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過,鐵汁輾轉(zhuǎn)反側(cè),還沒有出門。
他自然知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小花免不了又要對他有什么非分的舉動,所以他實在是不愿意赴約。
可是,他也知道,小花一定是知道什么關(guān)于自己父母被害的消息,而這,是自己了解事實真相最好的機(jī)會了。
想及此處,鐵汁翻身坐了起來。
他穿戴整齊,比以往又多穿了幾層,以應(yīng)對一會兒可能遇到的危險。
他腳步極輕極快地出了門。
對于這府里的布局,他是再熟悉不過了,于是他施展出蛇皮走位,瞬間便到了阮府的后花園。
鐵汁看著這熟悉的一切,思緒瞬間回到了七年前,當(dāng)時自己就是在這后花園和自己的父母分別的。
故地重游,他不禁有些傷感。
這時,在這靜謐的夜色中,他聽到了一聲幽怨的嘆息之聲。
鐵汁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正站在不遠(yuǎn)處,背上還背著一個厚重的包裹,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什么人。
小花的這身打扮讓鐵汁有些疑惑。
“你早來了嗎?”鐵汁道。
小花猛然回頭,雖然身處夜色,但是鐵汁能很明顯感覺到她的雙眼中有一絲光閃過。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我,我以為你不來了!”小花激動道。
“哦,我剛到!”鐵汁小心道。
小花興奮地徑直走到了鐵汁的面前,仰頭看著他道:“良玉,我們走吧!”
這樣的稱呼讓鐵汁心頭一顫,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他看著小花的眼睛,那眼神中再沒有什么嫵媚和輕浮,反而是滿滿的期待和柔情。
“我,我不能走,我得報仇!”鐵汁道。
“你想怎么報仇?你斗不過他們的!”小花著急道,“我們好不容易重逢,我們就放下這一切,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過日子,不好嗎?”
鐵汁聽著她的話,聽到了一起過日子,于是他想到了靈兒。
所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和小花講清楚。
“小花,不,阮夫人,我不是什么良玉了,我是老鐵?!?p> “你,你什么意思,你就是左良玉??!”
“你口中左良玉七年前已經(jīng)死了,而我,只是一個茶館的小二,我叫老鐵?!?p> 小花不可思議地?fù)u著頭:“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愿意認(rèn)我了?”
“那些都過去了!”鐵汁道。
巨大的悲傷和失望,讓小花險些攤在地上。
“這么說,你真的不愿意帶我走嗎?”
鐵汁沉默著。
終于,小花苦笑一聲,道:“那,如果,我能幫你報仇呢?”
鐵汁猛然間抬起頭,瞬間靠近了小花,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能幫你報仇!”
“你,你能殺了魏忠賢?”
“魏忠賢我殺不了,但是,這個阮胡子,我還是可以的!”
“這么說,這個阮胡子,也參與了我爹娘的死!”鐵汁道。
小花看著他焦急的樣子,不由地又露出了嫵媚的表情,道:“吻我,吻我我就告訴你!”
鐵汁眉頭一皺,無奈又焦急地直搖頭:“你......”
小花見他這般為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你既然為難,那就算了!”
鐵汁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終于,小花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執(zhí)念,放下了所有的幻想,淺淺的語氣道:“能,陪我在這兒坐會兒嗎?”
說著,他看了鐵汁一眼,接著便坐了下來。
鐵汁也坐了下來。
“能離我近一點嗎?”小花看著他道。
鐵汁看了看她的眼睛,離得近了一點。
小花向鐵汁挪了挪,頭靠在了鐵汁的肩膀上,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你知道嗎,你離開的那天,我早上依舊到你家來找你,可是,這大門上已經(jīng)上了封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外邊喊你的名字。我喊呀,喊呀,沒有人答應(yīng)。后來,路過的人說,你被官府的抓走了。我很害怕,就求我爹帶我去官府找你。可是我爹害怕得要死,讓我別胡說,差點打了我。
“我氣不過,有一天自己就偷偷去了官府,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理我。后來,我就每天守在你家門口,每天都守著,我就心里想著,有一天你真的會回來的!”
小花說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可是,我沒有等到你,卻等到了那個阮胡子。他有一天帶著一幫人把封條拆了,然后進(jìn)去打掃布置。我說我想進(jìn)去看看,他同意了,于是我就進(jìn)了來。
“我找到你的房間,我們曾經(jīng)一起游戲的地方,里邊的東西都被搬空了,什么也沒有剩下。那時我就想,我要是能住在這里等你,那就好了!
“我跟阮胡子說,我在府上當(dāng)個丫頭,端茶倒水行不行??墒悄侨詈涌瓷衔伊?,他說,我當(dāng)丫頭可惜了,給他當(dāng)老婆行不行。這阮胡子別看長得磕磣,其實不粗魯,他沒有強(qiáng)迫我,讓我考慮,還給我家送了很多好東西。
“那時候我爹已經(jīng)抽煙抽死了,就剩下我和我娘勉強(qiáng)度日,我娘每天太辛苦了。我們從來沒見過那么多錢,那么多綾羅綢緞,我娘就和我商量著答應(yīng)了。
“我嫁了過來,但是我心里想的是你,你知道嗎?一開始每次和阮胡子同床,我都很痛苦,可是因為他很快,我忍一忍就過去了。后來,又過了很久,我始終沒有等到你,我的丈夫又不是我喜歡的人,我就在外邊找了一個相好的人。時間久了,原來的那個小花消失了,我就漸漸成了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樣的女人。”
“小花......”鐵汁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道,“這些事情我們以后再說,能不能說說你知道的,關(guān)于我父母的事情?!?p> “我們還有以后嗎?”小花抬起了頭,看著他,沒有任何情緒淡淡地問。
鐵汁沒有回答。
小花繼續(xù)將頭靠在了鐵汁的肩膀上,繼續(xù)講:“你看到的那個大胖丫頭,其實不是阮胡子的,是我和相好的。阮胡子根本就生不了孩子。可是,他有了孩子以后,還是很開心,對我也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后來我有一天就問了當(dāng)年你家的事,他說當(dāng)年他剛進(jìn)京城,因為和你爹是同鄉(xiāng),所以投靠了你爹,可是你爹并沒有給他安排職位。他很灰心,就要回桐城老家,這時候魏忠賢收留了他,給了他高官厚祿,香車美女,他就踏踏實實為魏忠賢做事。
“因為他曾經(jīng)和你爹的關(guān)系,所以東林黨的人沒有防備他,所以他便首先得到了消息說,東林黨要從火藥庫入手,整魏忠賢。他將這件事上報了,也一起和魏忠賢定下了計策,點了火藥庫,栽贓嫁禍給東林黨!后邊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聽到此處,鐵汁噌地站了起來,險些將小花閃得躺在地上。
“原來,這個阮胡子才是罪魁禍?zhǔn)?,看我不取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