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鋼沒想到,遷戶口的事因為李浩寧的強(qiáng)烈反對而吹了。
為此,他又專門登門去向傅老爺子賠不是。
看得出來,老人家很是失望,也有些傷心。
其實之前趙鋼跟傅老爺子說的很清楚,只是把戶口臨時落到他家,李浩寧平常還是生活在自己家里,并不來叨擾老人。
可老爺子不答應(yīng),一再說,他這里離學(xué)校近,抬腿就到了,平時住在這里,周末再回家,這樣孩子每天可以多睡一會兒,多睡身體才會好,學(xué)習(xí)也才能好。
說完,老爺子帶趙鋼去看他給李浩寧準(zhǔn)備的房間和床鋪。
令趙鋼沒有想到的是,老人家竟然把自己原來睡的那個房間給騰出來了,那是幾間房子中最好的一間,既朝陽又通風(fēng),面積還大。
老人家還專門買了一張兒童床,鋪了嶄新的被褥,床單上面的圖案是黑貓警長,李浩寧曾經(jīng)告訴過傅爺爺,他最喜歡黑貓警長,因為黑貓警長勇敢。
這樣一來,李浩寧要是不在傅老爺子這里住,實在說不過去。
趙鋼還曾和喬一巧商量,既然老人家如此熱心,還如此破費,那不如每周讓李浩寧去那里住個兩三天,也算跟老人家作個伴。
豈料轉(zhuǎn)戶口的話剛一說出口,李浩寧就不干了。
開始趙鋼還想曉之以理,但一聽李浩寧說出“你們就是不想要我了”這句話時,趙鋼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了。
他見喬一巧還想再勸說,急忙使眼色將她的話頭制止住。
“咱們啥話也不說了,趕緊去告訴傅老吧?!壁w鋼拿定了主意。
離開傅老爺子家的時候,趙鋼給他撂了一疊鈔票。
上次趙鋼拎了東西來,傅老爺子照單全收,可趙鋼走的時候,傅老爺子非要給他兜里塞錢。
趙鋼很納悶,向老人家問緣由。
得到的回答是這樣的:“年輕人,你可別讓我壞了規(guī)矩?!?p> 要不是傅丫丫后來介紹,趙鋼還真沒想到,曾經(jīng)位高權(quán)重的傅老爺子,一貫以收禮“來者不拒”著稱。
但收禮之后,必定要用現(xiàn)金還禮,而所付的錢往往會超出禮品的價值。
這就是傅老爺子口中的“規(guī)矩”。
趙鋼最終還是遵從了老人家的“規(guī)矩”,收下了他的錢。
按照老人家自己的說法:“就當(dāng)是你幫我買的,錢由我出,辛苦你受了,咱們的情誼都在其中,卻兩不虧欠,各美其美?!?p> 趙鋼不用再把沉甸甸的東西拎回去,這其實已是很大的面子了。
揉著發(fā)酸的胳膊,無意間晃了晃腦袋,幾個片段瞬間從記憶黒洞里彈了出來。
……趙剛董事長坐在寬大的班臺后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來人說著閑話。
這來人也是實在,兩手提的袋子看上去都十分沉重。
趙剛并不讓坐,也沒說讓人家把東西放下,就讓人那么拎著東西站在辦公室的中央。
做業(yè)務(wù),他頂討厭別人給他來這套——假如你的產(chǎn)品好服務(wù)好,通過競標(biāo)能脫穎而出,我自然會跟你合作,有必要搞亂七八糟的名堂嗎?趙剛就是這么想的。
你拿來一堆玩意兒送我,這分明是要封我的嘴嘛,你拎的那沉甸甸的東西,分明就是糖衣炮彈,我收下了你的東西,你的產(chǎn)品和服務(wù)出啥問題,我還張得開嘴嗎?這同樣是趙剛的心里話。
有的時候,他還喜歡借機(jī)賣弄一下他在中歐管理學(xué)院研討時講過的一些觀點。
“生意場上,人心分三個境界,一是金錢至上,二是情義無價,三是自由萬歲。”
提著東西來的人,站到這個時候,往往早已精疲力盡了,卻依然不得不耐著性子聽眼前這位趙剛董事長的高談闊論。誰叫自己有求于人家呢。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聽明白趙剛這番話的含義,但只要聽懂的,絕不會再耽擱,立馬帶著手里的東西轉(zhuǎn)身離開。
什么叫金錢至上?就是所有的交往都拿錢說話嘛,為了得到利益,可以做一切,哪怕是鋌而走險。
什么叫情義無價?那就是錢放在一邊,只要感情到了,什么都好說。所謂為了哥兒們弟兄可以赴湯蹈火兩肋插刀。
什么叫自由萬歲?那就是,在生意場上,我不能因為金錢和情義的綁架,而違背自己信守的原則。
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上,趙剛還會指著自己的鼻頭對來人說:“麻煩你瞪大眼睛仔細(xì)看看我,在生意場上,我趙剛信奉的是第三條。你給我弄倆臭錢,送點禮物,我就非得買你家的東西?你跟我套套近乎,稱兄道弟了,我就不理別的客戶了,把買賣都交給你?想得美吧!生意場有生意場的規(guī)矩,拿好產(chǎn)品好服務(wù)來說話,才是唯一的正道。雜七雜八的玩意兒,少給我來!”
趙剛的大班臺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計時器,看上去像個骰子,六面都有數(shù)字,那是他為了控制跟來客的會談時間而專用的。
他的時間可是值錢得很,若說輪秒計價也許夸張了,但以分鐘來計那可一點都不為過。
談話前,說好要談幾分鐘,趙剛就會把骰子計時器顯示的那個時間數(shù)字沖上,放在兩人中間。
時間一到,計時器就會發(fā)出滴滴滴的響聲。來看如果還不走,趙剛會讓計時器一直刺耳地響著,直到對方尷尬地起身離開。
而遇到來送東西的,趙剛會直接把計時器顯示30的那面沖上,這就意味著,來客要拎著東西在他面前站整整半個小時。
半小時一到,鈴聲響起,甭管談到哪里,趙剛都會立即禮貌地從他的老板椅上起身,走近來客身邊,做出歡送的手勢。
比起傅老爺子處事為人的溫良厚道,趙剛董事長的這套“打法”還是刻薄了些。
當(dāng)趙鋼又把一疊錢放回到傅老爺子桌上時,聽到的是一聲稍顯嚴(yán)厲的喝問:“搞什么名堂,你?”
趙鋼是頭一次看見老人家作色,不禁有些心慌,說話也帶著結(jié)巴:“這,這是給您,給您新買的床,還有床上用品……”
“你魂淡!”沒想到,一向和顏悅色的老人家,發(fā)起怒來臉色竟然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