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亡(一)
那一年的雪仿佛下不到盡頭,瘦弱的枝椏撐不住似的,不停的抖落一簇簇的雪塊,砸在路邊被凍暈的少年血跡斑駁的身上,不一會兒少年就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
天色越來越暗,但雪下的少年終究還是一動不動,氣息逐漸微弱,好像徹底死了過去。
遠處,一輛香氣縈繞的馬車奔馳而來,車窗上墜滿紅色琉璃珠子的簾幕被一只纖長的手輕輕撐開,一位粉面玉唇的女子映入眼簾,她端莊又好奇地朝外看了一眼,這雪恐怕要下一夜了。女子想要繼續(xù)看,車里一位老婦人聲音殷切地傳來:“夫人,可不能吹風(fēng)了,雪下得緊,可仔細凍壞了夫人!”女子擺擺手,輕輕地笑了笑,正要放下簾子,突然路邊一個黑影劇烈地動了一下,女子被這一動靜嚇得頓時僵了手中的動作。
車里的老人似乎注意到了女子一時的驚詫,還未來得及詢問,就聽女子大聲道:“車夫,快快停車?!弊隈R車前方的馬夫聽到后急忙揮鞭道:“吁!吁!”馬車不多久就迫停了下來。
老人被這一突變驚得急忙護住車中前傾的女子,怒斥道:“怎么回事!沖撞了夫人,九條命都不夠你死的!”女子擺擺手,沖著馬車外慌忙跪在雪地不停瑟瑟發(fā)抖的車夫指道:“那邊路邊好像有個人,你且去看看。”
車夫聽罷,急忙應(yīng)了順著方向跑過去,女子有些擔(dān)憂地張望著。不一會兒,車夫就跑了回來,回稟道:“夫人,的確是個人,一個半大娃娃,怕是快被凍死了,雪都埋了半截,就剩半口氣了……”
女子聽到驚嚇地發(fā)出“啊”地一聲,旁邊的老婦人立刻起身護住女子,將臉湊到窗口,對著車夫惡聲道:“死人也敢對著夫人說,不怕嚇到夫人!賤坯子!”老婦人要繼續(xù)罵,女子扯了扯婦人的衣袖,老婦人這才作罷,轉(zhuǎn)頭對著女子溫和寬解道:“這年頭,死的人多了去了,怕不是偷吃東西被家里人打出來了,天色已晚,我們快些啟程,早些與侯爺相見為好……”
女子卻是有些動搖,不知想到什么,竟要哭了起來,老婦人一時慌了腳,正要安慰女子,女子卻沖著車夫道:“去把他帶過來,我不愿讓他死?!?p> 車夫似乎猶豫了起來,老婦人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雙毫無波瀾的黑眸正兇狠地看著他,女子開口啜泣道:“要不是侯爺,大周何復(fù)如此!”
老婦人聽到這話猛地一驚,急忙拉住女子逐漸冰涼的手腕,兇狠道:“夫人說的話聽不到么!還不去把人弄上來!”車夫顫抖著“嗯、嗯”回應(yīng)道,不多會兒,就將被凍的奄奄一息的少年抱進了溫暖的車廂里,女子趕緊將身上的狐氅脫下披到少年的身上。老婦人不好阻止,便急忙心疼地拉過錦被給女子蓋上。女子剛哭過的眼睛像是沁了一層水汽,好看的不像話,對著心疼自己的老婦人微微一笑,老婦人也只得嘆了口氣,不再說什么。
馬車重新啟程,不出半個時辰,便低調(diào)地駛進了武正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