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出事了

　　秋日蕭蕭。

　　湯談?wù)労皖伬杳勒J(rèn)識多年，某年她前往北方的一個村落支教。那年，路添平被派出差幾個月。誠邀之下，顏黎美攜倆女兒前往那村落。

　　大女兒路言不和小女兒路言谷，在大自然的薰陶下仿佛從籠子里放出來的鳥兒，出現(xiàn)在村落的各個角落。顏黎美也在村里任職教孩子們，一切順順當(dāng)當(dāng)。

　　直至某天，小女兒頭發(fā)凌亂，蓬松地鋪滿頭，身上像從泥土里鉆出來，衣服卻少了一件?？蓱z兮兮地回到家，蜷縮在床底下。任她怎么都拉不出來。

　　顏黎美心一驚，出事了。

　　她細(xì)心地把路言谷洗得干干凈凈，抱在懷里輕輕哄著，哄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路言谷看見女孩跟著男子，消失。不久后又出現(xiàn)了。兩人前后的神情截然相反，前者欣喜變成驚嚇，而后者忐忑轉(zhuǎn)換為心滿意足。

　　男子走遠(yuǎn)后，空蕩蕩的四周只剩下女孩的抽泣聲，她把頭埋在雙膝見，整個人充滿悲傷。路言谷跟丟了姐姐，傻乎乎地坐在灌木叢里數(shù)螞蟻。走出來，路言谷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如驚弓之鳥，一屁股坐地上。

　　“喏，給你衣服?！甭费怨让撓峦馓祝f給衣服破舊的女孩。這件衣服是姐姐穿過的，背后繡著她的名字。但路言谷想新的。

　　女孩愣了地接住，立馬變臉，狠狠瞪著她“不要告訴別人?！?p>　　“啊~好。“她爽快答應(yīng)，并伸出小手說，”我們拉勾勾?！?p>　　~~

　　隔幾天，學(xué)校里的一個女孩沒上學(xué)。聽聞組里的老師說，女孩在家里死了。聽說誤食了粘了老鼠藥的食物。

　　顏黎美手里捧著集體照，一個女孩空洞的眼神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路言谷觸及時，手哆嗦不已。她對顏黎美說，“就是她?！?p>　　次日，顏黎美當(dāng)機立斷地收拾包袱，回城。路言谷的狀態(tài)，不宜呆在這個地方。

　　“其實妹妹，是我跟她捉迷藏，去樓頂?shù)??！毖蹨I一點點滑落，像染在鬢間的血，“如果不是我去救一個男孩子，妹妹本來可以不死?！?p>　　司由衷瞳孔一震。

　　“外公也是?！奥费圆坏目嗦曈l(fā)壓抑和沉重，“我為什么要躲在樓梯間喊他呢?！?p>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會滾下來了?！?p>　　“都是因為我?！?p>　　“因為我啊?！奥费圆徊环州p重捶打自己的胸口，哭成淚人。司由衷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松。

　　路言不說到這里，雙唇再次失了顏色，渾身發(fā)抖。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我和這個家，是沒有絲毫血源關(guān)系的。”

　　~~

　　當(dāng)年顏黎美生下孩子，差點丟了性命。出生便被告知孩子可能活不久。路平添心中悲涼，自知顏黎美的體質(zhì)不宜再要孩子，如果這個孩子保不住，以后她該如何撐下去。尋思下，他得知醫(yī)院有孩子被遺棄。便偷偷使用點關(guān)系，把孩子抱了過來。。這個孩子就是路言不。

　　這個秘密，除了路平添和當(dāng)時的關(guān)系人，沒有其他人知道。就連顏黎美，以至于所有的親人，都被蒙在鼓里。

　　奇跡般，生下的那孩子，竟然活下來了。

　　路添平登時進退兩難，索性騙妻子說，“生了雙胞胎。“

　　姐姐是路言不，妹妹是路言谷。

　　路平添就把這個秘密，一埋埋了十幾年。

　　要不是這次出事，路平添可能會埋一輩子。而這一切，既是為了顏黎美，也是為了路言不。如若知道路言谷死了，路言不非兩人親生。顏黎美定然悲傷，而路言不待遇也自然大不如前。

　　顏黎美距離外公家較遠(yuǎn)，事情一發(fā)生，路平添比顏黎美先到。門口路言不坐在地上，無助地哭著，而看到路平添時，那種小動物一樣恐懼被遺棄的眼神，狠狠的在路平添心口剜了一刀。

　　他過去抱住路言不，路言不瑟縮了一下，猶疑半晌，重新抱住了路平添。那種無助卻害怕，狠狠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的情緒在小女孩臉上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

　　他一趕到，護士就問是否為病人家屬，可否檢測血型驗血。同時也告訴路平添，路言不與她外公血型不符。

　　這時的路平添，才意識到路言不為何有這樣的表情。

　　路平添抱著路言不，告訴她，她永遠(yuǎn)是他們的女兒，并且允諾，這個秘密只會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顏黎美終于趕到，卻看到蓋著白布的小女兒、父親。旁邊丈夫惋悔，大女兒哭成淚人，她一下跌坐在地上，哭了出來。

　　接下來，外婆被通知，孫佳琪家被通知，顏天瑞家也被通知。陸續(xù)趕來，得知外公死掉，只因路言不要去買吃的，才攤上這禍?zhǔn)?。而妹妹從樓上下墜、外公從樓梯間滾下來，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床上死掉，路言不竟連血就沒有輸一下，孫佳琪恨上了路言不。

　　重新揭開這段回憶，路言不哭得不能自已，被司由衷抱著，眼淚流不干流不盡，嗓音沙啞，眼球滿是紅血。

　　路言不的敘述，斷斷續(xù)續(xù)，夾帶著她的哭腔，讓人格外心疼。司由衷只是抱著她，輕聲安慰著。

　　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察覺到，堂屋門外，一個淺淡的身影，在聽到這段復(fù)述后，悄然消失。

　　等路言不哭累了，司由衷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她抱住，臉頰貼在她的臉頰上，親昵而溫柔。

　　“你恨當(dāng)時被救的那個小男孩嗎？”

　　“不恨?！?p>　　司由衷收緊了雙手。

　　路言不哭了半夜，睡了半夜，司由衷就這樣抱了她整夜。第二天，身體蜷曲到難受，路言不睜眼，眼睛腫成核桃，抬頭看到司由衷。

　　男人一夜間滄桑了些，下巴冒出黑色的胡茬，但藍(lán)眸中那種沉寂般的溫柔永遠(yuǎn)不變，像是一汪永遠(yuǎn)沒有驚濤駭浪的海，里面永遠(yuǎn)的安靜寧和。

　　路言不眼睛酸澀得難受，眨眨眼后，眼淚又流了出來。一是悲傷，二是感動。

　　抬起大手，司由衷在路言不的眼角輕輕揩拭了一下她臉上的淚水，沉靜地說。

　　“吃點東西，送外婆走吧?！?p>　　外婆下葬以后，司由衷又和路平添幫忙處理了剩余的后事。因路言不要回去產(chǎn)檢，她沒在家多待，被司由衷帶回了片區(qū)司瀾居。

　　產(chǎn)檢結(jié)束后，路言不陷入了悲傷的漩渦，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致來，就連胃口也縮減了大半。整天悶在書房里，要么看書，要么看電影。

　　不想讓她自己在家太悲傷，司由衷一直陪著路言不。但公司事情實在太多，歐陽濟支撐不下去，來司瀾居強行將司司由衷拉回了公司。

　　見老友一臉不放心，歐陽濟有些恨鐵不成鋼。在回公司的路上，歐陽濟斜眼看著司司由衷，嘆口氣，說：“你現(xiàn)在陪著她，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她本來就悶，你再只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悶著她，她不更難受么？”

　　說起來，司由衷對于女人的了解，僅限于秦舟一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歐陽濟，比起他來，經(jīng)驗豐富，堪比老司機。

　　將手上的文件合起，司由衷抬眼看著歐陽濟，默聲道。

　　“你給我想個法子，今天我加班?！?p>　　司由衷工作效率奇高，他愿意加班代表明天歐陽濟能休息一天，歐陽濟對于司由衷的上道十分受用，擠眉弄眼后道：“成交?！?p>　　這天，司由衷沒有在家陪著她，而且到了很晚以后，才回家。白天時，有西科他們幾個來回在樓上走動，倒不覺得什么。一到晚上，燈一打開，燈光在地上只拉出了她一個人的影子，路言不望著地上的黑影，寂寞悲傷一并起，侵入了她的思緒，占據(jù)了她所有情緒。

　　晚間十點多，司由衷才回來。樓上燈光未滅，撒在樓梯上，映出半張階梯狀的影子。沉寂在黑影之中，司由衷漸漸走了出來。聽到腳步聲，路言不回頭，當(dāng)看到司由衷時，暗淡了一天的眸子終于閃出一絲光亮。

　　將文件袋放在一邊，司由衷走近路言不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怎么還沒睡？”

　　漂浮虛空了半日的靈魂此刻回到身體，感受著司司由衷的撫摸，路言不強笑道：“睡不著?！?p>　　一大半是因為外婆去世的悲傷，另外或許是孕期的緣故，路言不回來這些日，失眠成災(zāi)，晚上通常睡得很晚。但今夜，睡得尤其晚。

　　“晚飯吃的什么？”拉了把椅子坐下，司司由衷著手收拾路言不桌上的書本和文具，做著讓路言不睡覺的準(zhǔn)備。

　　“喝粥。”路言不說，“吃了半碗?！?p>　　西科在晚餐時，已向司由衷報告路言不今晚食欲不佳。聽了路言不的回答，司由衷也沒戳破，整理完手邊的東西，起身將頭頂燈關(guān)上，拉著路言不的手說：“先睡吧，明天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