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覡蠱指毒(2)

　　只不過，為此一戰(zhàn)，無為子自身著實耗費了不少的功力；可，眼下，他又被巫煞的那只毒臂給緊緊地掐住了手腕。

　　然而，就算是無為子的反應速度再快，哪怕是他在發(fā)現的第一時間里，就將那只毒臂給遠遠地甩了出去，但是，他也仍然沒有能夠遏制住，從那五個丑陋不堪的黑色指甲里滲透進他手腕血脈中的妖毒。

　　那五股黢黑無比的妖毒，進入無為子體內的速度，實在是太過于驚人了?。?！

　　妖物，就是妖物，就算是離開了妖主人的本體，卻依舊邪性。

　　而，這個時候，巫煞早已經離開。

　　這是連可以當場解毒的一丁點兒希望，都沒有給無為子留下啊。

　　就算是，無為子想要再去找巫煞索要解藥，也是太不切合實際了。

　　一來，巫煞走之前說一定會找無為子報仇，那么，也就是說，巫煞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那只斷臂會突然襲擊無為子，所以，就算是去找巫煞，對方肯定不認，這毒和自己有關；

　　二來，巫煞合作洽談失敗、又失誤斷臂的怒氣正盛，恐怕，彼此再見面，無為子就會是“得不償失”的“自尋死路”，一條了。

　　這三來嘛，十有八之九成，這種此前從來聞所未聞的小小“覡蠱指術”，很可能，巫煞那邊壓根兒就沒有備著解藥。

　　試想一下：

　　巫煞連自己的斷臂都可以舍棄不要；他，又為什么會自留那些專門用來解這種“覡蠱指毒”的藥呢？

　　那，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因此，無為子把自己的紅顏知己趙錦靈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就帶著自己二弟子悟慈的尸首，回到了清心觀。

　　…………

　　清心派十二大御用金牌獵衛(wèi)，從此，便只剩下十一位?。?！

　　——這，被視為“運勢不祥”的前兆。

　　與此同時，哪怕，就算二弟子悟慈所屬“金牌獵衛(wèi)”的品階，是和大弟子悟爭一樣的；

　　就算，他是為了保護師父無為子和師父的至交好友，才死在了焱地妖族“煞王”手里的；

　　悟慈的喪葬儀式和他一切身后事宜，都不便于興師動眾、大操大辦。

　　不過，雖然在形式上是極為簡約的，卻是由身為他同門長兄的悟爭來負責主持和料理，莊重而肅穆。

　　最后，悟慈的墳冢，就安在了在清心觀后門外那個最高的山坡之上。

　　說是“墳?！保膊恢贿^是新攏起來的土包一抔、木刻碑牌一塊，而已。

　　這就是清心派弟子一貫遵守的、恒古不變的規(guī)矩之一；自然，也是“獵妖衛(wèi)”最后的宿命！??！

　　當時，由于那片墳地已經出了結界之外，九小寒無法參加。

　　后來，她從十七師弟悟彥那里聽說：

　　在墳前祭拜的一眾師兄弟中，最冷靜的一個，是大師兄；而，哭得最兇的，是五師兄。

　　即便是師父無為子也是在場的，只不過，全程下來，他始終都沒有說話。

　　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發(fā)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

　　二弟子悟慈的棺槨被封蓋下葬，眾人撒土立碑；大弟子悟爭念誦完悼文，其余弟子們跪禮告別；最后，只留下三弟子悟念獨自在墳前留守。

　　在人前之時，無為子沒有留下一滴眼淚，甚至，連哽咽一下，似乎，都沒有。

　　——或許是，哀傷過度，反而悲極不慟；也或許是，年紀太大了，早就已經看慣這人世間的各種生離死別之象了罷。

　　由于，當時，二弟子悟慈的尸身，無為子始終都沒有讓九小寒當面看到過；所以，對于九小寒而言，她只是權當二師兄是被師父調派到了很遠的地方“執(zhí)行公務”去了。

　　“二師兄他此次出公差，以后，應該是再也不回咱們清心觀了？”

　　見雙眼微微紅腫、臉頰仍還濕潤的悟彥從后山回來，當時，九小寒就是這般問他的。

　　“嗯！應該是不回了……”

　　在偌大的清心觀中，上下近千位同門，悟彥是最懂九小寒的那個人。

　　…………

　　一開始，被巫煞斷臂上的那五個“利爪指尖”留下來的傷口，還是無痛無癢、沒什么癥狀反應的。

　　但是，等到無為子有明顯感覺的時候，似乎，已經為時太晚了。

　　在回到清心觀之后的三日內，那五股“覡蠱指”之毒，就開始迅速蔓地延到了無為子的全身各處。

　　這個方面，還不算是最嚴重的。

　　最為嚴重的，也是完全出乎于無為子意料之外的事情，很快就跟著發(fā)生了：

　　這種早在上古時期就已經基本絕跡消失的“焱地蠱毒”，致使無為子身體內外所擁有的“天力”，受到了近乎是不可恢復、不可逆轉的徹底損傷。

　　如此具有“毀滅性”的致命打擊，在人界活了五百多年的無為子，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他，不得不無奈驚嘆：

　　這焱地“妖煞之毒”的摧毀力，居然能夠如此之強大；甚至，足以能夠對抗和泯滅作為“生靈之本”的“天力”?。?p>　　除此之外，無為子還發(fā)現：

　　不只是，自己所有的功法衰減得極快；而且，如今，他苦心歷練和積累下來的這五百多年的周身修為，也已經不剩萬分之一二了，就快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可以說，他是在一夜之間，驟然“淪”為了與一個普通人基本無異的地步；甚至，可以說，他的身心狀況，也頹廢得還不如平常人呢。

　　回到清心觀后，沒過七日，就連他的嗅覺、味覺等五感，也逐漸著，幾近全無。

　　但是，自己身體上發(fā)生的這些明顯改變，無為子沒有對其他人透露半個字。

　　他只對弟子們說，自己要閉關一個月；而，在這一個月里，清心觀內的各類大小事務，就暫時交由大弟子悟爭代為管理和安排了。

　　在所有弟子門生中，悟爭的資質、能力、品行、大局觀都是一等一的，是個值得委以重任的人。

　　大家也是十分敬重他、認可他的。

　　盡管，無為子此前身體一直健碩硬朗，壓根兒就沒有仔細考慮過，未來，在自己羽化之時、到底會選擇誰來接管清心觀，此類相關的問題。

　　但是，平日里，自己忙起來抽不開身、或者是有事外出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也都是會及時召喚大弟子悟爭回來、幫自己好生協管觀中事宜。

　　縱使已經在人界活了足足五百年，可，無為子還是沒有活夠，他當然不希望看到，自己極力推廣與倡導的“清心道法”，才剛剛發(fā)揚光大了三、五十年、還沒有達到自己最理想的目標之前，自己早早就先撒手人寰了的遺憾結果。

　　由于，深知自己的身份特殊，自己“天力”與“修為”的喪失，無為子始終不敢對外聲張。

　　他擔心，會引起三界九族之間不必要的混亂；甚至是，可能會對帝都名府人族帝王皇甫嵩華目前所掌三十年之難得盛世，產生極其不穩(wěn)定的影響。

　　于天、于國、于君、于民、于清心觀、于弟子們，無為子都必須獨自一人承擔?。?！

　　…………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

　　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睜睜閉閉三十個回合，一個月，很快也就過去了。

　　在白天里，九小寒的眼睛看不到、也寫不了字，上課、習讀的所有內容，她都是只能用聽的、用背的。

　　在那一個月中，九小寒利用每天晚上去藏書閣陪伴悟彥值夜的幾個時辰，已經將師父無為子在過去一年里的講經語錄，重新整理成冊、熟爛于心了。

　　每當十七歲師弟悟彥心疼她太過于勞累了，九小寒始終會這樣說：

　　“先天不足，卻又想要‘不為人后’，總是應該要比別人付出更多倍的努力，才行的?！?p>　　其實，悟彥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她并非是所謂的“先天不足”，而是，她天生本就好學勤勉，罷了。

　　每一次，師父結束閉關、從關口出來的時候，九小寒總是早早地就守在外面、等他很久了。

　　“師父，小十三給你背誦一段近日新學的道經，您聽聽，可好？”

　　“師父，我和悟彥近日已經按照您上個月所授的藥方，煉制出了改良提純后的‘清心丹丸’，您要不先吃一顆，可好？”

　　“師父，見您心情略顯有些低郁，這就讓小十三為您舞上一套近日一直在精練的劍法，您從旁指點指點我，可好？”

　　……

　　這個時候，九小寒還不知道，無為子已經身中“覡蠱指毒”頗深、藥石無救了。

　　大概是無為子有些太過于自信了的緣故，他認為，僅憑一己之力，肯定能找到解除此毒的根本方法。

　　即便找不到，他運用以往的經驗，也能讓自己的功法能力調理回三、四成的水平。

　　然而，在閉關的這一個月里，他不僅收效甚微，而且，身體的根基每況日下。

　　自從出觀之后，漸漸地，無為子又開始經常反復高熱難退，總感覺渾身沒勁兒，還時而食欲不振、水米不進。

　　他整個人，任由哪位弟子瞧著，都是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

　　就連日常的早課、晚課，無為子也都是，不得不依靠提前口嚼至少三根清心山百年老神、一捧粟麻籽，才能將將掩飾住自己的頹弱之態(tài)。

　　可是，這兩種快速助人亢奮、醒腦提神的藥材，也不能頓頓都吃。

　　這些大補類的東西，平常吃多了，反倒會成為變本加厲地損害身體本元的另一種“毒”了。

　　在師父出關之后，一開始，九小寒和十七師弟悟彥，他們都沒太在意。

　　畢竟，在平日里，無為子在一眾弟子們面前掩飾得太好了。

　　可，后來，那還是有一天晚上、輪到悟彥在師父靜室外面守夜的時候，他才有所察覺，師父不僅僅徹夜失眠，而且，神志恍惚、游離無定的。

　　當他發(fā)現師父獨自在房中常常要么是呆滯不休、要么是自言自語的，悟彥就會主動請安進去，近身問候一下師父的康體是否所有欠安，是否需要他為師父準備一些安神茶、或者是助眠湯之類的。

　　起初，悟彥只是以為，無為子僅僅是在由于憂心，近日又有一些來自于帝都名府王上手諭的新獵衛(wèi)任務。

　　可是，等到又過了幾日之后，再次輪到悟彥為師父守夜、進入靜室里面問安的時候。

　　悟彥也沒有想到，師父竟然開始出現胡言亂語、癲狂發(fā)作的癥狀；不只是如此，師父突然不認識悟彥了。

　　無為子將悟彥錯認為了“吸血妖人”，還對悟彥大打出手，最后，鬧得的是既傷了己、又傷了自己的徒弟“小十七”。

　　悟彥非常懂事兒，事發(fā)之時本就是大半夜的，他便沒有驚動其他在觀中休息的師兄弟們。

　　而是，連夜找來了“十三師姐”九小寒，讓她趕緊先給師父用藥安神、讓師父先妥帖地好好睡下了。

　　之后，悟彥才讓九小寒給自己處理和醫(yī)治剛剛身上受的傷。

　　幸好，即便是無為子的神識當時確實處于異常迷離混沌的狀態(tài)，但是，至少還沒有對悟彥使用任何的殺招、下出任何的死手來。

　　或許，也算是悟彥自己命不該絕吧，讓他能夠如此僥幸地逃過了這一劫。

　　然而，等到無為子意識重新完全清醒過來以后，那些曾經發(fā)生的事，他卻一概都忘記了，就好像是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樣。

　　這，才真正引起了悟彥和九小寒的疑慮擔心和密切關注。

　　當初，無為子還打算想通過其他的辦法、繼續(xù)向他們二人隱瞞真相來著吶。

　　直到，他經常會突然無緣無故地無痰干咳、吐血不止、全身抽搐、疼痛難忍……就算他再怎么想瞞、也是瞞不住的了。

　　接著，在此后發(fā)病期間的又一個月里，為了避免由于大肆聲張自己重病的這件事兒、而可能會直接引起朝堂變故和妖界作亂，無為子只安排了五六個口風最嚴、能夠近身侍奉照料自己的徒弟。

　　其中，自然一定也是包括九小寒和悟彥在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