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雙點了點頭,目光也不自覺落到自己的右手臂上,眼里不經(jīng)意流露出些許悲痛。
這時,角落中傳來小姑娘的聲音?!办`海境的修行可不僅僅是靈力的匯聚,你若能真正參悟衍血箓,恢復(fù)手臂不是什么難事?!?p> 聞言葉無雙驚愕地看向她,此刻好似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嘴一般,想說話又不能說,哪怕這小姑娘是在提醒自己手臂可以恢復(fù),但他心里卻只在意這個人是如何知道自己修行的功法是《衍血箓》。“你……怎么知道我修行的是衍血箓?”
那小姑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言道:“果然是衍血箓,聽到你承認(rèn)我才敢確定?!?p> “你是在套我話?”少年眉頭一皺,心知自己大意了,再想起那時老瘸子曾如此鄭重其事的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將有關(guān)衍血箓的事說出去,一時之間心頭慌亂不已,卻也不知該怎么辦。
“是又如何?你們還要殺我不成?”小女孩兒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里。
此時文中流看了葉無雙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莫要跟這小女孩兒對抗。
其實以葉無雙的性子也不會去和這小女孩翻臉,更不會作出什么過激的舉動,只是文中流清楚的知道衍血箓意味著什么,就和他自己修行的功法一樣,太古十三箓中任何一部功法都可以讓江湖人為之瘋狂。
記得很小的時候,他那身為蜀中節(jié)度使的父親曾做過一件瘋狂之事,為了一部功法屠殺了一個村鎮(zhèn)七百多口人,后來這件事在官方的說法中被定義成了魔教妖人所為,文中流也曾因此質(zhì)問過自己的父親,得來的回答卻是那功法本身就是一切紛爭的源頭。
后來他修行了這部功法,而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的父親,甚至連他娘都不知道他修行的功法是什么,因為越多人知道,或許就會牽更多的無辜性命,他父親告訴他,若是有一天能夠修行大成,也可以不去繼續(xù)隱瞞,但現(xiàn)在不行,沒有實力就沒有擁有的權(quán)利,每一部太古十三箓皆是如此。
在他得知小葉子修行的功法也是太古十三箓之一時,能夠感同身受體會到葉無雙的某些無奈,于是此刻,他認(rèn)為小葉子可能會對這個小姑娘動殺心,因為若是易地而處,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殺掉這個姑娘,但文中流清楚他們二人加起來也不會是這姑娘的對手,所以這才示意小葉子不要妄動。
不過文中流并不了解葉無雙,對于這個自小就立志要做真君子的少年而言,基本不可能生發(fā)殺人滅口的這種念頭,他只是心頭很為難,也很介意自己沒能做到和義父的約定,更害怕這件事說出去會給自己帶來災(zāi)禍,所以猶疑了半天之后,葉無雙才又一次開口道:“還未請教姑娘名諱。”
“西涼,凌雪?!?p> “在下葉無雙,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敢問姑娘給我吃的是什么東西?!?p> “都說了別問這么多,你就當(dāng)是什么靈丹妙藥唄,吃都吃了,難不成還想吐出來?”
“那敢問姑娘為何出現(xiàn)在此地,又為何被那妖狐追殺呢?”
那叫凌雪的小姑娘很不耐煩地看向他,順手撿了塊石頭丟過來?!澳隳膬簛磉@么多問題?審我?”
“不敢!只是想問清楚緣由而已……”
“我跟門中師長進山狩獵,偶遇那九尾妖狐,然后他們打了一架,我跑了,這個緣由可滿意?”
葉無雙看著她敷衍的神情,也猜到這并不是事實真相,但既然她不說,也實在不好繼續(xù)追問。
倒是一旁文中流直接開口拆穿了她拙劣的謊言?!耙阅茄膶嵙楹螘δ氵@么一個小姑娘窮追不舍?”
“興許它覺得本君生得美,想圖謀不軌呢?”
“你可真自戀!還有你老是本君本君的,一個小丫頭哪兒來的君位?自己封的?”文中流不屑的說道。
不過那凌雪依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背靠在山洞石壁旁,神情也越發(fā)困倦。“關(guān)你屁事!我累了,別打擾我,還有……別想著對本君出手,會死的,特別是你,小黑個子!”
說完,她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文中流一眼,目光中難掩狠厲之色。
很難想象,這位看起來不過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會流露出如此危險的氣息,她生得也是如此甜美,那快到拖到膝蓋的雙馬尾更顯可愛,那么清澈動人的雙眸卻不用來俘獲人心,而且用在展現(xiàn)她的心機和陰冷上。
葉無雙也沒見過多少女孩,相比二姐的端莊典雅,四姐的豪爽大氣,眼前這位凌雪姑娘卻是更加陰郁,讓人捉摸不透,但好歹她也算幫了自己,也不好將其當(dāng)做歹人。
和文中流交談一番,他又打坐起來,因為他感覺到了右手手骨上突然的變化,那原本血紅色的紋路此時仿佛被什么東西吸引一般,變得異常躁動,紅光大作,照亮了整個山洞。
再一次內(nèi)觀靈海時,那由純凈靈氣凝結(jié)成的靈海自然波濤洶涌,海浪翻滾帶起的波動,葉無雙第一次感受這樣的痛苦,就好像有一條受到驚嚇的毒蟲,順著喉嚨進到身體,爬過腸胃瘋狂地掙扎撕咬,痛苦且無奈。
他下意識念起了從小學(xué)到大的《清心咒》,這才勉強穩(wěn)住了心神,沒有被痛暈過去,但那樣的痛楚依舊沒能停下,先是身體,再到周身骨骼,隨后是奇經(jīng)八脈,癢入心脈,痛進骨髓。
體內(nèi)的本該正常流轉(zhuǎn)全身的靈力開始暴動,速度變得極快,瘋狂地游走在少年的奇經(jīng)八脈之中,與此同時,他的面色通紅,青筋暴起,神情極為痛苦。
文中流見他這副模樣,心下?lián)鷳n卻也不敢貿(mào)然出手相助,畢竟誰也不知道這種狀況下幫忙會不會適得其反。
此時凌雪自假寐中醒來,瞇著眼說了一句:“靈海境想要大圓滿就得有一次蛻變,衍血箓非尋常功法,它霸道又強大,若想真正駕馭它,你就得毫無保留地去接受!”
入定狀態(tài)中的葉無雙神情有了些許變化,也不知有沒有聽到凌雪的提點,只道是他已然陷入了一個極為神奇的狀態(tài)。
此時他的神魂坐落于靈海上空,周邊的環(huán)境突然化作一片黑暗,仿佛沉浸在睡夢中一般,耳邊開始響起一個男人念經(jīng)的聲音。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與大比丘眾萬二千人俱……”
少年很是疑惑,自己入定狀態(tài)下為何還能聽見別人的聲音?當(dāng)即想要從入定中醒來,卻發(fā)現(xiàn)此時無論是神魂還是身體都不再受自己控制,而那個男人的聲音依舊喋喋不休的在念著自己根本聽不懂的經(jīng)文。
百般無奈,只得安靜的聽著那個聲音念經(jīng),偶爾能察覺到其中夾雜著敲響木魚的聲音,雖然聽不懂,但卻是能讓人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又響起了一道女子聲:“你……跟不跟我走?”
少年疑惑,心頭卻莫名的感到難受,與此同時那個念經(jīng)的聲音速度快了起來,帶著些許急促的呼吸聲。
那個女子又一次響起:“你到底……有沒有喜歡我……”
此時,念經(jīng)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個男人的呼吸也越發(fā)急促,過了一會兒平靜下來才又開始了念經(jīng),只是這次,就連葉無雙這種明明聽不懂的人都察覺到那個男人把經(jīng)文念錯,多次的停頓,然后又重復(fù),好似記不全經(jīng)文那般。
葉無雙猜測,那個男人的心亂了,也漸漸有些明白,這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很可能是衍血箓開篇那個故事中的人物,僧人和女妖。
只是不知道,為何眼下自己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或許是因為衍血箓功法的神奇?少年搖了搖頭,繼續(xù)安靜的待在黑暗中。
此時,那個男人顫抖的聲音響起:“我愛你,正如我愛世間眾生,別無二致?!?p> 此時,女子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卻是帶著落寞和失望,她凄涼地笑了幾聲:“你說眾生皆苦,所以愛那眾生,很是無趣呢……”
這一次,四周安靜了許久,葉無雙等了許久不聞絲毫聲響,此時依舊能感覺到身體中靈力的暴動,無論怎樣去掙扎,就如同陷入了無盡黑暗那般,什么也做不到。
就這樣過了許久,突然一道微光劃破天際,少年終于能睜開雙眼,但抬頭看到的卻是一座古舊的大佛像,身前不遠處一位僧人保持著打坐念經(jīng)的姿態(tài),手中敲木魚的犍稚懸于半空久久不曾落下。
那僧人閉著雙眼,臉上滑落兩行淚,臉色蒼白,手里用來敲響木魚的的犍稚越捏越緊,直到他心中再也按捺不住,一錘下去,木魚碎了一地。
隨即葉無雙只見眼前一黑,耳邊傳來那位僧人的低語:“倘若明日山河破碎,萬物不生,我也要在今夜將這庭院種滿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