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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諾給千源打電話,不出意料,被掛斷了。
于是在這間并不算小的電玩城里,千諾四處張望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個和千源相似的身影。
那群中二病已經(jīng)開始玩游戲了。他們沒有選擇電子游戲,而是去了模擬投籃球的機器那邊,那種機器叫什么名字,千諾不清楚。
一群人在旁邊起哄,給社會大哥喊加油。
而那個鴨舌帽一個人站在另一邊,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他投球的動作非常利落,看得出來平時沒少練習(xí)打籃球。
千諾沒興趣去那邊湊熱鬧,她來這的目的只是為了把千源帶回家。
走到幾臺娃娃機旁邊,幾個初中生圍在一起打得不亦樂乎。其中有兩個千諾見過,是千源的死黨,狐朋狗友。
千諾在千源身后站了一會兒,思考要不要等他玩完這一局再叫他,畢竟他當(dāng)下的狀態(tài)就像是已經(jīng)把魂都塞進那臺機器里了。
身后突然爆發(fā)一陣吵鬧聲,那群人你推我我推你,貌似都很不爽的樣子。
看來是對游戲結(jié)果不太滿意。
千諾聽見那個鴆哥大聲罵了句什么,然后隱隱約約聽到,他話里的內(nèi)容像是在重新約戰(zhàn)。
之后游戲再次開始。
這時千諾看見千源的機器里,剛抓到的手辦模型就在到手之前掉了。失之交臂。這孩子就連抓娃娃這種機器都玩不好。
旁邊的一個男孩兒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看見了千諾,認(rèn)了出來,低下頭拿手肘推了推千源的胳膊。
“干什么?繼續(xù),再來一局,我就不信我今天抓不到這個手辦?!鼻г闯妨顺纷约旱母觳玻瑵M臉煩躁。
“哎你姐來了!”
“我姐?”
千源回頭,正對上千諾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千源屁股下面的椅子都險些倒下去,連忙扶住后面的機器才沒摔下去。
“我去,你怎么在這兒?”
“你媽叫我?guī)慊厝?!”簡潔明了?p> “我媽……我媽怎么知道我在這兒?”手里的事業(yè)突然就不香了。
這時后面又是一陣騷動的聲音。一群人烏泱泱亂動,好像又有人在開口罵人,他們應(yīng)該是又輸了。
千諾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一群人在亂擠,那個鴆哥身后的小弟們一個個都想上前跟鴨舌帽動手,但是鴆哥伸手?jǐn)r著,一群人替自家老大抱不平,一張張不爽的表情。
幾個女生在一邊不知所措,她們可能是擔(dān)心鴆哥輸了游戲,臉上會掛不住,想做點什么緩解場面。
千諾看向那個鴨舌帽,他低頭不耐煩地抿嘴,一副只想快點結(jié)束鬧劇,快點離開的樣子。
可能這個電玩城里的不良少年都喜歡贏,但那個男生對游戲的輸贏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雖然他總是贏家。
帽檐下面的半張臉還是很平靜,面前的騷動場面,他不為所動。
千諾回過頭,拉起千源的后衣領(lǐng),把他拎了起來,站好。
略沉吟,她說:“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現(xiàn)在乖乖跟我回去,別搞事情;第二,我自己回去,然后把你在這兒都干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跟你媽說清楚,那之后她要做什么,都跟我沒關(guān)系?!?p> 千源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暗淡,原本做壞事被抓包之后的孩子氣在一瞬間不見了蹤影,被一張憤怒的表情取代。
但是他什么都沒說,越過千諾,徑直走了出去。
幾個和千源一起來的小男生沖著千源喊了聲“學(xué)校見”,就繼續(xù)埋頭玩機器。
千源沒回頭,背對著他們擺了擺手。
千諾也往外走去。
在就要出了電玩城大門的時候,聽見鴆哥的聲音:“小子,哥我今天是輸了,不過你這個人,我還是想要認(rèn)識。今后在這地界兒,有任何事兒都只管報我趙鴆的名號,我保你!”
沒聽到那人答了什么,或者還是只字不吐。千諾已經(jīng)走出了電玩城。
外面的天暗下來很多,但還能看得清路。此刻已經(jīng)沒有麻雀找不著家,小巷里也幾乎沒人,細(xì)雨還在下。突然脫離電玩城的嘈雜環(huán)境,四周安靜了很多。
千源在前面走著,千諾跟他隔著幾步遠(yuǎn),各自走,各自沉默。
這邊離家還是有些遠(yuǎn)的。他們走到寬闊大路邊的時候停了下來,準(zhǔn)備打車回去。
雨勢大了很多,原本細(xì)密的雨絲,這時已經(jīng)變成了大顆大顆的雨滴。
千源看了一眼千諾。她頭發(fā)淋濕了,發(fā)梢貼著脖子,那張不管什么時候都白得像個死人一樣的臉,在一層雨水下顯得更加蒼白,像個喪尸。
他把自己身上的襯衫T恤拉下來,扔在了千諾肩膀上。自己身上剩件背心,肩膀裸露在外面,干凈且白皙。他不知道,其實他的膚色跟千諾一樣白。
“你自己穿著吧,我淋點雨沒關(guān)系?!鼻еZ把襯衫扔了回去,她不喜歡被千源關(guān)心的感覺。
“誰說我是怕你淋雨才給你的,我就是穿兩件太熱了?!鼻г粗匦掳岩路恿诉^去。
千諾沒再說什么,把衣服搭在自己胳膊上,繼續(xù)等車。
千源被她的舉動搞得有些無語,但讓她把衣服穿上這種話卻終究說不出口。他踢了腳路邊的石子,覺得心情變得更加煩悶了。
“回到家之后我不會跟你媽說,你在這干了什么。但是你來電玩城這事是你媽先知道的,我沒辦法幫你隱瞞,所以之后他們要怎么懲罰你,我都管不了?!?p> 千諾覺得還是提前解釋一下比較好。對于喬麗君和千源的事,她從來都是能少插手就少插手。即使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她跟他們也從來都是陌生的。
千諾知道千源其實是怕他爸媽的,他怕他爸媽興師問罪甚至棍棒相向。畢竟只是個15歲的小孩,他沒有表面上那么成熟,不然他也不會做出背著家里人來電玩城的事。
千源的表情有些戲謔。他微點頭,輕笑了一聲:“知道。說白了還是懶得管我的事嘛。你放心,我懂,這么多年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嗎?永遠(yuǎn)不要給你找事兒嘛,最大程度地互不干涉嘛,你放心,我不會打擾您清凈的?!?p> 千諾不是傻子,千源對她什么態(tài)度,千諾知道。他的話里有明顯的憤怒,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但是千諾還是沒興致去關(guān)心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每天都是什么感受,最大程度的互不相干,是她的原則。
是,她很冷血,她一直都知道。
空氣里只剩下雨滴此起彼伏落在地上的聲音。渾重與清亮并存,像是沒有章法的和聲。
混亂的和聲里突然闖入一聲嘶啞的剎車聲,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