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江城,下起了小雪。
回到宿舍,楊昕看到黃日月的頭像也換成了黑白色。
楊昕嘆了一口氣,心里也在不斷的自責,如果真回到那時候,他一定要去河邊找到她,告訴她,這個世上還有這么多人還愛著你。
宿舍的氣氛有些沉重。
閉著眼躺了好一會兒,楊昕打開一個包裹,那是莫識道長寄給他的武術和法術的書籍,還有一些黃色的符箓和藥酒。
楊昕打開手機,那是莫識道長發(fā)來的教學視頻,不一會兒,莫識道長的界面發(fā)來幾條消息:
“楊昕小友啊,最近不知哪個犢子去協(xié)會舉報我了,這幾天就先不能給你親自指導了,那個,你先自己看著練習練習吧?!?p> “……”楊昕無語,繼續(xù)翻著書籍,看到了一部拳法頓時生出了興趣。
“八極拳?”楊昕繼續(xù)地翻著,不一會兒就決定了:“就練你了?!?p> “六合之間,四極之內(nèi),天地之間,九州八極……”楊昕繼續(xù)看著,一會兒后就走出了寢室。
湖邊,楊昕開始照著樹上和視頻上的開始練了起來,八極拳的招式有開門的金剛八式,六大開和八極小架等。
楊昕在湖邊做了幾個動作,突然想起來,武術是不是可以和法術相結合呢?想完就打開手機就看起了法術的內(nèi)容。
法術按其法力來源可分為內(nèi)生法,外借法和復合法幾類,內(nèi)生法是通過人體本身的力量進行施法,包括內(nèi)修法與內(nèi)身法與內(nèi)生外法,內(nèi)修法是通過身體內(nèi)部的調(diào)節(jié)與運轉對身體與其他進入身體內(nèi)的存在進行作用,范圍最小但確影響的是人體的根本,內(nèi)武法則與武術類同,只是作用的范圍為人體外面,不過內(nèi)武法失傳較多,距離太短,況且同樣的身體體質(zhì)下外借比靠人體自己獲得的力量要多,也不是很主流。內(nèi)生外法則是將體內(nèi)的物質(zhì)在身體外聚成法力,作用的范圍更大。
而外借法則是通過外物的方法從天地之道中借得法力,因為可以一定程度超越人體的限制,所以一般比內(nèi)生法要強,而根據(jù)借用的方式包括器法,陣法與感法等,器法是通過器物來引導世界的運行秩序而達到一定的效果,陣法則是通過布陣方式,這是一個大類,包括風水,罡步,與符紋刻印等,感法則是利用身體的各種特定的運轉方式而達到一定的效果,通常為念力,如符箓,還有諸多召喚術,幻術也是如此,當然也有物質(zhì)與魂能的。
楊昕也看出來了現(xiàn)存的武術屬于內(nèi)身法的一種,確實有一種高低不下的雞肋感,完全可以用其他法替補掉,因此也衰落得最快。俗話說的好一寸長一寸強,你刀劍再厲害別人幾百米一槍給打死了,法力要想流傳也要考慮實用性。法力的強度,法力的作用范圍,作用時間,與施法時獲得力與消耗力的比例等等都是重要的指標,
楊昕當然不能為了情懷就沉迷武術,畢竟在實戰(zhàn)里別人巴不得有多遠避多遠,在遠處給你來一下,不過他又想,目前的武術是一種身法,代表著肢體的一種特定的運行軌跡,是否可以對天地間其他的秩序進行感應呢?這種身法是不是可以化為內(nèi)生外法呢?跟這些有關的古籍實在太少了,楊昕決定自己摸索。
八極拳的內(nèi)容令人眼花繚亂,但是仔細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每個招式都是由特定的步法與手法相組合而成的,因此先練好手法與步法就能掌握一小半了,
楊昕扎著馬步站在湖面,看著自己的手掌,心念一動,武術這么多,其手形無非半握為勾,握為拳,張開面擊為掌,爪可以指頭直擊為摳,以指頭滑動為撓,可以用于抓握,拳以面直擊,也可用側面為錘,掌可以面拍擊,以側面為劈,用正面直戳等等,而肘,腿,腰更不用說了,楊昕一想到這些就頭疼,只好晃晃腦袋,想著練練八極拳再考慮是不是能發(fā)現(xiàn)什么新的東西,便在湖邊不斷地練習,掀起一片罡風直到天明,算是初步習得了拳法中的頂,抱等六大開。
這段時間楊昕也不敢再曠課了,臨近期末,各種考試和實驗也接踵而至,楊昕再也無法抽出時間去修煉了,只好整天在學校的教學樓里四處奔波忙活著。
寒假將至,楊昕決定先回關城看凌雪。
蘇玖和蘇晴也要跟他們一起回去。
坐在列車上,楊昕看著自己的車票沒有與蘇玖鄰座。
楊昕嘆了一口氣,心里總感覺有什么東西離開了,就繼續(xù)把玩著古燈看著列車外浩浩湯湯奔流而過的楚江。
下了車,楊昕主動地幫蘇玖和蘇晴提著行李,一出車站就看見了先前就已到達的霍尋和黃日月。
黃日月的毛發(fā)有些暗黃,低著頭沉默著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地大大咧咧。
霍尋朝他們點了點頭,便招呼他們把行李放在一輛車上,又一起上了另一輛車。
車輛在市區(qū)里行駛了半個小時,在市里買了一些東西,便來到了市區(qū)北部的北山公墓。
一行人提著大小的東西在墓地里尋找著,不一會就在新墓區(qū)找到了一塊方形的墓地。
幾人呆呆地佇立在墓前,看著上面的黑白照片,蘇晴再也抑制不住,撲倒在上面不住地哭了起來。
蘇玖趕緊扶住了蘇晴,蘇晴抹著眼淚哽咽著:“阿雪……阿雪……你為什么要走啊……我還在呢……你說寒假帶我去公園看臘梅……嗚嗚……嗚嗚……”
黃日月也癱坐在地上,鼻子有些發(fā)酸,用手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我……我是妖……怎么會有……人類的感情呢……”
霍尋看著空空如也的墓前,向蘇晴問道:“她父母沒來看她嗎?”
蘇玖扶著蘇晴搖了搖頭,說道:“她父母這幾個月一直在和學校打著官司,想要更多賠償費,阿雪……的遺體是她二姨收拾的……唉……”
楊昕從北山公墓望去,看見下面遠處就是月牙游樂園,又嘆了一口氣,繼續(xù)看著凌雪的墓。
幾人在墓前擺滿了花和水果,又清理了一些細小的雜草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來到半山腰,幾人看到幾個熟悉的人影走來。
“是柳拓??!”楊昕朝他打著招呼。
柳拓提著一袋水果也向他招手,他的母親則抱著一束菊花跟在后面。
幾人會和,楊昕看著柳拓問道:“是來看叔叔的嗎?”
柳拓點了點頭,便繼續(xù)向前方走去,突然站住了身,向他們問道:“你們是來看誰的呢?”
一說到這里蘇晴又埋下了頭啜泣著。
柳拓感覺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走下來向蘇晴道歉:“對不起……”
“沒……沒事……”蘇晴低著頭擺擺手。
楊昕看了看她,對柳拓說道:“我們是來看凌雪的……”
柳拓有些蹙眉,說道:“她怎么……”接著又止住了話,對楊昕說道:“那我也看看她吧?!?p> 楊昕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先看下叔叔吧。”
柳拓的母親文琴見了也朝楊昕微笑了一下:“沒事,她是你們的同學吧,唉,拓兒我們也去看看吧?!?p> 楊昕抿嘴微微地點頭,便領著他們一起往凌雪的墓地走去。
柳拓和他的母親看著墓碑上那個年輕的女孩也有些嘆息,在墓地前默哀了一會兒,又分出幾束花和水果放在了凌雪的墓前。
過了一會兒,柳拓和母親在方墓前繼續(xù)站了一幾分鐘,便向楊昕等人點點頭就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楊昕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其他人見狀也跟著他走了過去。
來到柳拓父親的墓前。
文琴的眼神里有些哀傷,蹲下身把花放在墓前又深情地摸了摸墓碑。
柳拓也蹲在地上埋著頭擺放著貢品。
文琴凝望著墓碑,又伸手在柳拓的頭上撫了撫,深長地說道:“你父親是好樣的,他是為了別人的安全而死的,拓兒,你也要記住,一定也要保護好別人,好嗎。”
柳拓抬起頭望著母親,眼里有些淚花,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一群人站在柳拓父親的墓前,不由自主地向它鞠了一躬。
眾人默哀完,文琴朝后面望了一眼,面容有些慈祥地說道:“謝謝……”
臨近中午,幾人掃完墓也分別下了山。
回到楊昕樓下,霍尋朝他揮手說道:“我先不待在關城了。”
“哎?”楊昕有些驚訝,“怎么了?”
霍尋倚靠在車座上,手里把著方向盤平靜地說道:“我老家在青城嘛,那里的生意最近有一些問題,我要先回去看看?!?p> 楊昕朝他點點頭也揮揮手離開了,剛轉過身走了幾步就看見黃日月小步地跟在后面。
楊昕疑惑道:“大……日月,你不跟老霍一起去嗎?”
黃日月?lián)u了搖頭,小步地走上了出租屋,說道:“我……我要先在這里呆一會,我等會還要回去看爺爺……小楊子你鑰匙呢?”
楊昕攤攤手,扔給他一把鑰匙,就見黃日月接過后飛也似地竄上了樓。
“害……”楊昕無奈,一走進出租房就看見黃日月已經(jīng)鉆進了被子死死捂著。
“你不會又在哭吧?”楊昕問道。
“別管我?!秉S日月繼續(xù)蒙著被子。
楊昕坐下身,拍拍被窩里的黃日月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等會還要去看你爺爺呢。”
一會后黃日月紅著眼睛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朝楊昕點點頭,楊昕拍了拍他的尾巴便起身下樓去買東西了。
下午。
兩人提著大包小包就上了公交,來到城市的邊緣又叫了一輛出租車。
“怎么這么遠吶?”司機抱怨著。
兩人在后面不語,各自懷著自己的心事。
到達一片小山前,兩人又從車上提下包裹往山上走去,一路上黃日月的心情也變得好些了,拍拍一個箱子說:“嘿,我給爺爺買這毯子它肯定喜歡,還有這個小桌子,這個小床……嗯?!闭f著又頓一下,朝楊昕嘆了一句:“小楊子,謝謝你啊,我這天天白吃白喝你們的……”
楊昕一聽,心想你小子終于有良心了,于是不在乎地擺擺手:“沒事,多大點事兒嘛,都是哥們兒……”
黃日月嗯了一聲,繼續(xù)提著東西在山路上走著。
兩人繞過幾個土坡,來到那座小廟前,看著廟門緊閉,已經(jīng)被上了鎖。
黃日月走了過去拉了拉鎖:“這怎么搞的???爺爺還在里面呢……”說完心里頓時生出一股奇怪的預感,接著猛力一扯,就將那鎖鏈拉斷快步地跑了進去。
“爺爺……我來看你了……”黃日月提著東西跑進寺廟不停地東張西望著,接著直接就跑到佛像的后面,蹲下身使勁地扣著地板。
“嘩啦——”地板直接被扣攔了,黃日月伸著脖子往里面使勁地瞅了瞅,見里面空空如也,頓時撓了撓耳朵不停說道:“奇怪……爺爺在哪里去了……”
就在這時,小廟的角落里傳來一陣動靜,黃日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了過去,接著就從瓦礫堆里揪出一只白耗子。
白鼠在空中不停地晃蕩哀叫著:“黃哥,放手呀,疼疼疼?!?p> 黃日月有些疑惑,把白鼠扔在地上瞅著它說道:“小白,你怎么在這里,我爺爺呢?”
白鼠摸了摸尾巴有些為難地說道:“我……我……說不清楚,總之你先看一看吧?!?p> 兩人面面相覷,就跟著一跳一跳的白鼠往外面走去。
來到小廟的后面,又穿過一片雜草地,兩人來到了一座山的山頂,上面聳立著一個小土包。
黃日月的呼吸頓時凝固住了,僵在原地遲遲不敢走上前去。
只見白鼠在土包前跳了跳,就朝黃日月?lián)]揮爪子說道:“黃哥……你……還是來看一看吧……”
黃日月身體顫顫巍巍地,強忍著內(nèi)心朝白鼠笑了笑:“那個……那個土包是什么呀,我……爺爺在哪兒啊……”
白鼠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還是來看看吧……”
黃日月再也抑制不住,幾步跑了過去就撲倒在土包上面,湊進土包使勁地嗅了嗅,接著整個人趴在土包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楊昕見狀心里也有些難受,連忙走了過去拍拍黃日月的后背。黃日月抬抬頭似乎想說什么,但已經(jīng)哽咽地說不出話了,只好繼續(xù)伏在土包上抽泣著,整個臉上都沾滿了泥土。
白鼠在一旁有些哀愁地看著他,也跳過來拍了拍他的臉。
黃日月嗚咽著,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了頭,淚眼里也沾滿了泥,朝白鼠抽噎著問道:“我爺爺……是怎么死的……是不是那些人……?”
白鼠搖了搖頭,愁悵地說道:“他們之后就沒有來了……老爺子……是……時候到了……”說完也垂著頭揉揉眼睛。
黃日月又埋下頭繼續(xù)哭著,直到眼淚干了才慢慢坐起身來,整個人也已經(jīng)淚流滿面,臉上泥污和淚水混雜著,楊昕看了也有些心疼,抽出紙幫他擦了擦臉。
黃日月坐在地上啜泣著,就看到山下有一個婦女提著東西走來,后面也跟著一個女孩。
黃日月抬了抬頭認出了她,說道:“王嬸兒啊……你怎么來了?”
那中年婦女看到黃日月也是一陣疑惑,問道:“你是誰???怎么在這里哭呢,你怎么認識我呢?”
黃日月抹了抹眼淚,不再解釋。
婦女愈發(fā)迷惑了,想這荒山野嶺的這大小伙子在這里哭啥呢。
婦女身后的女孩也往上面看了一眼,說道:“唉?你怎么在這里???”
“???”黃日月抬抬眼,看見了那個有些熟悉的女孩:“你是……”
那個女孩眨眨眼也走了過來,蹲下身伸出手就朝他說道:“我是左玥啊,你是黃日月吧?”
黃日月想了起來,也伸出手拉住了她。
左玥把黃日月從地上拉了起來,又拍拍他的衣服說道:“你沒事吧,你怎么在這里?。俊?p> 王嬸更加迷惑了,向左玥問道:“小玥啊,這是你同學嗎?”
左玥點點頭,說道:“算……是吧,對了你怎么哭了呢?”說完就從兜里抽出一包紙遞給黃日月
黃日月接過紙小聲地說道:“謝謝……”
楊昕一看趕忙編道:“這個……黃大仙也保過我們家,我們就來它的地方看看嘛……”
“是嗎?”左玥暫且相信了,王嬸也點了點頭,就從手提袋里掏出兩根蠟燭和幾根香插在土包前點上。
黃日月跪在地上也反應過來,帶著哭腔朝楊昕說道:“那個……那個……”
楊昕也放下大包小包,不一會兒從里面掏出來幾只烤鴨燒酒和酒杯放在了土包前。
黃日月感激地向他點頭,又打開燒酒給杯子滿上端了起來。
黃日月跪在地上舉起酒杯,聲音顫抖著地說道:“爺爺……我……來看您了……您在下面……唉,妖也沒有靈魂啊……您在往生之間……要過得好好的啊……”說完就把酒在土包前一灑。
楊昕也后退幾步拿起酒杯朝土包說了幾句,也灑在了墓前。
“爺爺?”王嬸疑惑地歪著頭。
楊昕連忙解釋:“沒……他只是觸景生情……想起了他爺爺……”
“哦。”王嬸暫且相信了,畢竟這么個大活人怎么會是黃鼠狼的孫子呢。
幾人祭奠完,又在墳前鞠了一躬,眼看天色漸晚,王嬸和左玥也朝他們揮揮手離開了。
黃日月依舊呆呆地跪坐著,楊昕有些于心不忍,拍拍他的后背說道:“……日月,我們走吧……”
黃日月?lián)u了搖頭,對楊昕說道:“你先走吧,我好久沒陪過爺爺了,我要多陪陪他?!?p> 楊昕當然不會走,只好無奈地跟他繼續(xù)坐在地上陪著。
許久,
許久。
遠處的天空漸漸變成了一抹抹橘黃,而后又慢慢地融化為一朵朵熾紅,直到最后一抹霞光徹底沒入地平線下,日與月在天空上方交接著,天空也被一片片漆黑盈滿。
孤寂的山崗,飄零的兩個影子。
黃日月揉了揉眼睛,精神有些疲憊,楊昕見狀也摟了摟他的肩膀,說道:“先回去吧……”
黃日月微微點頭,楊昕又遞給了他一張紙擦著。
回到市區(qū),只有寂寥的人影,斑駁的燈光,兩人行走在這座鋼筋混凝土的叢林里,楊昕在一座大排檔前坐了下來,對黃日月說道:“你也餓了吧,來,吃點吧。”說完就向老板招招手。
老板走了過來:“你們吃點什么?”
黃日月坐下,撇著嘴問他:“有酒嗎?”
老板爽快回道:“有,什么都有,來多少?”
黃日月有些淚眼婆娑,說道:“來一箱吧?!?p> 楊昕看著老板端來一箱啤酒,嘆了口氣,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說不出來,看見黃日月開了瓶酒就顧自喝了一口,接著吐了出來:“你們?nèi)祟惖氖裁礀|西,好難喝……”說完卻又拿起酒繼續(xù)灌著。
楊昕這一天心里也感覺有些沉郁,從不喝酒的他也開了一瓶喝了起來。
夜色如墨。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自荒蕪的山野走來,向燈光的盡頭走去,自匆匆的人流中顯現(xiàn),消失在霓虹的闌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