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靠著一棵大樹席地而坐,兩條腿伸直擺放著,腿部底下的積雪呈現(xiàn)著血紅之色,“該死的畜生,”他大聲咒罵道,俯身用雙手握住一條腿,咬緊牙關(guān)把它慢慢彎曲的往跟前放了放,小腿肚兒位置露出來斷裂的白骨,傷口血肉模糊,即使他非常小心翼翼的用手觸碰了一下,萬箭穿心般的疼痛感瞬間涌遍全身,“啊!”嘴巴里不由自主發(fā)出來凄慘的尖叫聲,仰頭閉眼,扭曲的神情,緊咬著嘴唇,雙手緊握成拳錘打著身體兩側(cè)地面1上的積雪,“我要報仇,我要報仇!”他滿腔怒火的嘶吼道,發(fā)泄,或許能夠讓他心里面感覺到些許的慰藉。
文孝澤微微閉著雙眼,錘打地面的雙手停了下來,過激的情緒引致呼吸變得像是哮喘病發(fā)作時的癥狀一樣,喘息,粗重而氣急。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脖子,另外一只手捏著鼻子,只用嘴巴大口大口的吸氣,再慢慢的呼出氣,努力調(diào)整著氣急敗壞所造成的情緒失控和呼吸不暢?!罢l?”他的耳畔聽到了動靜,立刻屏氣凝神,扭頭往一個方向張望著,“父親?”他輕聲呢喃道,一臉愕然注視著突然出現(xiàn)的那個人,文世安,“父親!”
“孝澤!”文世安喊了一聲,邁開大步向前奔過去,在兒子跟前停下腳步,“孝澤,你受傷了?”他蹲下身體,目光落在了兒子血淋淋的那條腿上,“快讓我看看傷勢!”文世安顧不上向大兒子追問關(guān)于另外兩個兒子的情況,“斷骨,這可不是好消息,眼下的處理辦法,我只能先找東西把你的腿部固定一下?!彼泵难g拔出匕首,劃破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來一大塊布料,撕成數(shù)根條狀的碎布,又隨手找了些樹枝干。他看著兒子,本想開口說些安慰和鼓勵的話,可是,話音卡在喉嚨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用一根根的短樹枝夾住兒子小腿肚骨折之處的兩側(cè),然后用幾根碎布條牢牢的捆綁起來。文孝澤把臉側(cè)到一旁,一只手放在嘴巴里,用牙齒緊緊咬著,只見食指很快流出來鮮血,隨即便染紅了雙唇;另外一只手抓著一把冰雪,看似非常用力的按在雪窩里面,手臂在不停的顫抖。由始至終,他都是咬緊牙關(guān),愣是沒有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而大聲的喊出來。
“固定好了,”文世安抬頭看向兒子說,他看到他的側(cè)臉,有血跡,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落,“孝澤,除了腿傷之外,你的身體還有哪里傷到了嗎?”他關(guān)切的追問道,一只手搭在兒子的肩膀上,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安慰文孝澤,他,是一位不善于用語言來表達自己情感的父親。
“父親,”文孝澤扭頭看著父親大人,嘴角揚起一絲勉強的笑意,搖了搖頭,“只是不小心傷到了腿而已,現(xiàn)在父親已經(jīng)幫我處理了傷口,我想,至少自己能夠站起來走路了?!彼f著便側(cè)著身子,雙手撐地,利用沒有受傷的那一條腿做支撐,嘗試著站起來。父親大人站起身,并沒有打算伸手扶一把兒子,只是站在旁邊靜靜看著他依靠自己的力量,緩緩而吃力的站了起來。“父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稟報,”文孝澤站起身的那一刻,他一只手扶著身旁的大樹,一只手按在了受傷的大腿,“我發(fā)現(xiàn)——”他剛要繼續(xù)說下去,就被父親大人插話打斷了。
“孝澤,你弟弟孝恩呢?”文世安急忙詢問道,他滿心期待著兒子的回答,心里面卻又很害怕自己會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孝恩?”文孝澤疑惑的反問道,“我,我看到孝恩跟在孝誠的身后,當時,我本來想大聲跟他們打招呼,但是,突然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一頭野豬把我整個人撞翻起來,甩出去撞擊到一棵大樹上;我摔到地上,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隱約聽到孝誠的吆喝聲,還有孝恩的哭喊聲,之后,我就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根本來不及站起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文孝澤邊回憶邊跟父親大人講述發(fā)生過的事情。腿傷的劇烈疼痛感時刻都在他的身體內(nèi)到處游竄,他背靠著大樹,以減輕雙腿的重力。
文世安思量著兒子所說的這番話,“野豬,”他重復的說,心里面想著,難道只是因為一頭野豬這么簡單嗎?他腦子里萌生了不少的疑問,“孝澤,照你這么說,孝誠為了救你,也為了保護孝恩,他應該會想辦法將野豬驅(qū)趕到其它地方,再將其獵殺;以孝誠的能力來說,即使憑他一人之力,也足以應付一頭野豬。反倒是你,怎么會跑來這個地方呢?”
“父親,我和孝誠先行離開刑場后,我們在途中遇到了一小群野鹿,我讓孝誠折返回去通知大家,而我就守著野鹿們等待您和其他人趕過來。孝誠前腳剛走,野鹿群突然跑開想甩掉我,為了阻止它們,我只好自己騎馬前去追趕和跟蹤,最后,我跟隨著鹿群來到了這片樹林?!蔽男苫卮鹬赣H大人的問話,他說得口干舌燥,不由得干咳起來。
“孝澤,大概情況我已經(jīng)知道了,”文世安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你待在這里休息一下,跟著我來的人很快會找到這里,他們會照顧你走出樹林,到時候,你讓他們帶著你先回天鏡堡找大夫醫(yī)治腿傷。我去找孝誠和孝恩!”說完后,他不等兒子回應,便轉(zhuǎn)身欲離開。
“父親!”文孝澤拉住了文世安的手臂喊道,“我要跟您一起去找孝誠和孝恩,雖然我的一條腿受傷了,但是我的雙手還可以拿劍!”他另一只手緊握著劍柄,用堅定的眼神看著父親大人。
“孝澤,”文世安看了看兒子握劍的手,“我只是去找孝誠和孝恩,看你的樣子,像是要跟著我去打仗?!?p> “父親,您根本不清楚在這片樹林里面都潛藏著什么樣的危險!”文孝澤提高嗓門說,“我親眼看到了,那一幕,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慘烈的場面,不,確切的說,是最可怕的事情?!彼X子里想到了什么,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渙散,充滿著一份畏懼感。這一反應,父親大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文世安想開口詢問兒子具體情況,樹林里回蕩著野豬的嘶吼聲,禿鷲尖銳的鳴叫聲,還有人的吶喊聲——
“是孝誠的聲音!”文世安聽出來了,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喧鬧的聲響時遠時近,“孝澤,你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看看孝誠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文世安跑著趕往目的地,留下兒子文孝澤原地站著,心急如焚,他望著父親大人越走越遠的背影,“不行,我不能像個廢人一樣傻站著什么都不做,父親還不知道我在這里發(fā)現(xiàn)的奇怪事情,他認為只是野豬,或者是其它動物,我要追上去提醒父親!”他自言自語道,話音剛落便邁步前去追父親大人,剛走了數(shù)步,一條腿沒有站穩(wěn)腳跟,身體向前傾倒著撲在了雪地上,受傷的腿,疼的撕心裂肺。
文世安急急忙忙來到了樹林某處,他看到了兒子文孝誠被一群禿鷲圍攻著,而在另外一個位置,倒趴著一頭肥大的野豬,再仔細的定睛一看,他發(fā)現(xiàn)野豬旁躺著文孝恩,兒子身體附近的積雪染成一大片血紅色,他不確定,那是野豬血,還是文孝恩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