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調(diào)包
姜煥在姜太夫人身邊長大,十分了解姜太夫人的性子,說話喜歡避重就輕,早知道該怎么抓重點(diǎn)。第一件事,七妹妹姜梒不是四叔夫妻親生的。第二件事,真的七妹妹大伯母找回來了。第三件事,對外就稱,四嬸母當(dāng)年懷的三胞胎,因?yàn)椤⒘?,又因?yàn)椤伊嘶貋怼?p> 姜煥“……”相比最后一件事,前面兩件就顯得太正常了,他明白姜櫻姜梒為何不像了。原本將錯就錯,再讓大伯父或是二伯父把那個親堂妹認(rèn)個義女是最好的法子,身份也好聽。這樣對那個真正的七姑娘不公平,但對所有人都好,至少國公府不用讓人笑話。
姜梒注定是廢了,而真正的七姑娘在外漂泊多年。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婚事更不易。而且當(dāng)年陜州那般亂,那位真正的七姑娘不知受了多少罪。姜煥捫心自問換了他,對國公府也會心存怨懟。說句涼薄的,那位真千金與姜梒只是個五品官的女兒,撇開國公府姑娘的身份,在權(quán)貴遍地的京城實(shí)在掀不起什么浪花。何必為了她們,讓國公府變成笑話。
用三胞胎來兩全其美?行不通的!姜梒與姜櫻沒有一點(diǎn)相似的地方,雙胞胎也好,三胞胎也罷,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的地方。這么弄,當(dāng)別人都是瞎子嗎?還是說,讓所有人裝瞎來配合他們這出戲?
姜煥不認(rèn)為祖父會這么辦,祖母的想法也只能想想罷了!
姜老太爺語不驚人死不休,對姜秞淡淡的說道:“我讓你傳信給季家,你辦好了嗎?”
姜秞恭敬的回:“父親,兒子己經(jīng)跟季家說好了?!?p> “老太爺?!”姜太夫人大驚失色,老太爺這分明是要……梒姐兒一向孝順乖巧,老太爺怎么能這么做!“老太爺,當(dāng)日……”
“姜梒要么嫁到季家,要么絞了頭發(fā)去靜思庵做姑子?!苯咸珷敳荒蜔┑拇驍嗔私蛉?,當(dāng)時他沒反對,只是事情還不清楚,更是為了穩(wěn)住人心。姜梒的事他還派了心腹和暗衛(wèi)去查訪,蕭氏查到的他都知道。若是姜梒無辜,照他們想的辦也不是不行,但……
而且,當(dāng)年的事別人不清楚,老妻還不清楚嗎?父親仙去,做女兒的回娘家奔喪不過份,可當(dāng)時是個什么情況?一個懷孕五個月的孕婦,千里迢迢的奔波勞碌,父親重要,孩子就不重要了?他原本打算讓幼子放棄秋闈,親自去一趟的,還備上了厚禮。死去的人死了,就該為活著的人打算。孝道重要,但凡事要分個輕重緩急,什么埋兒奉母,那都是愚昧!他能做的都做了,奈何季氏冥頑不靈,說什么怎么能為了娘家耽誤了夫君的前程云云。說到底還不是想自己去,做母親的都不為孩子著想,他又何必討人嫌?當(dāng)時他就覺得,以后孩子真有個什么,有季氏后悔的。這不,后遺癥來了吧。他有些可憐季氏,但更多是覺得她活該,自作自受,怪的了誰?現(xiàn)在這些算什么?等蕭氏回來之后,這幫人還有得鬧!
姜煥心中升起果然如此的感覺,祖父一貫是當(dāng)斷則斷。當(dāng)年的事他也知道一些,甚至于他早就有一些猜測。看著季氏面容憔悴,暗淡無光的模樣,姜煥并不覺得同情,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季家無錯,但誰讓他們是四嬸母的娘家,四叔無辜,奈何他是四嬸母的夫君。
姜梒的結(jié)局姜老太爺一錘定音,眾人也未開囗反駁,或者說,反駁了也沒用。
對于這個結(jié)果,姜棽意外卻也不意外。祖父與天下的文人有一樣,把氣節(jié)名聲看得比一切還重,寧死也不能失了風(fēng)骨。姜棽忽的輕笑出聲,姜梒這事怕還有內(nèi)幕!否則,祖父不至于做得這么絕。季家得知真相,怕是會……畢竟,這與騙婚沒有區(qū)別。
月光皎潔,春意正濃,但大家都各懷心事,這一晚大多數(shù)人都不得安眠。
“五姑娘,華安郡主己經(jīng)到了?!毖诀呦蚪獥不胤A,姜棽早就翹首以盼,聞言便立刻出屋相迎:“舒姐姐,你可算來了?!痹捳Z間,就將文韻舒迎進(jìn)了內(nèi)室。
清荇院是比不得應(yīng)雪院,但也算上乘。房間里粉色紗幔隨風(fēng)飄動,內(nèi)室與外室之間懸著百蝶穿花軟簾,地板都用檀木做成。四面墻壁雕梁畫棟、美侖美奐,室內(nèi)擺設(shè)也俱是精品。
“棽妹妹,看在我好歹備了禮的份上,可原諒我這次。”文韻舒在雕花羅漢床坐下后,從錦盒中拿出一本陳舊泛黃的制香譜。
這位郡主果真不同流俗,見微知著的本事更是爐火純青,姜棽暗自感慨。
“舒姐姐費(fèi)心了,只不過方子也太過貴重?!苯獥步舆^書一瞧,不禁驚喜不已,鵝梨帳中香、意和香……前世,她都制過,今生,她手中沒有方子,哪怕記得配方,但謹(jǐn)慎起見,原本她想徐徐圖之。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但心中更多的是警惕,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這些方子說是價值千金也不為過,她與文韻舒交情可沒到這份上。
對于姜棽的態(tài)度,文韻舒視若無睹,只是自顧自的說道:“調(diào)香高手對練制很有一手,不知棽妹妹可否幫我一個忙?!闭f著,便打開錦盒夾層,從中取出幾張方子,遞了過去。
姜棽看著方子疑惑不己,倒不是對方子的用途,舒痕膠、玉華膏、是淡疤的,另一張方子只有寥寥幾種材,大約是一個殘方,但效用一目了然。香藥,是香也是藥,按理說,文韻舒自己是可以制的,何必求助她。
看出姜棽的疑惑,文韻舒苦笑著搖頭,“我才十四歲?!彼ǖ氖墙舛荆尾?。她這個年紀(jì)能把醫(yī)術(shù)學(xué)到這個程度己經(jīng)很不容易了,能算得上天賦異稟了。哪還有有閑心去學(xué)其它的,制藥調(diào)香沒有長年累月的功夫,是不成的。她師傅行蹤詭秘,而找其他人,這事不能讓人得知,她能看出來,這位姜五姑娘調(diào)香的本事,怕是比那些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調(diào)香師傅也不差了。就是不知道,這位姑娘為什么要藏拙,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必細(xì)究,能用就行了。
姜棽松了一口氣,有所求是好事,“自當(dāng)盡力而為?!?p> 一切盡在不言中,而后,兩人相談甚歡,文韻舒在清荇院用過了午膳才離去。
姜棽從始至終都沒問文韻舒為什么不找手藝?yán)系降膸煾担凑彤?dāng)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其他的,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
興寧縣縣衙,蕭氏只覺得怒火沖天,來陜州尋人時,她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畢竟十三年過去了,物是人非。她甚至懷疑公爹他們是不是特地消遣她的。但現(xiàn)在,蕭氏只慶幸她來了,天下竟有這么狠毒的女人,舍不得把自己女兒賣掉,就拿別人的女兒頂上。剛到袞州刺史府的時候,姜程告訴她的的時候,蕭氏當(dāng)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一路舟車勞頓也顧不上了,馬不停蹄的趕來興寧縣。
姜程也覺得怒火中燒,蕭氏在出云觀的時候,便傳信到了袞州。接到信,姜程差點(diǎn)氣得吐血,旁人就罷了,四弟妹還分不清自己的女兒嗎?兩個孿生姐妹一點(diǎn)也不像,都沒人懷疑的嗎?現(xiàn)在過去十三年,這群人早干嘛去了?氣歸氣,姜程還是給陜州熟悉的同僚寫信,請他們幫忙探查,并派人快馬加鞭的趕往陜州。也顧不上臉面了,這事是四弟妹的錯,但姜家也有錯,錯了便罷了,但若為了虛無縹緲的名聲將錯就錯,他們就成了兇手。那些時日,他真是夜不能寐,生怕那孩子己經(jīng)沒了,他寧可孩子遠(yuǎn)找不到,也不希望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誰知,才不過十來日就傳來消息,他當(dāng)時比起震怒,更覺得驚愕,這么容易?即便證據(jù)確鑿,但為謹(jǐn)慎起見,他先把人安置在了興寧縣知縣府邸,等大嫂蕭氏到了刺史府后,才啟程去興寧縣。他萬萬沒想到,這孩子過得這么慘,心上說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v使心中覺得這事過于湊巧,怕是有人設(shè)計,但這孩子是真的,就沒有必要計較那些了。
蕭氏守在李望娣身邊,陳年舊疾無數(shù),又惹了風(fēng)寒,李望娣到現(xiàn)在還沒醒,蕭氏憐惜的給李望娣掖了被角。當(dāng)時她到了知縣府上,一眼便確定這是真正的七侄女,李望娣的容貌與姜櫻七成相似。
看著李望娣的模樣,蕭氏只覺得心酸不己,這孩子全身上下都沒一處好的,整個人面黃肌瘦。特別是聽見衙役說,李氏夫妻還想把她賣去百花樓,衙役沒明說,但她如何不明白,左不過是那些腌臜之地。這次也是遇到巧合了,這孩子去擊鼓鳴冤,還好隔壁縣縣令夫人準(zhǔn)備回娘家省親,途經(jīng)興寧縣。她夫君又收到了四弟的信,在閨中時又見過見季氏幾面,偶然得知這案子,便留了個心,才留下這孩子一條命。子女狀告父母可是要受杖刑,黥面,流放邊疆,甚至遇赦不赦。若是那位萬夫人沒遇上,或晚上些,這孩子一生就毀了,不說黥刑對女子而言,是何等的恥辱。只說受了杖刑,姑娘家的臉面也都沒了,這孩子是真的受不了了,才會如此行事吧。無論是公爹讓她來接人,還是二侄女拜托她的事,她都沒怎么費(fèi)工夫,這趟也算圓滿了。蕭氏吩咐了丫鬟幾句,便去了正廳。
“大嫂,侄女可醒了?”蕭氏剛踏進(jìn)正廳,姜程便憂心如焚的詢問。他不僅嚴(yán)審了李氏夫妻,還派人打聽了侄女這些年過得怎么樣。但得到的……這夫妻倆真是黑心爛肺,撇開透龍轉(zhuǎn)鳳的事,這夫妻倆這些年對李望娣非打即罵,拳打腳踢更是家常便飯的事。這侄女的身體都糟蹋成什么樣了?大夫甚至說,若不好生養(yǎng)護(hù)著,怕是年壽難永。
“現(xiàn)在還沒醒,但己經(jīng)沒有性命之憂了?!笔捠蠈δ欠蚱拚媸菒篮薜镁o,復(fù)而又嘆了口氣,這侄女委實(shí)命苦。她不在國公府,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國公府有老太太在,她是做媳婦的,怕是也不能對她太好。
幸好這侄女有個好叔父。二弟能為她不顧名聲,只這一點(diǎn),便比國公府那些人強(qiáng)了不少,往后想必也不會薄待了她。遂對姜程開囗:“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以后我們好好補(bǔ)償她,把這些年虧欠她的都補(bǔ)上?!?p> 過去的事木己成舟,改變不了什么,姜程只能點(diǎn)頭。
“夫人,李姑娘她醒了?!崩钔穭傂?,伺候的丫鬟便來稟告。聽著丫鬟對李望娣的稱呼,蕭氏皺起眉頭,剛要開口訓(xùn)斥。只聽見姜程怒斥:“什么李姑娘!”那對畜生的姓氏哪里配冠在他的侄女頭上!
丫鬟嚇得瑟瑟發(fā)抖,潘嬤嬤看著蕭氏不悅,趕緊斥退了丫鬟,這地方果真什么都比不得京城。
李望娣醒來后,對周圍陌生的一切感覺很害怕。見狀,蕭氏的貼身丫鬟聽雨上前連忙安慰,并告訴李望娣她的身世。
李望娣先是驚愕,而后心中涌出了無盡的委屈。爹娘從來不喜歡她,她以為只要她努力,爹娘總會看見她的好。可爹娘居然要把她賣到煙花之地,她再受不住了,多年來受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了心頭,她是抱著同歸于盡的想法去敲鳴冤鼓的。直到現(xiàn)在,她才明白,為什么他們不喜歡她。因?yàn)槔钍戏蚱?,她受了這么多年的苦,而他們的女兒卻……
蕭氏對李望娣柔聲安慰,他們會補(bǔ)償她,會對她好……
“你是我娘嗎?”看著蕭氏和藹可親的模樣,李望娣鼓起勇氣開口,眼中滿是期盼。
蕭氏臉上不由的錯愕,心里埋怨起了季氏,一時糊涂也就算了,發(fā)現(xiàn)了真相,居然不親自來接人。讓孩子心里該怎么想?縱使千般腹誹,蕭氏還是語氣溫柔的開口:“好孩子,我是你大伯母,你娘身子不適。所以你祖父母才讓我來接你?!辈蝗凰趺凑f?體弱多病,糊弄鬼呢?
李望娣眼中頓時黯然失色,見狀,蕭氏又是一陣安慰……
夕陽西下,蕭氏才出了房間,呷了幾口茶,神情肅然地說:“二弟打算怎樣處置李氏夫妻?”
姜程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打算把李氏夫妻帶回京?!庇行┦虑榭傄幚砗茫@侄女受了這么多苦,總不能回家了,還要面對其他人的冷遇。他縱使離京多年,但知母莫若子,他母親最疼的是三房的孩子,其次就是姜梒了,他的槿姐兒不過是因?yàn)楦赣H疼愛,所以母親也疼愛。其他的姑娘,母親也是疼愛了多年的。母親會怎么選,他用腳趾頭想想也能知道,說句不中聽的,那些姑娘都不是母親親生的,只要她喜歡就行了,其他的哪會管這么多。
而他那四弟妹看起來也不是個拎得清的。如果不擺平這兩人,便是送走了姜梒,侄女回去了,也有的苦頭吃。
姜程沒想過要讓姜梒留在姜家與真侄女姐妹情深,不提李氏夫妻,就說真侄女受了這么多年苦。而姜梒在姜家享了這么多年榮華富貴,真侄女見到心里會不會扭曲。而按他母親的性子,必定覺得姜梒受委屈了,會多加彌補(bǔ)姜梒,這不是在真侄女的傷口上撒鹽嗎?
蕭氏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姜程的想法,至于名聲,這么多信寫出去,瞞得了誰?不需多少時日,京城就能人盡皆知,這也是一種逼迫,姜程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徹底斷了那些人的想法,不管人能不能找回去,姜梒都不可能再做姜七姑娘。
“大嫂,調(diào)令已經(jīng)到了,我與新調(diào)來的刺史交接一下就先回京,您與侄女走水路也平穩(wěn)一些?!苯讨苯恿水?dāng)?shù)恼f了他的想法。
蕭氏只是委婉的勸道:“二弟,你也不要太急切了。”她并不擔(dān)心姜程,唯恐把她那婆母氣出個好歹來,這對大家都不好。其余的,只要他心里有譜就好。
姜程抽空看了一眼李望娣,便回了袞州刺史府。剩下的幾天,蕭氏讓人去布置官船,并讓人采買了一些衣裳首飾,待李望娣身體好了一些,就準(zhǔn)備回京了。
姜棽今日格外開心,因?yàn)樗匿佔(zhàn)硬贾煤昧?。她為鋪?zhàn)尤∶贩奸w,鋪?zhàn)用恳粯訓(xùn)|西都是她精心設(shè)計的,布局清雅大方。鋪一共兩層,第一層是花卉,第二層是胭脂水粉、熏香香餅,后面還有一個院子,用來放置東西。她沒有請人,她如今并不缺錢,品芳閣不需要那么大的名聲,春雨潤物細(xì)無聲才是上策。
鋪?zhàn)邮帐昂弥?,姜棽就讓丫鬟婆子把她種好的花卉搬去了鋪?zhàn)樱遘粼侯D時顯得十分空曠。
姜棽把玩著幾款香料,香氣襲人,卻并不顯俗,若非她要藏拙,這香能更好。因?yàn)槠贩奸w準(zhǔn)備賣的東西少,她就沒有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