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下午兩點。
廣場北路,萬峰集團大廈樓下的停車場上,那川抱著個紙箱子垂頭喪氣地坐在一側(cè)的石臺子上。
他叼著咽看著腳邊自己的那輛破摩托車在反思。
“我TM上輩子招誰惹誰了還是做了罪惡淘天的大事了?怎么這輩子這么不順呢?”他抬頭看天,二十六歲的年輕臉龐上布滿愁容,像是個思考人類未來進步的圣者,那些煙霧包裹著他,像團仙氣似的,他長長地吐出一口煙繼續(xù)感慨。
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一直不順。
大學(xué)差十分落榜,沒心思再上學(xué),就去找工作,可是,干什么都不超過三個月,不是因為這事,就是因為那事被開除,幾年下來,分文不剩,找個女朋友不是給他戴綠帽子,就是無疾而終。
一年到頭還經(jīng)常生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小病不斷那種,撞車了,碰傷胳膊,撞傷腦袋已經(jīng)成了家常便飯,這都不算還經(jīng)常丟東西,三天兩頭丟錢,丟手機,要不是這摩托車太破,不鎖的情況下,要發(fā)動起來也要花費十分錢時間,早就跟他說拜拜了。
他垂下頭把煙蒂擰滅在光滑的水泥地上,吐出最后一口煙。
上上個月,他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聽同事的話,跑到最近的圣光寺去燒了高香,希望自己能夠從此平平安安,可是下山就把腳給崴了,又去醫(yī)院花了些錢,這倒霉催的水平舉世還有誰能比?
上個月,他去公園散心,一個在路邊擺攤算卦的老頭叫住了他,說他流年不利,未來的日子會更倒霉,甚至還有血光之災(zāi)。
這些話讓那川聽得冷汗直冒,心里咒罵這倒了八子血霉的意思嗎?之前玩的是小兒科嗎?怎么還有血光之災(zāi)了?啥極別待遇???我這是挖了老天爺?shù)淖鎵瀱幔?p> 那川就要指天長嘯的時候,那個算命的又來了一句:“不過你很快會遇到一個貴人,他能幫你化解一切,如果你按他的指引去做,將來必能飛黃騰達,平步青云。”
那川立即看向他,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貴人?我也有遇貴人的時候?
他問那個算命的,這貴人什么樣,有沒有明顯特征,算命的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說一切都看緣法命數(shù),天機不可再多泄露,來,一百塊。
那川最后還是在心里罵了一句,我看我才是你的貴人,說幾句屁話就蒙了一百大元。
不過還是給他了,就算是被騙了,至少還給了他一丁點的心理安慰,或許是一些渺小的希望,至少對于一個已然落魄的人來說,什么都能讓他期盼起來。
從此后,他就總是會盯著身邊的人,觀察他們是不是自己的命中貴人,可是觀察了三個月,眼睛快盯出青光眼,樣子都幾近猥瑣了,也沒有什么貴人出現(xiàn),而他,竟然還被炒了魷魚。
此時的那川再不相信什么有貴人的屁話,反而想起曾經(jīng)聽過一個笑話,上半輩子倒霉,下半輩子就習(xí)慣了。
他長嘆一口氣,站起身來把紙箱子放在摩托車上,把里面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倒進小后備箱里,然后把空紙箱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結(jié)果又一腳踩上人行道上的石塊,里面的臟水濺出來噴了一褲腳,那川木然地看著褲腳上的水漬已然無語了。
他騎著自己的破摩托車往回走。
他住的地方是個離市中心很遠的城郊小區(qū),這里的環(huán)境很差,不過房子的租金便宜,一幢民房,一層有一個公共廁所,一個公共浴室和公共廚房。
他的房間很小,只能擺一張床,一張書桌和個衣柜,他有時候站在這樣的房子里沉思,自己混了這么多年,怎么還是這么慘?可是日子還是一天天過著,情況依然持穩(wěn)定長久的形勢發(fā)展,絲毫沒有改變,至少他還有地方住,這是讓他唯一安心的地方。
他回家要路過一個菜市場,進去買了點青菜和一些面條,出了菜市場的時候腦子里還在想貴人的事。
這已經(jīng)讓他養(yǎng)成了習(xí)慣,習(xí)慣去盯每個向他靠近的人,以前還假想能碰上個什么總裁啦,女富豪了,走來對他說,帥哥跟我走,跟我去喝酒吃肉,不過隨著他對這樣的標(biāo)準(zhǔn)每況愈下的降低,甚至開始設(shè)想,或許哪個菜市場老板看上他也行啊。
但是,并無卵用,現(xiàn)在他只是習(xí)慣盯向他走近的人而已,那些人漠然地找他一眼又和他擦肩而過。
此時他慢慢地往菜市場外走,還是看著那些向他走來的人又走了過去,他搖搖頭,計劃在家睡一天再去找工作。
然后,他又出事了。
這回,他撞了人,是個乞丐,穿的破破爛爛,一條腿似乎還不大好使,背著個破布袋子,花白的頭發(fā),身上的像校服似的運動衣服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顏色,灰黑灰黑的,腳上的破運動鞋也破了口子。
他不知道是從哪出來的,就在那川拐彎的時候就把他給撞倒了。
那川心里一驚,立即剎車,那老頭就倒在了車前頭,背著的袋子里灑出來一些被壓扁的飲料瓶子。
“哎,大叔,您沒事吧?”那川心里罵著真倒霉,一面上前去問,心里已經(jīng)快速做好了準(zhǔn)備,他要是碰瓷自己也一準(zhǔn)逃不掉,并且還抬頭看了看四周哪有監(jiān)控,到時候得證明是這老頭子先沖出來的,他不負主要責(zé)任。
那老頭被他扶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其實拍不拍都那么回事,那川又問了一句,老頭這才抬眼看他,然后直起身體來對那川說了一句讓那種極為吃驚的話。
“小伙子,我?guī)湍愣氵^了一場血光之災(zāi),你請我吃個饅頭怎么樣?”
血光之災(zāi)?這四個字像一道閃電似地直擊那川的心靈,這不是那個老神棍曾對他說過的嗎?這時,在他們的身后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爆炸聲,那聲音極大,連整個地面都震的晃了幾晃,菜市場里的人們都跑出來看,就在他們身后三百米左右的一個小飯館正冒出滾滾濃煙來。
“是那家小飯館爆炸了,哎喲,不知道傷了人沒有?!鄙砗笥腥嗽谧h論,而那川則也呆呆地盯著那里,因為他剛才還想著路過那小飯館的時候進去買兩個他們家好吃的雞腿呢。
此時,站在身邊的老乞丐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說:“小伙子,就差這幾分鐘,你就躲不過了,是不是要謝謝我?”
那川像看鬼魅似地看著他,老頭又笑了笑,露出嘴里被煙熏黃的牙齒說:“我可是你的貴人哪,貴人只要兩個饅頭,不過份吧?”
貴人?我靠,不是吧,他是我的貴人?那老神棍沒騙我?可是這貴人來的有些唐突啊。
那川心里念叨著,連連點了點頭,對老頭說:“行行,跟我來?!?p> 說著他推了摩托車走到一旁買熟食的地方對里面的老板說:“給我拿兩個饅頭,再切二十塊錢的肉腸?!闭f完付了錢又轉(zhuǎn)頭對老乞丐說:“大叔,你怎么知道那塊會出事啊?為什么要救我呢?”
老乞丐對他笑瞇瞇地說:“這就是緣份嘛,或許上輩子,我欠你的這輩子來還你,對了,小伙子,你信命嗎?”
那川聽他說的高深莫測,一時還覺得他可能和那個神棍會不會是一伙的,可是再一想,也不至于,自己又不是什么有錢人,他們設(shè)這樣的套路根本沒有意義,于是他想了想說:“說不上信不信,反正啊,我一直沒什么好運氣,就是今天碰上好運了?!?p> 這時一旁的老板把切好的肉腸和饅頭遞了出來,那川接過又遞給老乞丐。
老頭謝過他雙手接過說:“小伙子真是好心人,就是運氣差了點,這也是你的命,怨不得誰,哎,我這樣也是我的命,小伙子,如果我說,你也是我的貴人,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