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成婚

　　紅發(fā)的大妖怪羽林本想直接帶“北洛”回去，可王辟邪如今的實力卻大大超出他的意料，這就很尷尬了。

　　——帶不走玄戈大人的繼任者，他該怎么勸說“北洛”回天鹿城？

　　如果北洛大人遲遲不回去，那王上和王妃寂滅之后，陰山鬼蜮的侵蝕定然加強，若沒有人使用王劍運轉(zhuǎn)大陣，那鬼魅與域外天魔再次來襲，或許就會攻進天鹿城，介時城中老弱婦孺，多半要被混沌之息所傷。

　　——還好，王上早有準備。

　　羽林拿出了一個仿青銅小劍的小玩意，遞給那墨衣青年，道：“故人傳書，北洛大人還是仔細瞧瞧，再看要不要回去吧?！?p>　　接過那劍符，青年微微挑眉，道：“你們見過燕師兄？”

　　這位燕師兄，即是平行世界的燕赤霞。

　　燕赤霞在這個劇本和曲寒亭一樣，屬于峨眉仙門分支。

　　同時，這位豪爽開朗的燕師兄，也是這個世界，在老師師娘走后，在峨眉仙門眾分支中，與“北洛”關(guān)系最好的一位師兄。

　　這把青銅小劍，則是峨眉統(tǒng)一的求救信號，自千年前長眉真人時期到如今峨眉分支發(fā)展從未變過。

　　只要使用師門秘法，就能在腦海中知道燕赤霞神念具體說了什么。

　　這也能讓李洛明白，羽林拿出青銅小劍并不是挾持了燕赤霞，而是燕師兄確實有了棘手的事。

　　“常世危險，同門有難，如今只有跟辟邪王城聯(lián)手才能渡過難關(guān)，還請師弟收到消息之后，盡快返回大魏。”

　　有這樣的話在，哪怕看在從前老師師娘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不回去。

　　只是，李洛著實沒有想到，統(tǒng)子關(guān)聯(lián)因果，具現(xiàn)出來的天鹿城與劇情，怎么就危險到了這個地步，聽羽林所說，連平行世界的玄戈夫婦都折了進去。

　　——要知道，就是在“北洛”那一世的原劇情里，至少嫂子霓裳還是活著的。

　　李洛同系統(tǒng)在腦海里交流了一下，統(tǒng)子也懵了，不懂具現(xiàn)的因果劇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但它還是讓自家主人千萬小心，按照它的傳承記憶看，這樣超綱的情況，往往都是涉及世界隱秘了。

　　楓進山洞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她見那燒傷的鬼蜘蛛竟爬到了離洞口不遠的位置，看來善法甘霖發(fā)效果確實不錯。

　　“你爬出來干嘛啊？還讓傷口由崩開了。”

　　鬼蜘蛛的聲音沙?。骸拔衣犞巴饷婧么髣屿o，是怎么了？”

　　楓隨口道：“是洛哥哥的族人從大魏過來找他回去繼承什么王位，沒什么危險，也不干你的事，你就安生地躺著吧?！?p>　　………………

　　李洛并沒有想很久，他只和桔梗商量了一盞茶的時間，就答應(yīng)隨羽林回天鹿城。

　　只是，他還有個條件，“勞你等我兩天，我也能用裂空，隨你長途穿梭空間沒有問題，不會耽誤什么功夫。”

　　當羽林得知他這兩天具體做什么事，也不由愣了。

　　——他們辟邪的王族，竟然要娶一個東島女子為妻？

　　哪怕這女子靈力深厚，可她的存在比起壽以千百年記的大妖還是顯得過于輕飄飄，就像羽毛一樣。

　　就像漫長歲月中的一點兒點綴，細看精彩，但融于時間長河，又好像不算什么了。

　　驚訝歸驚訝，羽林心中卻有數(shù)，并不會吃飽了撐得慌，上來亂提什么意見，要是惹得未來共事的上司不快，埋下心結(jié)，那才叫麻煩呢。

　　………………

　　原先是李洛急成婚的事情，但這次卻是巫女小姐先提出來的。

　　桔梗不能把四魂之玉隨便交付他人，也就暫時無法隨他離開東島。

　　但桔梗愿意相信他，愿意將自己托付給“北洛”，快刀斬亂麻，不必再拖延下去，橫生波折。

　　同時也給暫時隔著距離的他們多一點兒堅守的勇氣。

　　羽林來的這一日，下了一場傾盆大雨。

　　巫女小姐擁抱著自己的戀人，有那么幾個瞬間，她心中難以自抑地升起一個念頭。

　　——要是椿沒有練習黑巫術(shù)，或者椿的心性再好些，她也并非不能把四魂之玉交給椿給來守護。

　　那樣…她就能隨“北洛”去大魏了。

　　但很快，巫女小姐就強迫自己按下這樣的想法，并且生出慚愧自責來。

　　‘我若是這么想，一樣是生了邪念，違背了凈化四魂之玉的本意。’

　　不管怎樣，她總要籌謀思量，做個最最妥善的安排，才能放心離開東島。

　　雨停了，巫女小姐也溫柔地嘆息著，講了一個故事。

　　“東島關(guān)于雨女的傳說，往往都不怎么好，但我也曾聽師父說過個不一樣的。”

　　“她的丈夫在一個風雨夜離開家里，被征去打仗，美麗的女子久等不回所愛之人，久病成癆疾，同樣在一個雨夜離開。”

　　“此后，她再執(zhí)傘在雨中等待，等待未歸人，若等到的男子不是自己的夫君，那男子就會一直生活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中，普通人難以抵擋雨女的濕氣，不久后就會死去?！?p>　　“世事總是無常，不如人所想的美滿…”

　　那墨衣青年輕撫著她的烏發(fā)，寬慰道：“我們肯定會美滿的，放心吧?！?p>　　即使命運多舛，世事無常，他也要逆了命，正了不好的變化。

　　巫女該一生侍奉神明，可他就是偏要勉強。

　　既擁月入懷，他就好好珍惜那月。

　　………………

　　辟邪死后，尸身都會散為熒光，自光中誕生，亦在光中寂滅。

　　所以想要辟邪骨，那就非得在他們生前化出不可。

　　李洛想了大半夜，還是傳承記憶中的秘法，化了自己一小段肋骨出來，然后將它與昆山玉一起，煉制成一枚扳指，再用紅繩穿起來。

　　他對桔梗原本的命運線了解并不多，只是隱約記得，她用死人的身份復活過一次，至于她是為什么而死，又是怎么復活的。

　　他從未了解過。

　　之前的不感興趣，成了如今的輾轉(zhuǎn)反側(cè)。

　　他一點兒也不想將“死人”那兩個字放在桔梗的身上。

　　所以再三思量之后，李洛還是用自己的辟邪骨煉制了這枚扳指。

　　在古劍的世界觀里，百里屠蘇失去命魂，化為荒魂，在若干年以后一樣能用辟邪之骨復生一世，可見這東西的神異。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保護她，知道嗎？’

　　像是能聽見墨衣青年的心聲，那扳指也發(fā)出淡淡的熒光，像在回應(yīng)他一樣。

　　“桔梗，這枚扳指，你一定要時時帶在身上，片刻也不能落下?！?p>　　當李洛將扳指給她的時候，巫女小姐也有東西給李洛。

　　她將完全凈化了的“不死藥”，放到了代表“北洛”的不倒翁里。

　　這丹藥上攥刻了她的咒印，雖然不能服用，但卻能以生機藥力發(fā)出極強的防御結(jié)界，輕易不能打破。

　　要短時間凈化這“不死藥”是極耗心神的。

　　但因著情意，他們二人又都是甘之若飴。

　　………………

　　“這幾天…怎么都沒有見到他們兩個？”

　　鬼蜘蛛叫住了送完晚飯、要轉(zhuǎn)身離開的楓。

　　楓雖然不耐煩，但還是解答了他的疑問，“桔梗姐姐和洛哥哥今天要成婚，他們當然沒功夫來看你啦?！?p>　　“成婚…”鬼蜘蛛喃喃道。

　　那個健康俊朗、還有人千里迢迢喊他回去繼承王位的大妖怪，就要擁有清麗圣潔的巫女了嗎？

　　這樣的天之驕子，真是讓人厭惡啊。

　　哪怕他的傷勢能恢復得這么快，有那個墨衣青年施法的因素，可鬼蜘蛛此刻卻是恨不得讓那大妖怪去死。

　　在楓出去之后，鬼蜘蛛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

　　有幾匹野狼，也竄進了山洞里，咬斷了鬼蜘蛛的喉管，用料理祥林嫂孩兒的方法料理了他。

　　不甘的靈魂，在最后一刻，答應(yīng)了誘惑自己的妖怪。

　　從奄奄一息的人到了奄奄一息的半妖。

　　………………

　　穿著白無垢的桔梗很美，純美無暇，妍麗動人。

　　她的頭上卻還披著喜帕，并未全然按照東島或者大魏的風俗。

　　這場婚事也很簡陋，可她和青年的態(tài)度卻很鄭重，村民賓客也是喜氣洋洋的。

　　——妖怪就來了三個，也都是好朋友。

　　殺生丸、桃老，還有“北洛”的同族的羽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用了老師師娘的香位替代。

　　最后，是夫妻對拜。

　　………………

　　房中案上，放了墨跡未干簽上二人姓名的婚書，龍鳳花燭燃著暖黃色的光芒。

　　合巹酒則是桃老當時說要給的“碧桃釀”。

　　他們笨拙地將頭發(fā)打成在一起，然后剪下來，收在桔梗新做的荷包里。

　　今夜的巫女小姐，很美。

　　她潔白的臉色，似乎也給紅紗染上了一絲緋色。

　　眉眼若遠山含黛，微抿的唇，彎出笑意，亦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那青年喉//結(jié)/微/動，眸色一暗，低頭便順著心意W了上去。

　　巫女小姐杏仁般的眸子含著笑意，睫羽的影子像蹁躚的蝶。

　　這蝴蝶、溫度、燭火，都一起蔓延到了他們的心上。

　　正是情到濃時。

　　解開發(fā)帶，她流云似的發(fā)就披散下來，帶起皂角花與女兒家的馨香氣，還有一縷從他的鼻翼間拂過，也不知是心癢還是臉癢。

　　良夜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