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光點忽閃忽閃地漂浮在空氣中,然后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受驚般瘋狂四處游走,像被扔到水中的石頭打碎的月影,時而聚成一團,然后又猛地炸開,散成一朵朵煙花。
一束光點飛過來落在程欣的肩膀上,程欣側(cè)頭一看驚呼道:
“是蝴蝶!”
“真的是蝴蝶!”
隨著這些光點移動速度變得越來越慢,幾人都看清了這些熒光物體的真面目。
只見成千上百只巴掌大的黑色蝴蝶正緩緩在屋子中擴散開來,它們周身是純黑的底色,但是一對翅膀上沾滿了彩色的熒光鱗粉,隨著撲扇的動作又無數(shù)細(xì)膩的粉末飛落下來,在空中打著旋兒。
這些蝴蝶從墻上飛下來后,就不知停歇地高高低低飛旋著,身上的鱗粉不停地往下灑落,不一會兒幾人頭上肩上像是散了一層會發(fā)光的頭皮屑。
“看來萬獸蟲紋中最后的那部分,頭上的觸角指的就是這些蝴蝶了。”
錢教授指著這些蝴蝶說,說話間一只黑蝶飛過來停在他手上。錢教授手一收嚇跑了指尖上的蝴蝶,他低頭看了看沒什么變化的手,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的神情。
“但是,它們看起來不吃人也沒毒,放在這里……”
“爸……爸!是你嗎?”
錢教授的話還沒說完,只聽旁邊秦朗突然猶豫地喊了一聲“爸”,嚇得他一個激靈轉(zhuǎn)頭看向秦朗。
只見秦朗臉上帶著疑惑和茫然的神情,隨即眼圈突然紅了起來,看起來很是激動地抬腳往水池的方向走,邊走還邊伸出手去。往前走了兩步,像是碰到了什么人,上下胡亂摸了兩下后突然用擁抱的姿勢抱住眼前人,一邊用手輕輕拍著,一邊將頭沉下去像是放在什么東西上。
但問題是,秦朗面前分明什么都沒有!
這邊還沒弄清秦朗奇怪的行為,那邊只聽“砰”一聲,回頭一看,李九龍正在用拳頭猛打墻上的貓眼石,像是打地鼠一樣要把它砸進石墻里,力氣之大怕不是要把手骨都砸碎。
顧不上秦朗,錢教授立刻走到李九龍那邊,拽著他袖子想把他帶離那面石墻,然而李九龍像是中了邪一樣,紅著眼睛回頭看了錢教授一眼,這一眼看得老錢心里一涼。這分明是恨極了的眼神,這墻就像是他的什么殺父仇人,任何阻擋他復(fù)仇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錢教授被這眼神驚得不自覺地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那邊秦朗像是結(jié)束了這個擁抱,用手挎著那個“人”的胳膊,嘴角帶著笑開開心心地往水池的方向走。
那古怪的水池哪是個能碰的!
錢教授看著一個兩個都在發(fā)瘋,頭上都急出了一頭汗。
這邊程欣剛開始也嚇了一跳,隨即立刻反應(yīng)不對勁,趕緊從包里拿出一卷繩子,喊了一聲“師父”就往秦朗那里跑。
錢教授也隨即沖過去,兩手環(huán)抱住秦朗的肩膀,控制住他兩側(cè)的胳膊,程欣拿著麻繩從腰部連著手腕一起牢牢捆上打個結(jié),然后又從腰間一節(jié)節(jié)往下繞著纏,一路綁到腳踝。
秦朗剛開始像是認(rèn)出了錢教授,還很疑惑地問了一句怎么了。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被捆上,而他眼里那個別人看不見的“人”好像在這期間越走越遠(yuǎn)了。
秦朗眼看要追不上那人,突然開始拼命地掙扎,一邊劇烈想掙脫繩子的束縛,一邊紅著眼睛喊秦明朝的名字。
錢教授這時已經(jīng)意識到秦朗看見的“人”是誰了,不由得愈發(fā)用力抱住秦朗的上半身防止他掙脫出來,同時也微微紅了眼睛。
這邊把捆成一只蠶一樣的瘋狂掙扎著的秦朗拖到離水池較遠(yuǎn)的石門后,兩人又趕緊去找那邊雙手已經(jīng)血肉淋漓的李九龍。
李九龍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一樣還在拼命捶打著凸出來的貓眼石,那上面已經(jīng)染了一層血色。
血紅血紅的石頭襯著中間閃爍發(fā)光的豎線,看起來像是地獄里的惡鬼在透過這只眼睛,看著屋里的一切生靈。
一老一少兩人剛才為了控制住秦朗的掙扎已經(jīng)耗費了太多力氣,此時根本沒有底氣能制住暴怒中的李九龍。錢教授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到李九龍側(cè)面的褲子兜里,掏出里面放著的折疊刀具扔到旁邊。
程欣則從腳底開始松松地繞上麻繩,像打一串套索一樣一層層往上疊。李九龍正怒火中燒打著石頭,一時沒注意腳下的動靜。繩子在繞到膝蓋時,程欣突然猛地一拽把繩子收緊,李九龍兩條腿膝蓋以下沒吃住力,猛然并在一起。
程欣又用力往后一拖,竟是直接把李九龍拽倒在地上。李九龍意欲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反擊,但他忘了自己膝蓋以下綁著繩子,踉蹌了一下又栽倒在地上。
錢教授趁機按住他的兩只手,程欣迅速從膝蓋往上綁住,繞過兩胯在手腕處打了兩層死結(jié)。
繩子一路向上繞過肋骨,在鎖骨交叉纏上脖子。錢教授見李九龍面色漲紅,隱有青紫色,像是呼吸都有些困難,趕緊跟程欣喊話。
“程欣!松手!你勒那么緊干什么?”
沒人回應(yīng),勒著李九龍脖子的力度也絲毫不減。
錢教授抬頭看向程欣,只見程欣目光下沉,面色現(xiàn)過狠意,牙齒在下嘴唇上咬出一道白痕,右手勒著繩子,左手竟是要摸起地上的刀。
她這是也魔怔了!
錢教授來不及細(xì)想緣由,立刻用腳把地上的刀踢遠(yuǎn),又從程欣手里搶過繩子快速打了個結(jié)。
然后沖到旁邊撿起刀,割斷繩子,一手拿著剩下的繩子,一手拿著刀警惕地盯著程欣。
程欣像是處于半迷糊半清醒的狀態(tài),這回轉(zhuǎn)過神來看著李九龍脖子上的瘀痕,又看了看拿刀的錢教授,像是意識到了發(fā)生了什么,伸出手并在一起,眼神示意錢教授過來給她綁上。
錢老教授見她此時清醒過來,面色一喜,走過去正準(zhǔn)備把手束上。只見一道銀光一閃而過,程欣“哎呦”一聲倒在地上,手里赫然握著把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的小刀。
錢教授一抬頭,只見老李站在面前,正收回剛才踹程欣的左腳。這一動作像是上半身用了力氣,扯到了胳膊的傷處,此時滿頭大汗,面色慘白,正齜牙咧嘴地看著他。
“瞅啥?疼死老子了,還不趕緊給她綁上!”
老李看錢教授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咬著牙催促道。
錢教授應(yīng)了一聲,趕緊蹲下去把程欣的手腕和腳腕都用麻繩牢牢綁上,然后拖過去和秦朗、李九龍像三個粽子一樣鋪在門口。
錢老起身時,眼前光影忽然冷暖變幻,他感覺自己時而在學(xué)校的辦公室,時而在雪山上看夕陽,時而又在這個幽藍(lán)的密室里。
僅存的意識告訴他,他也在逐漸喪失清醒。
很明顯,這幻覺怕是跟眼前這些飛舞著的發(fā)光黑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只是……
還沒等他在現(xiàn)實和幻境的撕扯中捋清那一閃而過的答案,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這下好了,連捆都不用了!
幽藍(lán)詭譎的密室中,剩下老李和這三條龍蛇,在這滿是光點和鱗粉的房間中,大眼瞪小眼地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