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邊上的商業(yè)街很是繁華,底層商鋪的商品琳瑯滿目,從店鋪內(nèi)擺到了街道兩側(cè)。
本就不寬闊的街道,擠滿各式各樣神奇的事物,在犬牙交錯的霓虹招牌映襯下,簡直讓人瞠目結(jié)舌。
就拿此刻來說,徐鳴正坐在一處食品店內(nèi),盯著樹墩餐桌上的一碟碟奇異食品,不知該如何下嘴。
荷葉杯子裹著橙黃的飲品,散發(fā)著濃烈的熱氣和刺鼻的味道。
羚羊店主介紹說(鱷魚佬轉(zhuǎn)述),那是無嘴蜂剛產(chǎn)的蜜水。
聯(lián)系“無嘴蜂”這三個字,徐鳴忍不住把“剛產(chǎn)”想象成“肛產(chǎn)”。
雖然極好奇異世界的飲食,但實在無法克服心底障礙,難以伸手端起那杯橙黃色的熱飲。
食物更引人注目。碟子仿佛人參胡須編織一般,上面擺滿各式漂亮點心,白色的,紅色的,棕色的等等,個頭不大,形狀極似驢打滾。
唯一讓人不適的是,徐鳴盯著點心,挑選想吃的種類時,“驢打滾”們也睜著王八一般的眼,瞪著他,在判斷徐鳴配不配吃它。
這種判斷不知遵循什么規(guī)律,鱷魚大哥這種壞蛋拿起一枚點心時,沒遇到任何阻礙。
他輕松把食物扔進了嘴里,慢悠悠咀嚼,滿臉愜意與享受
但徐鳴拿起點心時,那藍色“驢打滾”竟然睜大王八眼,拼命沖他吐口水,“呸——呸——”
“別在乎它!吃就好了!”鱷魚大哥溫柔地勸告,
“它能看出你內(nèi)心的恐懼,所以只要你不害怕它,它就會害怕你。”
聽起來更讓人害怕。
徐鳴強作鎮(zhèn)定,把藍色驢打滾舉向自己。可離的越近,它吐口水的頻率越快。
當(dāng)糕點即將送到嘴邊時,現(xiàn)場就像在下雨,“呸呸呸呸呸——”
這已經(jīng)不是嘗鮮或者饑餓的問題了,而是對自尊的蔑視。
糕點的口水量之大,吸引了全店人的目光,甚至店外已經(jīng)聚集起觀光客。
“老板娘很開心?!摈{魚大哥耐心解釋道:“她認為你在表演,幫她吸引生意。因為沒人會如此懦弱,以至于招來瓢潑般的口水。”
徐鳴本來還想再堅持一下,假裝自己確實在表演。
可他終于還是受不了,把糕點扔回盤子里,舉起那杯“肛產(chǎn)”的熱飲。
“吸溜——”,嗯,甘甜清爽,和蜂蜜紅茶一樣。徐鳴心想,雖然名字惡心,至少喝起來很有自尊。
圍觀的客人們等了一會兒,終于意興闌珊的散去,似乎遺憾徐鳴不愿意再“露一手”。
點心們則在盤子里歡呼慶祝,藍色驢打滾簡直像贏得足球比賽的體育明星,挨個和同胞擁抱慶祝,高聲歡呼。
但一下秒,它們就整盤子進了跌豬頭女士的嘴里。
這讓徐鳴對豬妹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想親口說聲謝謝。
另外兩位豬頭女士正守在店外,看著桌上的點心吞口水。
但店鋪太小了,實在無法同時容納三名豬頭女士這般強壯的體格。
徐鳴在想,要不要把剩下的點心全送出去,以報答它們給自己臉補水的功德。
“所以,”陸吾放下茶杯,看著豬頭妹正勤快咀嚼的嘴巴:“你如果拿不到錢,就不會放鱷滿盈(鱷魚哥真名)離開,對嗎?”
豬頭妹——雖然奇怪,但這也是她真名。
據(jù)介紹,她們?nèi)唤忝梅謩e叫豬頭妹,豬頭三和豬頭四。
聽說還有一個哥哥和十幾個弟弟妹妹。但父母詞窮,只能這樣取名字了。
豬頭妹聽完鱷魚佬翻譯,點著豬頭,表示是這樣,隨后說道:“咖喱貢多,卡塞米羅!蘆巴貢多,蘆巴卡塞米羅!”
鱷魚佬面露苦澀:“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你幫我拿到錢,我就幫你們游覽這個國家,當(dāng)你們向?qū)?,做你們翻譯。
否則——你瞧瞧,誰都是寸步難行啊?!?p> 在陸吾表演似的施展“象星術(shù)”后,豬頭女士們大受震撼,同意和鱷魚佬這個白嫖怪坐下來談一談。
唯一的條件就是,要錢。
據(jù)說好幾個密絲(時間周期,約一個月)的服務(wù)費,都在鱷魚佬手中,而他此時竟然忘了放在哪里!簡直罪大惡極。
豬頭女士是出于熱愛,才投身于此種服務(wù)行業(yè),這些年來勤勤懇懇,沒請過一天假,偷過一次懶。
甚至由于太過優(yōu)秀,將同行都擠走了!雖然據(jù)說主要由于其他人不抗揍。
但是這樣的員工,怎么能拖欠工資呢?
陸吾和徐鳴“認真”商量一番后,“勉強”同意幫忙。
當(dāng)然,主要原因是尊重豬頭妹的勞動成果,以及非常非常次要原因——需要鱷魚佬當(dāng)個小小的、不足輕重的翻譯。
“那只能是在你的住處了,會不會放在保險箱里?”徐鳴問道。
鱷魚佬一番問詢后,從豬頭妹處得到回復(fù):“不。我和她們的住處彼此相鄰,里面有什么事物都一清二楚,絕對沒有錢?!?p> 徐鳴和陸吾對視了一眼。
他們肯定不信任鱷魚佬,尤其現(xiàn)在這種情況,豬頭妹說什么,全靠鱷魚佬從中言說,又如何判斷真假呢?
這也是他們必須要注意的。即便此處豬妹問題解決,將來用他當(dāng)翻譯,又如何保證他說的是真話呢?
“那么說來……”陸吾起了個高調(diào),語氣頗誠懇:“豬頭妹有什么猜測呢?”
徐鳴打了個冷顫,他見過陸吾真正誠懇的樣子,此時的感覺,倒更像陰陽怪氣。
鱷魚佬立刻問詢豬頭妹,似乎就在等待這個問題。
他說了一句話,很短。豬頭妹回了一句,也很短,只有幾個音節(jié)。
然后鱷魚佬對他和陸吾說道,
“她說,據(jù)觀察,每個色馬拿,我都會去一趟上城區(qū),待上三兩迪亞,和上峰見一面,交接各種信息和資源。
說不定我把錢放在那里的某個住處?!?p> 色馬和迪亞估計也是日期周期。剛才講清楚密絲,已經(jīng)廢了不少功夫。
他們不熱衷于太陽規(guī)律,所以每天并不用黑夜與白晝區(qū)分,而是稱作捕獵時和娛樂時。
每捕獵時加娛樂時,就叫迪亞。
這似乎和動物習(xí)性、季節(jié)有關(guān),且并不是按照嚴(yán)格的時刻劃分,每個捕獵時和娛樂時都長短不同。
鱷魚佬倒是頗有興趣講解,但徐鳴聽著頭疼,不愿意再聊。畢竟這玩意知道不知都有啥區(qū)別?
但問題的重點不再這里。兩人對話那么短,為什么翻譯的這么長呢?唬人呢吧?
陸吾笑道:“你們的語言挺逗啊,發(fā)音那么短,意思那么多?”
鱷魚佬一愣,隨即苦笑道:“我們語言都是這樣的,音節(jié)長短只和情緒有關(guān),和信息無關(guān)啊。
你要認真觀察過,就會發(fā)現(xiàn),豬頭女士情緒激動時,話才長?!?p> 徐鳴想了想,沒找到明顯的例外。這種解釋的確也沒想到,姑且算他有理。于是邊刻意越過這個話題,說道:“那咱們就去找找唄。反正也無事可做。一起去?!?p> 鱷魚佬猶疑著向豬頭妹傳達。
豬頭妹搖著頭,說出一長串話,然而神色卻無比平靜,音調(diào)也不高。
陸吾撫掌笑說:“你怎么翻譯的,這么一句普通的話,看把豬頭妹氣成什么樣了?”
徐鳴不由得樂出聲,這明明在打自己臉啊
鱷魚鱷魚佬深深瞧了徐鳴一眼,滿臉鎮(zhèn)定:“是啊,她是很生氣,只是氣急了,才沒有表情。她說,寧死,也絕對不會走上城線路的。”
徐鳴愕然:“為啥呀?”
鱷魚佬又深深瞧了徐鳴一眼。
“你老看我干啥?”徐鳴不解。
鱷魚佬長嘆口氣,說道:“豬頭妹三人在此處很多阿鈕,得罪了無數(shù)同行。那些同行離開此地,但并沒有離開這個行業(yè)。
她們就聚集上城區(qū),生根發(fā)芽,勢力攀枝錯節(jié)。并且對外揚言,見豬頭妹一次,就不會讓她活著回來……”
“這確實有阻礙,但沒解釋你為啥老看我啊?”徐鳴問。
“看你樣子如此年輕,恐怕沒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走這種風(fēng)花雪月的道路,實在不合適。”鱷魚佬說。
徐鳴有些生氣,剛要反駁這種唯年齡論的愚昧思想,卻被鱷魚佬打斷。
他語氣深沉,滿懷痛心地說道,
“錢大概率在那里,豬頭妹無法離開。但豬頭妹又不信任我,她不去的話,必須有人質(zhì)留下陪她,那個人……她選擇你?!?p> 徐鳴身體像被冰凍住一般,僵硬而冰冷。
他緩緩轉(zhuǎn)向豬頭妹,這才終于看清楚了,炯炯有神的、放著電流的、碩大的一雙豬眼睛。
半晌的沉默,突然之間,一陣“哈哈哈哈”,從陸吾口中爆發(fā)。
肆無忌憚的大笑聲,遠遠傳出飯店,傳向街道廣場,把附近的游客和商家,全部吸引了過來。
動物人、植物人們漸次圍攏,瞧著陸吾捧腹大笑,從餐桌上笑到凳子下,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竟然也跟著微笑起來。
店鋪周圍再次嘈雜,笑聲、談?wù)撀暎笠绯溆諝狻?p> 豬頭妹滿眼溫柔,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也被氣氛感染,漏出一抹豬笑。
即便是在這個神奇的世界,道理依舊成立——語言不通,但笑容相通??鞓废嗤?,但悲傷不通。
徐鳴手指自己,哭笑不得:“為什么總是我???”
鱷魚佬熱心的翻譯過去。豬頭妹嬌羞地地頭,輕輕說了什么。隨即,鱷魚佬一字一句的說道,
“愛情是沒有理由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陸吾笑得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