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一天,天氣格外晴朗,寂靜的校園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光華大學的校門大字下面,掛起了“歡迎全國各地的新同學們”的紅色橫幅。大門里面學校主干道一邊,豎著一個大立牌,寫著新生報到處。再往里,則擺滿了桌子椅子,立著各院系的指引。
從昨晚開始,余生就幫著學校后勤的同事,掛橫幅,布置場地,忙得不亦樂乎。而這會,他被安排在迎新處這里,幫助維持這里的排隊秩序。
一大早,就陸陸續(xù)續(xù)有幸運的年輕人們,在父母或者長輩的陪同下,仰著臉,眼里滿是期待過來報到,開始他們?nèi)碌娜松A段。
他們懷揣的錄取通知書,都是全國同年齡學子們夢寐以求的東西,也是值得他們驕傲的資本。不過,看著這群幸福的同齡人,余生只替他們高興,卻也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自己可是比他們先到這所學校的,應該算前輩了吧。余生想著,心里有點樂呵了。
忙了一會,老鄒居然來了。余生開玩笑問:“對不起,同學,研究生報到不在這里,這里只接待本科新生。”
“去去去,”老鄒笑罵了一句,說:“我就不能來嗎?快,讓個地方我坐。”
老鄒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余生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和余生聊著天。
每次有女孩過來排隊報到的時候,老鄒就格外起勁,等人家稍微走遠,就主動和余生討論人家姑娘的長相和身材。
頓時讓余生哭笑不得。這家伙.......
快到中午的時候,報到的新生已經(jīng)開始多了起來。但秩序還算井然。
突然校門方向傳來一陣喧嘩,然后就是幾聲怒喝。只聽到有人在大喝:“停下,停下!”
余生聽出那是門口值守的老王的聲音。
聲音很大,在這里排隊的人很多都已經(jīng)扭頭看了過去。老鄒跳了起來,伸長了脖子看過去。校門口已經(jīng)開始擁起了人群,看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余生正在疑惑,突然校門口的人群又是一陣驚呼,傳來咣當一聲響。
余生聽得真切,暗叫一聲不好,但他需要值守在這里,卻也不好去前面看熱鬧。老鄒已然按耐不住,趿著拖鞋快步過去了。
不一會兒,只見老鄒飛奔而回,老遠就朝余生喊著:“出事了,出事了,余生,你快去看看?!?p> 余生囑咐了一下老鄒,自己就往門口奔去。
就這一會兒時間,學校大門口已經(jīng)擁著好多人,把大門圍得水泄不通。余生擠開人群進去,只見人群里面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同事老王已然坐倒在車前,還有一個穿西裝的青年,正蹲下身查看車子。
余生連忙過去扶老王,問道:“怎么回事?有沒有受傷?!?p> 老王的臉痛苦地皺在一起,對余生說:“媽的,這小子居然硬要把車開進來。我攔了還不聽?!?p> 看到老王略有點凄慘地樣子,余生頓時感覺好像是自己受了欺負,正要起來替老王出頭。
那個查看車輛的西裝青年,卻已經(jīng)站了起來,惡聲惡氣地對著老王道:“這下好了,保險杠的漆破了,知道補漆要多少錢嗎?你們……”他正在罵得興起,卻被從身后過來的一個長裙女孩一把拉住。
看到那個女孩,余生當場驚呆了。滿肚子的憤怒也如夏天的冰雪一樣融化了,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女孩來到老王面前,輕輕拉了一下長裙,蹲了下來,充滿歉意,輕聲問道:“師傅,有沒有撞傷?”
余生又聞到了那幽靜又悠遠的香氣。他整個人還有點懵,曾經(jīng)想過再次相遇的場景,卻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情形。
眼前的女孩,兩個月沒見,剪了整齊的劉海,齊耳的短發(fā),顯得整個人更加的清麗了。
這不正是陳雪嗎?余生想著要過去好好說一句你好,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在腦中演練了一遍。
陳雪卻顯然沒有注意到余生,她的神情專注,注意力都在老王的傷腿上。
也許是女孩的言語有治愈的魔力,老王這家伙居然站了起來,說:“沒事,沒事?!?p> 看老王沒事,那個西裝青年還想說什么,卻被女孩冷冷的眼神制止。
女孩看著老王,繼續(xù)說:“實在對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闭f完,就此深深鞠了一躬。
西裝青年臉色一陣青又一陣綠。但女孩已經(jīng)那么說了,他也不好繼續(xù)發(fā)作。
女孩也不再理睬西裝青年,自顧自從轎車后備箱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箱子,又從后座拿起自己的包,低頭和人群說著借過,就自己往校門里面走去。
西裝青年更加尷尬,在她身后喊了兩句:“小雪,小雪。”女孩自顧自而去,并不理會他的呼喊。
西裝青年心里已經(jīng)萬分后悔起今天的舉動來。他本來也不是那么蠻不講理的人,但今天表現(xiàn)的欲望特別強烈。原本想著,可以和保安說幾句好話,開車把陳雪送進去,省得她在烈日下行走。
沒想到這門衛(wèi)卻是陰陽怪氣,軟硬不吃,不知怎么腦袋一熱,爭吵起來,結果弄得騎虎難下,到了現(xiàn)在的局面。
他知道陳雪的脾氣,雖然她表面上依然優(yōu)雅冷靜,但她內(nèi)心其實已然是對自己氣極。這會也不好繼續(xù)去追了,只得讓她先消消氣,明后天再來哄上一哄。
余生看到西裝青年的樣子,心里已然明白他是誰。他禁不住打量了一下對方。青年其實長得頗為英俊,身材挺拔,又穿了一身挺刮的西裝。雖然此刻站在人群中,卻是滿臉尷尬懊惱。
也就一刻,西裝青年想明白了,知道這事的確是自己理虧,就大大方方過來和老王頗為真誠地道歉,并留下了聯(lián)絡電話,和二百元補償。之后,就悻悻地開車離去了。
青年其實很有教養(yǎng),恢復了平靜,倒也顯得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在眾多報到新生面前都自信樂觀的余生,此刻突然覺著自己矮了這個青年一截,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等大嗓門的錢處長趕到的時候,人也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了。
余生陪老王和錢處說明了一下事情經(jīng)過,回到自己的崗位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陳雪的身影了。
老鄒卻異常興奮,對余生說:“嘿嘿,你來晚了,剛才有美女呀。我記下了,中文系的美女,叫陳雪!”
余生勉強對老鄒笑笑,突然覺得有點無趣,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而靠近中午的太陽,真的曬得人有些昏昏沉沉了。
這一天的工作,到了下午日影西斜的時候,來報道的新生已經(jīng)稀稀落落了。耐不住曬的老鄒,下午就溜回宿舍補覺去了,留下余生,有些走神地守著自己的崗位。
從小到大,余生經(jīng)歷過很多,但這一次,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偶然的重逢,不正是自己期望的嗎?但為什么又會失望和沮喪呢?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吧。下次有機會,還是要好好在她面前說一句:“你好!”
余生想著,至少要讓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不通人情,沒有禮貌的怪脾氣傲慢少年。
這個時候,一個有彬彬有禮的聲音在余生的耳邊響了起來,“你好,我來辦新生報道手續(xù)?!?p> 余生抬起頭就愣住了。只見一個年輕人,背著一個雙肩包,正在簽到臺詢問。他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一條黑色的西裝薄褲,在炎熱的天氣里卻顯得氣定神閑。正是那天在文廟碰到的儒雅少年。
也許是感應到了邊上的目光,這少年也轉過頭來,看向坐在邊上的余生。
少年也是微微一怔,和那日一樣,禮貌微笑了一下,轉過去對簽到的老師繼續(xù)說:“你好,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p> “哦,好的,我?guī)湍愕怯浺幌??!庇嗌牭胶灥降睦蠋熁卮鹬H缓笤诠P記本電腦里查找到少年的信息,登記以后,指點他說道:“同學,新聞系的接待臺在那邊?!?p> 少年說聲好,沒有再去看余生,腳步輕快地往那邊的接待臺走去,
看著少年走遠的背影,余生心中突然動了個想法,他凝視冥想,開啟了靈視。延遲一秒之后,高清亮堂,纖毫畢現(xiàn)的世界來到余生的眼前。余生驚愕地發(fā)現(xiàn),少年的身體輪廓,居然散發(fā)著一層淡淡黃色的能量光芒。這光芒雖然柔和,但已經(jīng)掩蓋住了少年身上一切的細節(jié),讓余生根本無法看清。
正在驚疑不定間,余生看到少年似有所感一般,遠遠轉過身來。
那一瞬間,余生已經(jīng)退出了靈視。他看到了正常世界中的少年又朝他微笑了一下,大聲說道:“我叫李煒明,新聞系的新生,有空來找我?!?p> 雖然隔著老遠,余生知道這話是對他講的。心里帶著點被人戳穿把戲的尷尬,余生有點尷尬地遠遠回答:“好的。我叫余生?!?p> 兩個人就在遠遠的距離上,完成了第一次奇怪的打招呼。
余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新聞系的李煒明,這下知道你是誰了。
李煒明心里卻想著那天在文廟和爺爺?shù)膶υ挕?p> “還在煉氣期的修行者,會可能有神通嗎?”李煒明問。
李明德摸了摸胡子,說:“在煉氣期要有神通,那得有多大的福緣呀。這樣的人,爺爺也從未見過,你是不是看錯了?”
李煒明想著:這個保安模樣的年輕人,難道就是傳說中有大福緣的人?
這一刻,兩個年輕人都有著各自的疑惑,但似乎他們關心的答案,都已經(jīng)離他們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