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驀回幽渡

　　其中，在這部《異世經錄》上半卷殘籍的最后，記載了有關驀回澗的傳說。

　　只不過，其中，對驀回澗的記載，僅有只言片語、蕓蕓之詞的一段文字，十分簡單：

　　“石骨山有澗，曰驀回，又名幽渡。水赤黑，遠如墨，近如沸，八方不分。周無靈，池無底，空中亦無色，氣卻濁渾，疑有異元叢生所棲之境矣?！?p>　　至于，早已經遺失的《異世經錄》的中卷、下卷殘籍，目前所在何處，悟彥也不知道。

　　據悟彥推測，這一整部的《異世經錄》應該是記載了從恒古、荒古、太古、遠古到上古時期的一些天地之間發(fā)生過的事情。

　　在孟曉彤的基本認知里：

　　恒古時期是距離當今現代最遙遠、最漫長的一段歲月，在古代神話故事的描述中，皆是以“悠久混沌、天地未開”等類似的文字描述；從天文學等自然科學角度的定義看，差不多，就是所謂的“宇宙大爆炸”之前、一切歸零到負無窮的時間里。

　　在很多關于時代劃分的概念定義中，將遠古、太古、荒古等同于一個時期。如果，將三者細分來看，也可以是這樣：

　　荒古時期是天地之初的世代，在古代神話故事的描述中，也就是“盤古開天、大地洪荒、鴻鈞講道”之時；從古生物學等自然科學角度的定義看，差不多，就是從單細胞生物剛剛出現的時候，到慢慢地演化、進化出了一些多細胞的微生物，以及結構相對簡單、種類繁多的植物、動物等。

　　大古時期是從蠻荒亂戰(zhàn)、天地逐漸統一的時代，在古代神話故事的描述中，大致是“龍鳳初劫、帝俊稱帝”之時；從考古學等自然人文科學角度的定義看，差不多，就是各種巨型猛獸比如恐龍從誕生到繁衍、直至統治整個地球卻最后滅絕的數億年。

　　遠古時期可以認為是，在古代神話故事的描述中，“十二祖巫掌管六道輪回”、共工怒撞不周山、巫妖大戰(zhàn)、巫妖式微、“祖巫后土架奈何橋開鬼界”、女媧造人、太一治世的時期。相對應的，從進化論等自然科學的角度上看，差不多，就是包括最早人類在內的哺乳動物這一脈系的誕生和進化的時期。

　　對于上古時期的劃定，幾乎是沒什么太多爭議的。上古時期已經非常接近現代了，是從古代神話故事中的三皇五帝時期，諸如炎黃蚩尤逐鹿之戰(zhàn)、封神之戰(zhàn)、“西游取經”傳說中所提到的道佛之爭、開辟世間道家、傳授八百旁門——天地元氣枯竭，進入末法時代。相對應的，從人類歷史學角度上看，是人類創(chuàng)造文字、并開始記錄歷史的重要時期。

　　石骨山，有澗。

　　曰驀回，又名幽渡。

　　水赤黑，遠如墨，近如沸。

　　八方不分，周無靈，池無底。

　　空中亦無色，氣卻濁渾。

　　疑有異元叢生所棲之境矣。

　　——摘自《異世經錄》上卷·文尾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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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孟曉彤的理解，在那部尚且幸存于世的《異世經錄》上卷殘中所記載的這段文字，大致的意思，應該是說：

　　驀回澗，在石骨山中，又被稱作“幽渡”或者是“幽渡澗”。

　　它最核心的區(qū)域，是一大灘幾乎深不見底的赤黑色（死紅色）潭水。

　　遠遠看著，就好像是一塊巨大無比的墨（固體狀的）。

　　但是，湊近了卻會發(fā)現，那里竟是和煮沸了一樣，始終波濤翻滾著（液體狀的）。

　　在驀回澗的周圍，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方向，也沒有什么生靈出沒。

　　空氣中貌似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物質，可，卻總是顯得渾濁不堪的。

　　誰也不知道，在這驀回澗池底的最深處，究竟隱藏著怎樣恐怖或者是詭異的元神能量。

　　也只是猜測著，那里可能是異端之物叢生棲息的地方吧！

　　而，從九小寒的師父無為子那里得知：

　　相傳，驀回澗，原本是一個人、鬼、魔、妖、怪、精、神、仙、佛九大族皆不管的腌臜地帶，濁氣彌漫、惡臭熏天。

　　無論，你先前是什么……到了這個地方，必然是熬不過一節(jié)香灰飛燃的時間。

　　因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所謂的活仙、活妖、活人之類，在自己親眼見過那里之后、再從那里逃生出來的。

　　但是，仔細想來，孟曉彤一直在好奇一個問題：

　　“若是，果真沒有什么活物能夠從驀回澗出得來的話；那么，那只有上半卷殘籍的《異世經錄》中所留下來的這句描述，又是誰記錄下來的呢？”

　　難道，僅僅只是凡界坊間口口相傳的神話故事，而已么？

　　如今，《異世經錄》中卷、下卷的全部內容，可以說，幾乎已經無法獲得和考證了。

　　盡管如此，可，關于上卷中的相關文字記載，非要說成是，全都是靠著原著者純粹天然、異于常人的想象力所撰寫而成的，這恐怕，也是很難讓翻閱者產生足夠的信服力的。

　　可倘若，那些內容，都是真的呢？

　　莫非，還難不成真是，某個“魔道中人”在那里親眼目睹、或者是親身經歷之后，親手撰寫完成，從驀回澗帶出來的嗎？

　　再者，亦或是，這位“魔道中人”在驀回澗某處異世重生了，而后，借以自己殘存的些許記憶，可能是祂自己寫出了此段文字，也可能是祂講給了其他人聽了？

　　總而言之，關于“驀回澗”的這個故事，最終是得以流于后世的。

　　不管怎么樣，從目前孟曉彤掌握的這段“文獻資料”、以及相關知情人比如無為子所闡述之言中，來看：

　　驀回澗，自始至終，都還是僅僅存在于九大族的失傳典籍、野史話本、無證傳說之中。

　　但，至少，從中也能夠基本推論出，這一點：

　　在原著者看來，驀回澗，很可能是一個獨立于三界九族之外而“莫須有”、“信則有”的幻化涅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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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曉彤突然進入九小寒身體的這三個晚上，她每次都能跟隨著九小寒似睡非睡的潛意識，進入到九小寒的那場“驀回夢魘”之境中。

　　或許，正是由于此前，在藏書閣里閑讀之時，九小寒對《異世經錄》中有關驀回澗那段文字描寫的相關記載，太過于好奇了，才致使“驀回澗”的場景，在她的記憶里產生了頗為深刻的印象吧。

　　沒錯！

　　起初，孟曉彤就是這么以為的。

　　可是，與她的理解恰恰相反的是：

　　九小寒自己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夢中的驀回澗是真實存在著的；而且，似乎，驀回澗，就是那個最能夠讓她“夢想成真”的地方呢！

　　因為，在九小寒的夢境之中，無論夢中周遭的光線如何，她那雙異色靈動的雙眼，每次都能夠“看”得十分清楚、通透。

　　當然，她自己并不知道，為什么唯獨在這個夢境里，自己的眼睛就可以不分晝夜明暗得恢復到正常的顏色與正常的視力。

　　除此之外，讓九小寒會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還有一處：

　　她日常所修所學的，皆是伏妖除魔之道；可是，在驀回澗的夢魘里，自己卻“淪”為了一名要替妖魔代言、勢要與天地共主一決高下、拯救冤念蒼生之徒呢？

　　弗洛伊德曾經在他的多部經典著作中，反復強調過：

　　夢，不是偶然形成的聯想片段；而是夢者對不滿現實的想象，是被壓抑了的、或者是被篡改了的愿望的達成。

　　可是，從孟曉彤處于第三方、相對客觀一點的視角分析看來，九小寒所夢到的這一切，絕非是只用簡單的“夢境”二字，可以足夠完全解釋得明白清楚的。

　　再反觀回，九小寒反復會夢到的“驀回澗”場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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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小寒就好像是懸立于在天際之間的一片浮云上，她俯瞰著腳下的一切萬物。

　　在那如墨如沸的驀回澗中央，有著無數處、時刻翻滾著熱流的潭眼。

　　從那些潭眼不斷翻騰涌出的水，似乎是鮮紅色的；而，距離潭眼周圍越遠，色彩卻是越來越深暗，直至最遠處便呈現出了黑色。

　　像極了一口巨大無比的、涮過無數遍各種仙體、生靈、妖物內臟與尸身的老銅火鍋，一般。

　　而，若從高遠之處仰望俯瞰過去，在天地相連的混沌之處，隱隱約約地仿佛是有一雙似有似無、遮天蔽日的龐然大手，正在從天界、妖界、人界……將源源不斷、濫用“天力”而釀成大禍的有罪生靈，不知疲倦、不厭其煩地丟入下面的這猶如黑墨般的驀回澗之中。

　　那些沒有被滾滾沸騰的池水所熔解和腐蝕的仙、妖以及人、獸之類的指甲、骨核、結石……糾纏著各種脫皮去脂、沒了血肉的毛發(fā)。

　　隨著潭水一浪一浪的向外翻騰著，一些碎甲、碎石、碎骨屑、碎毛發(fā)，“前仆后繼”著陸續(xù)地被沖到了池潭的岸邊。

　　數以千萬年，日積月累，越壘越高，竟然，堆成了一座白花花的環(huán)形石骨山，將驀回澗包裹在了其中。

　　石骨山上，寸草不生，死寂一般地荒蕪凄涼，遠遠望去，如同苦寒之地的常年雪山一般。

　　那山頂尖，再高一點，恐怕都快要捅破了天宮，似的！

　　但是，那驀回澗中的潭眼，時不時席卷著一股子一股子的血腥味兒，卻總是彌漫在石骨山中，混著枉死于此之眾生的冤魂怨氣，數萬年不散。

　　期間，掙扎聲、慘叫聲、哀怨聲……聲聲不絕于耳，哪怕明知夢境都是虛幻的，也聽得九小寒心痛不已。

　　這樣的場面，太太震撼、殘忍了，甚至就連孟曉彤也難免忍不住悲憫之情，和九小寒一起淚流滿面起來。

　　孟曉彤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九小寒的心、身都在努力克制和壓抑中作著巨大的抗爭。

　　可是，九小寒卻又無力抵阻這一切的發(fā)生，她被那雙看似無形又充滿神力的大手禁錮著，絲毫動彈不得。

　　而她自己都記不得了，這禁錮已經控制了多少生靈

　　她只能無可奈何地僵挺著，騰空懸于天際之間，痛苦難忍地俯瞰著腳下的驀回澗中萬物涂炭、泯滅不止。

　　不僅僅是九小寒要問，孟曉彤也想知道：

　　那些生靈，它們生前一世，到底犯了什么毀天滅地、罪不可恕而如此了得的大錯？

　　難道，除了此種永世墮落、徹底毀滅式的懲罰，就沒有其他可以讓它們悔悟改過的辦法了吧？

　　或許，污濁之晦氣，也是這宇宙世界中必然的另一種存在方式；

　　不然，如何去讓那些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的諸法空相，達到最完美的自然平衡，繼續(xù)周而復始下去呢？

　　正所謂是，物極必反，盛極而衰，乃天道也。

　　天地之間，陰陽、正邪、善惡能量的并存與相互轉化，卻始終是處于一種彼此制約的動衡狀態(tài)。

　　由此而論：

　　這，大致上，才本應該是，整個驀回澗存在于世的根本意義所在吧？！

　　每每想到此處，九小寒的隱忍，似乎已經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當她終于忍無可忍、無法再忍之時，一聲發(fā)自肺腑的吶喊，直達周身的每一處骨節(jié)，隨后，便震徹了天地。

　　而，那股潛藏在體內的“天力”，才終于得以爆發(fā)……

　　只見，身著一套天絲鳳羽的藍枝花裙、長發(fā)傾斜如墨四散飄逸的九小寒迎風而立，再一次懸于那位于三界九族交匯處的驀回澗之上。

　　手持著那把名為“純覚”的上古神劍，鋒刃銳利，映著了她那雙清澈見底、美善悲憫的眼眸，不再灰濁、毫無異色。

　　她傲視八荒、威懾六合！

　　敢問：勇于跟天地之共主叫板的，還有誰……？

　　究竟還有多少冤靈，和“她”一樣，罪不至于此，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萬惡不赦、幽冥窮途的驀回澗呢？

　　再敢問：

　　一旦入了這驀回幽渡，而不被其所“異化”的，又有誰……？

　　正如是，入魔而被不其所魔者，談何容易！

　　上嘴唇碰碰下嘴唇，任憑誰口中說出來，都是如此輕而易舉；然而，千萬百萬年來，能出幾位鳳毛麟角的異世之子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