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二人溫泉(3)
看來,此前,在水面之上被雄蚺纏困,以及后來她被雄蚺卷入骯臟的池水之中,著實讓她的體能耗費了不老少。
而且,畢竟,她只是個桃李年華的女子。
瞧見九小寒變得越來越虛弱的模樣,不管是作為“狼弟弟”良子玉、還是作為“戰(zhàn)神仙君”離勿,他的心里,對她是既憐惜、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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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皇甫翊體內(nèi),彼此的視角又切換了回來。
然而,再次通過皇甫翊的視線,端詳審視起九小寒的臉龐,若隱若現(xiàn)著,離勿好像又看到了:
當初,在天界三清境之時,在自己久居的那個“朝夕殿”院中,剛剛跟著自己從無妄谷一路而來、怎么也甩不掉她那只纖纖小手的藍凈初仙子……
那個時候,藍凈初還是個古靈精怪、幾無仙法的懵懂小仙子,才三百歲。
她就只會每日每夜地纏在離勿身前背后、腿左手右;她說每一句話之前,都會口口尊稱、喚祂兩聲“離勿仙君、離勿仙君”。
然后,藍凈初便會雙手舉過頭頂,高高地捧著一塊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隨身刻有“九轉(zhuǎn)”二字的藍珀天珠。
她曾經(jīng)多次跪求著祂不起,涕零不止地,懇請離勿能夠破例、收她為徒。
離勿當然知道,她所持有的那枚藍珀天珠,是三界僅此的一個,再無之二,具有著超凡不俗的來歷和稀世無量的價值。
它,原本是出自于掌管三界九族所有生靈命簿的九轉(zhuǎn)閣閣主書初大人之手。
當時,那一屆的天君為了賞賜藍枝族數(shù)以千萬年以來忠誠守護天界的功勞,特命書初親自篆刻、并贈予藍枝仙族族長的傳世信物。
也就是為了防止未來的某一天,在藍枝族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還有最后能夠保它們一脈之息、延續(xù)種族天力的這枚圣物,所在。
只可惜,七萬多年前的那場仙妖大戰(zhàn)之時,隨身佩戴著這顆九轉(zhuǎn)藍珀天珠的藍凈初,還不諳世事。
三界安慰告急的緊要關頭,誰也不知道,她一個才三百歲的零能幼仙,自己能偷跑到什么地方去。
大家都以為,她是因為害怕、獨自躲到了什么更為安全、更為隱蔽的天宮某處的角落里了。
可,最后讓天界所有神仙都沒有料想到的是,她竟然會由于一時的好奇和貪玩,順著兩族交戰(zhàn)、結界開放的漏洞,偷偷溜去妖族的地域了。
等到離勿在妖界找到她的時候,她的母族藍枝仙神一系,除了九小寒自己之外,全族慘遭被滅。
當然,也曾經(jīng)有一些神官、仙者們認為,倘若在當時,藍凈初并沒有因為貪玩而離開天界、而是及時啟用九轉(zhuǎn)藍珀天珠的話,藍枝神族很難可能就不會死傷慘重到徹底滅族的境地。
然而,那個時候的藍凈初年歲還尚幼,她完全背負不起如此之重、上升到了族系存亡層面的“譴責之聲”。
如果當年,離勿放著她遺失在妖族境內(nèi)不管,不管是在妖界、還是重新回到仙界,流離失所的她,指定是活不長的。
雖然,祂們倆之間相差了整整十六萬歲,從輩分上,藍凈初叫祂一聲“離勿師尊”或者“太師圣祖”,也都是不為過的。
然而,只不過,藍凈初還并不知道:
不單單只是彼此生辰方面的差距太大;而且,離勿根本從來就沒有招收女仙做祂的弟子。
而,這表面上最直接、最簡單易懂的兩各關鍵點,卻始終都不是離勿拒收她入門的主要理由。
當時的藍凈初太小了,尚且理解不了天界那些年長、有地位的神君、仙者們對她曾經(jīng)能否在妖界境內(nèi)獨活下來的詬病與忌憚。
更何況,二十三萬歲的離勿,以往承認過、禮成過的師徒關系,本就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
比如,此前神覡族的巫子,后來學有所成去了九轉(zhuǎn)閣兼差;只不過,一次因看護不慎,被書初大人的寵物鼠偷吃了燈油,燒壞了幾卷運簿,而,受過比較嚴厲的天罰;在那之后,便再無任何差池。
再比如,善頊仙族的顏尤,一直跟隨在離勿身邊,侍奉其起居飲食、幫其搭理瑣碎雜事,總是勤勤勉勉、兢兢業(yè)業(yè)的模樣。
反坐是,總歸一句話,按這般計算下來,離勿神君幾乎是每十萬年才收一個徒弟的節(jié)奏。
當然,也全都不能是像藍凈初那般“特殊”的家族背景與不可復制的幼年經(jīng)歷……
而,眼前,這一世,良子玉與九小寒,這種“稱姐道弟”的江湖情誼,有點讓離勿感到一些不適應。
可是,怎奈,這一世,祂暫且只能必須套著這副叫良子玉也好、叫皇甫翊也罷的肉身外殼,來面對始終心懷無盡善意的九小寒。
——也就是,祂與那老妖王容嘯一起壓在獄魔窟、苦等了整整五百年之久、才終于在這一世再遇見的藍凈初。
只是,現(xiàn)在的藍凈初,仍在“沉睡”、尚未“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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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小寒也不知道,也不準備馬上就追問良子玉,他是如何習得尋找溫泉口的這個本領的。
就像是截止目前為止,她還始終沒有主動探究過,他是怎么學會快速地解開全身穴道的,一樣。
九小寒對他的了解,還是太淺了些。然而,她心里漸漸預感到,或許,這個“野狼崽兒”絕非簡單之人、也并非等閑之輩。
但是,總而言之,她對良子玉本存的人性之善,卻是從來沒有產(chǎn)生過一絲一毫的懷疑。
漫天的星子,忽明忽暗著,與那皎白的圓月光暈,交相呼應著……
就在距離那蚺池越走越遠、大概不到半里路的地方,沿途的一大片雪地,表面的厚度,開始變得越來越薄了。
他們也越來越覺得,身上沒有那么冷了,周邊的風也沒有那么凜冽了,空氣里的溫濕感,也越來越大。
還沒有走到那幾口溫泉眼的附近,九小寒就已經(jīng)是滿鼻腔的硫磺味道了。
二人來不及再多想些什么,彼此的腳下不約而同地,也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盡管是傷勢比較輕、體力依稀尚存,可是,先前,九小寒跟那一對雌雄雙蚺也是先后纏斗了好一番的。
無論是她、還是良子玉,他們倆都亟需盡快抵達一個相對安全的環(huán)境,徹底放松下來,好好地休息一下。
由于有了前車之鑒,以防溫泉水中再出現(xiàn)什么孽物邪祟之類的,九小寒將良子玉先扶坐在距離溫泉幾丈遠的巖石邊上。
“這里確實不錯,至少,石頭都是暖呼呼的!子玉,你先坐下來,緩一緩。我先過去瞧瞧?!?p> 話音未落,只見她已經(jīng)自己闊步走上前去,挨個泉口都仔細觀察了一番。
在沒有嗅到任何妖氣之后,九小寒才折返回來、又攙扶起良子玉,來到兩個相鄰最近的溫泉邊上。
九小寒指了指他們二人眼前正熱氣騰騰的一個溫泉泉口,說道:
“子玉,咱倆得離近點——”
眨了眨墨色明亮的大眼睛,良子玉略顯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有些詫異地看向九小寒,問她:
“???小寒姐,你該不是想要和我一起泡吧?”
“離近點——這樣,才更安全吶!你個才束發(fā)沒兩年的毛孩子,滿腦子都在想什么呢?”
九小寒輕輕敲了一下良子玉的額頭,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自己:
“男、女有別!”
不知是不是被溫泉的熱氣熏得的,她臉色有些微紅了起來,接著說道:
“你左邊,我右邊。背靠背,既不授受,遇到什么危險的話,也能及時相互照應?!?p> “喔——好的!”
良子玉故意拉長了尾音,應了她一聲,但是卻遲遲不動身子。
只要是他一想起來,此前,她和那個叫“宇盡文”的守城侍衛(wèi),倒也是沒那么客客氣氣的,還為他寬衣、檢查傷勢呢,還是心有余悸的!
——可,宇盡文已經(jīng)被那只巨型雄蚺活生生地吞到肚子里去了,良子玉再要去和一個已死之人“計較”,那就是他自己想不開、有點太小心眼兒了吧?!
不過,或許僅僅是因為,每一次,九小寒為良子玉查看傷情的時候,良子玉好像不是奄奄一息、就是昏迷不醒的,并沒有記得太清楚的緣故,他不知道,九小寒當時是多么得細致入微、毫無遺漏地。
罷了,過去的,就讓它隨著他們倆能夠從雌雄雙蚺口中僥幸存活下來的那一場惡戰(zhàn),一起過去吧。
眼下,好好地活下去,別什么事情都重要
只見他一旁的九小寒,轉(zhuǎn)身過去背對著他,已經(jīng)開始速速退卻了外面那一套、都快要凍黏在她身上的短款灰道袍。
不經(jīng)意之間,良子玉瞄過一眼之后,便顧及著“非禮勿視”的基本儀態(tài),趕緊也扭過頭到了無法再看到她的方向上去了。
接著,九小寒身著一套白色內(nèi)襯底衫,一步邁了出去。
隨后“噗通”、“嘩啦”兩聲從水面?zhèn)鞒鰜淼妮p響,她先于良子玉走下了位于左邊的溫泉水之中。
“嗯?!小寒姐……”
良子玉擔心她出了意外,聞聲立即轉(zhuǎn)身回來。
“我沒事兒!好著呢,放心吧!下面的水,熱乎得很!”
半身沒(mo)入水中的九小寒,始終背對著他,往溫泉坑的中心一點點試探試探性地摸去。
為了保證十足的安全,她在充盈著蒸騰熱氣的泉水之下,又足足摸走了兩圈。
每一次,九小寒微笑著回頭,正向面對著站在岸邊巴望著她的良子玉之時,良子玉總是有一種天界仙子墜入人間的恍然和錯覺。
于是,他都會心存避諱與尊重,很自然而然地,將自己原本關注的目光移向到別處去。
或是,抬眼欣賞欣賞天邊黎明前黑暗夜幕上那顆與月同輝的太白金星;或是,低頭觀察觀察腳邊巖石的棱角形狀和顏色漸變什么的。
在反復確認溫泉里一切正常、并無任何危險的異物之后,九小寒才趕緊招呼著、催促著良子玉靠上前來。
“好了!子玉,你看什么呢?”
“我……我剛剛這不是給你把風呢?”
“怎么,有情況?”
九小寒全身的神經(jīng)都緊繃了起來,似的。她生怕,此時此刻,又出現(xiàn)什么超乎她想象而難以把控的未知異狀。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在這里,還好些;可,她那位小“狼弟弟”的傷勢,確實真心是再也折騰不起了。
“沒……沒有啥新情況!”
良子玉一邊回答著,一邊還在猶猶豫豫地背對著溫泉水中的九小寒,繼續(x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著,一副監(jiān)察周圍環(huán)境的模樣。
“既然沒事兒,子玉啊,那,你趕緊下來泡一泡,暖一暖凍僵了的身子吧?!?p> 當?shù)却甲佑襁€算是聽話般的地轉(zhuǎn)過身來、望向自己的時候,九小寒才一個利落的翻身動作,就將自己的身體卷入了相鄰著的右邊那個溫泉口之中。
“呃!”
正好見證了九小寒那曼妙身姿、猶如鯉魚躍龍門的靈動一翻,良子玉怔怔地愣在原地。
她,竟然,這么美!
縱使,她用了“易顏術”,女扮男相,一般平常人即便是近距離觀察她,也完全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女子之身,比如,那位自稱叫“宇盡文”的侍衛(wèi)大哥;但是,在良子玉的眼中,她一直就是個原原本本“九小寒”的樣貌、穿著一身男子道袍,很特別、很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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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溫泉世界,很快地,就安靜了下來。
二池相臨,良子玉與九小寒,就這樣背靠著背,誰也不瞧誰,各自舒服、自在地泡在溫溫乎乎、布滿熱氣的泉水中。
那一股股暖暖的愜意,仿佛是瞬間地,從彼此的手指尖、腳底板一直熱乎到了各自的心窩兒里,似的。
這個時候,九小寒忽然想起了什么,側身趴在池巖邊上,回手一并將自己先前脫下來的道袍,和剛剛良子玉換下的那一套衣裳,一起拿了過來。
“小寒姐,你做什么?”
良子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