“予一人乃宜國天子,非先商天子也?!?p> 商離緩緩說道。
“先……商么?”
聽到這話,沃操低聲呢喃了起來。
是啊,商朝已經亡了,而自己,也已經成為了亡國奴!
若非如此,以自己以往的身份,又何必如此辛苦地親自出來跑商?
一想到商朝滅亡之后自己以及自己家族生活的巨大變化,沃操就忍不住一陣感慨。
不過沃操的感慨只持續(xù)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畢竟商朝滅亡至今已經有6年時間了,而他也已經當了6年的亡國奴。6年的悲慘生活,已經讓他逐漸認清了現實。
別說商離只是宜國的天子,哪怕他自稱商朝的天子又如何?說到底,他不過只是一個幾千人部落的酋長罷了,這種級別的國家,只怕連自己如今所在的康國都打不過,更別說是當今的天下霸主周朝了。
當初武庚起兵的時候,響應者西起朝歌東至東海,天下諸侯反了三分之二,但就是這樣,他們依舊不是周人的對手,可見周人是真的獲得了天命垂青,無人能敵的。
因此,哪怕知道了商離身上也曾經發(fā)生過“神跡”“天啟”,沃操的心中也依舊是毫無波瀾。在他看來,商離的天命是帝嚳賜予的,而周人的天命則是昊天賜予的。之前周人能夠滅商,就足以證明昊天要比帝嚳強大。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商離獲得了帝嚳的賜命,也是于事無補的,因為帝嚳本身就不是昊天的對手,相應的,獲得了帝嚳天命的商離也不可能是獲得了昊天天命的周人的對手。
不得不說,伴隨著紂王和武庚的相繼失敗,不少商人心中的信仰也發(fā)生了動搖。不少人都認為,商朝之所以會失敗,就是因為商朝的至高神帝嚳不是周朝至高神昊天的對手。在這種情況下,沃操在聽到商離受命之后的反應也就很好理解了。
另一邊,在說完發(fā)生在商離身上的“神跡”之后,子更一臉期待地看著沃操,想要從對方的臉上看到震驚的表情。
不僅如此,如果對方還能直接跪下納頭便拜的話,那就更好了。
然而令子更沒想到的是,沃操除了一開始的失態(tài)之外,接下來的反應竟然是那么的平淡,到了最后甚至還低著頭自顧自地搖起了頭來。
“咳咳!”
見狀,子更再也按捺不住了,當即干咳兩聲,沉聲說道:
“你方才說……你叫沃操,是吧?”
“不錯。”
聽到有人叫自己,沃操也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抬起頭對著子更應道。
“沃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似乎是沃丁之后吧?”
子更故作沉吟,輕聲問道。
沃丁是商朝的第五代天子,死后將王位傳給了弟弟太庚,而沃丁的后代則是以沃為姓,一直傳承了幾千年。
“不錯,我沃氏乃是沃丁之后?!?p> 一說起自己的祖宗,沃操可就不困了,當即高聲回答道:
“今我沃氏有口萬余,而我,便是當代的沃氏宗伯!”
“宗伯?”
聽到這話,子更一臉“詫異”道:
“那請問沃氏宗伯,何故親自出來行商???”
“這……”
沃操頓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道:
“家道中落,不得不為爾……”
“沃氏乃是我子商的大支脈,傳承至今已有五百余年,何故只有萬余人?”
這次說話的是商離,他一開口便往沃操的心窩子里捅:
“須知我宜國乃是南庚之后,傳承至今也不過三百多年,亦有三千多人。而你沃氏傳承五百年,卻只有萬余人,這未免也太少了點吧?”
人口基數越多,人口增長的速度也就越快。沃氏比宜國多傳承了兩百多年,結果人口卻只比宜國多了七千多人,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我……我……”
聽到商離的話,沃操的臉更紅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不過沃操畢竟是個商人,平時沒少遇到難纏的客戶,因此在急智方面他還是不缺的。在支吾了一會兒之后,他立馬就抓住了商離話語中的重點,轉移話題道:
“你等……是南庚之后?那豈不是說……”
“不錯,我等便是南庚之后?!?p> 商離點了點頭:
“如你所料,奄國已經戰(zhàn)敗,族人被分成了好幾支,四散逃命。而我們這一支,則是選擇了渡江建國?!?p> “果然……奄國也已經敗了嗎?”
得到回答的沃操不由一陣失神。
如果說之前他還對反周復商有什么期待的話,那么這一刻,他已經對復興商朝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東夷諸部加起來都不是周人的對手,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正面對抗周人?
靠那位跑回東北老家的箕子嗎?別鬧了,人家可是在商朝滅亡之后親自前去拜見姬發(fā),并且還向姬發(fā)傳授了治國理念的!
在這種情況下指望他站出來主持大局,振臂一呼召集商人反周,這可能嗎?
怕不是人家振臂一呼召集商人臣服周人吧!?
別忘了,去年武庚戰(zhàn)敗的時候,就是在逃往東北的路上被召公奭給追上殺死的!
如果當時箕子愿意出兵,哪怕只是派幾個人去接應武庚,武庚也不可能會被召公奭追上,可是箕子并沒有這么做!
可見,在箕子的心中,他已經徹底不把自己當成商人了!
“怎么,沃氏宗伯不知此事嗎?”
一旁的子更見狀,好奇地問道。
“不知。”
沃操搖了搖頭:
“我們商隊是今年年初的時候出發(fā)的,當時周旦和呂尚還未出兵?!?p> 這年頭由于人煙稀少,遍地都是荊棘叢林,因此商隊的前進速度極慢。如果是在中原各國做生意的話還好,像沃操這種將生意做到江南來的商隊,正常情況下跑一趟商差不多需要花上一年的時間,不知道中原的戰(zhàn)況也在情理之中。
“原來如此。”
商離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先是點了點頭,而后繼續(xù)問道:
“對了,方才沃氏宗伯說的是……康人?沃氏如今已經是康國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