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東郊民巷。
“死者名叫顧鳴,是戶部的一名書吏,今日晨時,由其妻子發(fā)現(xiàn)死于家中?!币幻±粝蛲乒倏灼鋱蟾媲闆r。
“老陳,情況怎樣?”孔其問。
仵作老陳正蹲著對尸體做初步的檢驗,“尸體無明顯外傷,面色潮紅,卻無酒氣,在下是在是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需要動刀?!标愗踝餍⌒囊硪淼卣f。大周允許尸體解剖,但原則上是盡量少解剖。這位死者雖說不是什么大官,可畢竟是京中官員,現(xiàn)在又無證據(jù)證明他是死于他殺,若強行解剖,恐其家人鬧到宮中去。
“這樣,小侯,你去和死者家屬交涉一下?!笨灼鋵ι砼缘囊幻±粽f,然后又對著陳仵作說:“先把尸體運回去,不管顧夫人同不同意,你盡管開刀,出事了有府尹擔(dān)。”
回到順天府,孔其看著手下人去調(diào)查孔其的報告,“河南洛陽人,二十六歲,家境殷實,天元四年進(jìn)士,……無重大疾病史,亦無遺傳病史”
“天元四年,和我是同一批啊?!笨灼涫翘煸哪甑奶交?,但他厭惡官場中的那股子邪氣,不愿違背自己,不與他們同流合污,我行我素,清正廉潔,得罪了不少人。這沒個后臺,沒人提攜,三年過去了,也還只是個推官。
小侯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驗尸房,此時老陳已經(jīng)快驗完了。老陳轉(zhuǎn)過身,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兩眼直發(fā)光。卻只見小侯垂頭喪氣地?fù)u了搖頭,“顧夫人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豈容他人踐踏,我,我已經(jīng)跟她說得很明白了,可她就是不聽!”小侯委屈地說。
老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唉,正常,辛苦你了,反正我也沒期望她能答應(yīng)?!?p> 老陳將尸檢單填好,親自去交給孔大人。
“大人,”老陳面露難色,孔其看見,疑惑的問:“怎么了?”見老陳還在猶豫,便說:“老陳,有什么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p> 老陳緩緩開口:“大人,這顧鳴是戶部的人,這戶部主事素來與我們府尹不合,我怕他們會拿今天這事做文章?!?p> 孔其聞此,笑了笑,“老陳,你都已經(jīng)做了,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放心吧,我?guī)煾傅臓敔斒菤J點的名將,是朝中的老臣,若真鬧到皇上那,想必皇上會看在孫老將軍的面子上,不會對我?guī)煾冈鯓拥摹!?p> 老陳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憨憨的笑了笑。將驗尸單交給孔其后,說:“死者顏面潮紅,瞳孔散大,內(nèi)臟有淤血,肺、腦水腫,這是食用曼陀羅果實中毒的跡象。”
“曼陀羅,是意外嗎?”孔其問。
老陳搖了搖頭,“不大可能,誰沒事吃那玩意兒,而且藥物中曼陀羅的量是極少的,根本不致死。但曼陀羅果實味辛,若要下毒,應(yīng)該是下在味道較重的菜中,或者是藥物中。我在死者胃中發(fā)現(xiàn)的食物渣滓都寫在驗尸單上了,孔大人,接下來的事,可是我老陳摻和不了了的喲!”
孔其笑了笑,“你個老狐貍,行吧,你先下去吧?!?p> 顧夫人被帶到了順天府,孔其與她隔案相坐。
“顧大人有什么仇人嗎?”孔其問她。
顧夫人對于之前那名去她家的小吏說的話耿耿于懷,焦急的問道:“你們把我夫君怎么樣了?”
孔其說:“放心,你夫君好得很。”
顧夫人當(dāng)然不信他的話,但此時又沒有辦法,只得悶悶地坐著,不停的摳著指甲。
“顧大人有什么仇人嗎?”孔其把剛才的問題又重復(fù)了一邊,這一遍夾雜了些許的不耐煩和壓迫。
顧夫人心中不免覺得有些害怕,沒有人會對官府的權(quán)威熟視無睹吧?!拔艺煞蚬ぷ骶ぞI(yè)業(yè),為人處世圓滑得很,哪會與什么人結(jié)仇??!”
“你們昨日晚上吃了什么?”孔其問。
“就普通的飯菜啊?!鳖櫡蛉吮粏柕媚涿?。
“具體吃了什么?”孔其壓低了聲音。
“我,我”顧夫人被嚇得哆哆嗦嗦,“昨天,我想想,昨天吃了萵筍,辣椒炒肉、清蒸鯽魚……”顧夫人將昨天的晚飯吃的菜一五一十的說給孔其聽。
“等等,你們沒吃兔子?”孔其停下手中的筆。
顧夫人說:“沒有啊?!?p> 孔其盯著她,“你確定?”
“真的沒有!”顧夫人道。
“他吃宵夜了嗎?”
“沒有?!?p> ……
這顧鳴的胃里明明就有兔肉,還不少,既不是晚飯吃的,又沒有吃宵夜,那這兔子肉是從哪兒來的呢,總不能是憑空出現(xiàn)在他胃里的吧。難道這兔子肉是孔其背著他夫人吃的?
孔其叫來一名小吏,“阿四,你帶人去顧鳴家查查,看看廚房有沒有做兔子肉。”
“是?!?p> 孔其繼續(xù)在案前處理之前的公務(wù)。
傍晚時,只見阿四帶了五個人回來。一名顧鳴的貼身家仆,一名顧家的廚子,兩名廚房的小廝,另外還有一名農(nóng)夫模樣的面膚通紅的壯年。
阿四向孔其說:“大人,是這樣的。昨日袁峰酉時出門買給顧鳴買宣紙,”阿四指著那名顧鳴的貼身家仆,“回來時碰到了拿著兔子上城里賣的杜二柱,便買了他的兔子,回去時家中晚飯時間已過,便令廚房晚上做了給顧大人做宵夜?!?p> “那么晚了去買紙?”孔其問道。
袁峰趕忙回答,“大人,我每月十日酉時都會出門買宣紙的,正光街的李記文寶生意太好,只有那時去才沒什么人,不用排隊?!鳖D了頓,他問:“大人,是兔子出什么問題了嗎?”
“不該問的別問!”旁邊的小侯吼道,袁峰惺惺地閉了嘴。
“你也是,怎么那么晚了還進(jìn)城賣兔子,不怕東西沒賣掉,人也出不去了嗎?”孔其對著那農(nóng)夫問道。
“這兔子是我下午打到的,我家里沒女人,我怕我喂不好它,要是死掉了,就買不了個好價錢了?!?p> “兔子怎么做的?”孔其問那名顧家的廚子。
“做的五香兔肉,我們東家是河南人,愛吃這個?!睆N子答。
孔其看向那兩名送菜的小廝,“是你們送過去的?”
“是?!眱扇舜鸬溃渲幸蝗苏f:“我們可沒有在這兔肉中下毒??!這種事情,我們怎么敢呢,那可是我們的東家!”
“我沒說是下毒,也沒說是你們?!笨灼浒参克麄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