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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桓帝

第74章 借頭一用

宋桓帝 溫毅陽 2621 2021-10-23 15:06:42

  大成殿孔子塑像前面橫亙著一張一晃三搖的殘破祭案,幾個金軍悍卒十分粗暴地將康王趙構(gòu)摁倒在上面,金兀術(shù)當啷一下拔出隨身攜帶的制式軍刀,黑唬著大臉準備親自動手卸其一條臂膀。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趙構(gòu)那張大嘴巴果然一語成讖。

  這伙女真人動作嫻熟,配合又比較默契,看上去就像是事先排練好了似的,因此不光是張邦昌和秦檜兩個事不關(guān)已高高掛起的旁觀者,就連趙構(gòu)本人都已經(jīng)強烈意識到金兀術(shù)絕非說說而已,眼下真是要拿他大作文章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直把九大王唬得兩腿抖得像篩糠,額頭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拼盡全力想要把被對方死死摁住的左臂抽回來,結(jié)果折騰來折騰去徒勞無功。

  這是特么什么事啊,之前那個義憤填膺好像打了雞血似的九大王哪里去了?

  其實說多了都是淚,趙構(gòu)早已抱定了殺身成仁的凌云壯志,滿心憧憬著引刀成一快,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孰不知這其中的妙趣就在于那個快字,一刀下去身首異處,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可惜這伙強盜太過慫包,不敢直接摘取其項上首級,只想賊兮兮地砍斷一條臂膀,須知手起刀落之后,隨之而來的就是錐心刺骨,那還不把人活活疼死?再說了,將來只剩下一條胳膊晃來晃去,這讓風流倜儻的九大王情何以堪?

  “閣下且慢動手!”

  就在金兀術(shù)舉刀過頭準備揮臂斬下之際,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職方員外郎秦檜,突然冷不丁地沖著他的后背大喝了一聲。

  在場眾人全都為之一愣,金兀術(shù)更是動作遲滯了好幾個彈指,方才緩緩放下高舉起來的軍刀,回轉(zhuǎn)身來瞪視著喊話者道:“你這腌臜官人,有甚話要說?”

  秦檜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敢問閣下此舉之本意,可是以親王性命相逼,迫使我朝主上允準大金兵馬借道北還?”

  “正有此意……”

  金兀術(shù)聽他話里有話,不由疑神疑鬼道:“莫非南朝皇帝毫不顧惜手足之情?”

  果真如此的話,可就白費功夫了。

  “非也?!?p>  秦檜搖了搖頭,隨即意味深長地反問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同為兄弟,不知二太子可識得閣下之手臂?”

  一席話點醒了金兀術(shù),對啊,若說是項上人頭倒還有可辨之處,單憑一條胳膊,誰能認得出來它就是九大王本人的肢體?

  金兀術(shù)摸著下巴認真思忖了一下,康王趙構(gòu)和少宰張邦昌目前是三萬大軍能否順利借道北還的重要籌碼,留著兩位人質(zhì)的性命顯然比函首以獻的意義更大。

  如此一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好!”

  金兀術(shù)想到此處,突然冷不丁地沖著秦檜桀然一笑,繼續(xù)用他那生澀蹩腳的漢話,拿中原讀書人的斯文開涮:“你家民間有句俗語,叫做解鈴還需系鈴人,而今暫借你這官人項上首級一用,何如?”

  秦檜大概做夢都不會想到,對方一個茹毛飲血的邊鄙遠人,居然會化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這種太極精神,是以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當場猛搧自己幾個大嘴巴子:教你多嘴,教你多嘴……

  沒等金兀術(shù)正式發(fā)號施令,幾個女真甲士推開臉色白得像張紙、身體硬得像塊鐵的康王趙構(gòu),直撲已經(jīng)魂飛天外的秦檜而來。

  “啟稟四太子,卑職以為,此時屠戳南朝使節(jié),恐非上佳之策!”

  女真甲士十分粗暴地將秦檜戴著硬翅幞頭的腦袋,死死摁倒在祭祀用的案板上,金兀術(shù)二次舉刀過頭正要高高落下,就在這時,又有人在他背后大聲勸阻起來。

  此人正是一直在金兀術(shù)身邊亦步亦趨的蕭三寶奴。

  金兀術(shù)要是斬殺趙構(gòu)和張邦昌當中任何一個人質(zhì),專門負責和議的蕭三寶奴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畢竟事情一旦鬧大了,最后該如何收場,那是兩位皇子郎君自家關(guān)起門來踹被窩的事兒。

  秦檜就不同了,此人乃是南朝皇帝欽點的三鎮(zhèn)割地使,他要是就這么稀里胡涂的死了,蕭三寶奴作為一直與之對接的館伴人員,一則不好向本軍統(tǒng)帥斡離不交待,二則眼見又要奉書出使東京了,總不成連個向?qū)Ф紱]有,自己孤身一人去見南朝皇帝吧?

  金兀術(shù)原本沒有想那么多,聽完蕭三寶奴嘰里呱啦一番解釋,也覺得弄死一個特意跑來割讓地土的南朝使節(jié)好像有些與理不合。

  這個也不能殺,那個也不能宰,總不能一刀把自家腦袋剁下來,送到東京城里嚇唬南朝皇帝吧?

  金兀術(shù)一時犯了難,兀自在孔圣人面前走過來走過去,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他猛然靈機一動有了主意,隨即大步走到張邦昌面前,笑著說道:“既然九大王抱殘守缺,你這個南朝大官兒,也該替他們趙家兄弟行些善事了吧?”

  張邦昌被他這番辭不達義的詞說懵了,半晌才琢磨出意思來,于是趕緊躬身作答道:“皇子郎君但有差遣,張某人愿替九大王效犬馬之勞?!?p>  金兀術(shù)點了點頭道:“你聽好了,就依你南朝宰相之名,起草一份奏疏上呈趙皇,只說借道北還之事,如不允準,親王宰臣均有性命之虞……”

  張邦昌聽他說完,連想都沒想便十分爽快地答應(yīng)了,氣得趙構(gòu)在旁邊直翻白眼珠子,恨不得從背后狠狠地踹他兩腳一一動為身謀,不恤國計,這種朝廷大臣就該去死!

  可惜九大王只能在心里碎碎念,剛剛逃過一場比死亡更可怕的劫難,早已肝膽俱裂,這個時候驚甫未定,顯然不大可能再莽撞行事了。

  無獨有偶,職方員外郎秦檜從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遭,不知不覺中冷汗?jié)裢噶死锩娴膬?nèi)衣,一張原本就陰郁不堪的大臉黢黑如鍋底。

  方才蕭三寶奴出面解圍,他如獲大赦一般,陡然從祭案上彈了起來,由于用力過猛,后腦勺差點撞到孔夫子腳下的石砌臺座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三個階下囚里只有張邦昌比較體面,此人不愧是弼輔皇帝的朝廷大臣,運筆如風,抬腕立就,只消片刻功夫,一篇洋洋灑灑的勸諫奏書便草擬而成了。

  金兀術(shù)素來喜武不喜文,本族女真文字都還認不齊全,更別說是滿紙子乎者也的中原漢字,只好讓蕭三寶奴代為復(fù)述一遍,直到弄清楚里面的全部意思,方才心滿意足地從孔廟原路返回至縣衙,正式向東路軍統(tǒng)帥復(fù)命。

  “四弟,康王如何說辭?”

  斡離不眼見兀術(shù)從門外大踏步走進屋里,趕忙起身迎上前去。

  “休要提及那廝,實乃可惡至極!”

  金兀術(shù)從懷里掏出張邦昌寫得那封墨跡未干的奏書,啪地一下拍到手邊的桌案上,嘴里咬牙切齒道:“待得借道北還,我定將此人碎尸萬段!”

  斡離不的漢語水平與金兀術(shù)差逑不多,他也看不懂南朝官員在奏書里寫的是什么玩意兒,只好等對方發(fā)泄完了才細詢具體詳情。

  “四弟,愚兄以為不妥,僅憑張邦昌一紙信函,恐怕南朝皇帝不會輕易就范吧?”

  斡離不本來是想,如果趙構(gòu)這個親王人質(zhì)能夠答應(yīng)從中斡旋,那么借道北還之事就算成了一半,結(jié)果兀術(shù)居然來了個霸王硬上弓,愣是把好端端的一鍋小米粥熬糊了,他有點后悔自己沒有親自出馬解決此事。

  “仲兄此言差矣!”

  金兀術(shù)在至親之人面前發(fā)過一通邪火之后,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來,當下用手一指堆在墻角里的那顆血淋淋的頭顱,大大咧咧地笑了笑道:“哪里只有一紙信函?不是還有南朝大將姚平仲的首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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