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一刻
壽康宮內(nèi)
尉遲鷺帶著宮婢進來時,迎接她的不是滿桌子的盛宴,夾道歡迎,而是那廳堂坐的板板正正,威嚴不已的太后與陛下。
她暗自煩悶,又不好在面上表現(xiàn),只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道:“建平見過皇祖母、皇伯伯?!?p> “奴婢見過太后、陛下?!?p> “建平啊……”太后首先憂慮的出聲道,“你可知你今日犯了什么錯?”
“建平知錯?!?p> “那南歸門可是……咦?你、你知錯了?”太后驚訝的不行,剛剛想好怎么斥責的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怪異的打量著自家什么都不服輸?shù)墓詫O。
這可不像她。
尉遲鷺深知此行前來會被罵,所以為了避免聽他們的嘮叨,一來便認錯道:“建平不該為了一時之氣,而在南歸門做出此等冒大不韙之事,更不該為了懲處一介低等的觸犯宮規(guī)的侍衛(wèi),自降身份?!?p> “你這……”太后無奈扶額,這是來認錯道歉的嗎?
陛下臉色深沉,九五至尊威嚴壓迫道:“建平,你的一些小打小鬧便算了,如今,你的膽子真的是愈發(fā)大了????連南歸門燒書這等離經(jīng)叛道的事都能做出來?還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殺人建平就不敢?!彼÷曕洁熘?p> “嘭!你說什么?”陛下拍桌而起,怒氣沖天。
“好了,你再嚇到建平。”太后忙出聲維護道,隨即輕輕拍拍桌沿,“建平,來皇祖母這兒,其余人,都下去吧。”
“是——”
“去備晚膳。”
“是——”
尉遲鷺抬步走了過去,在她身旁下首位坐了下來,“皇祖母……”
“你啊,皇祖母都不知該說你什么好了?”
“那皇祖母可以不說?!?p> “你——”
“混賬!”陛下再次拍桌而起,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這是你該對你皇祖母的態(tài)度?來宮里這么長時間了,還沒把你身上那頑劣的脾性改掉?”
“建平生性如此,改不了?!?p> “你再說?!”
“好了?。 碧蟪谅暢鲅源蚱扑麄兌四钦l都不輸誰的對峙氛圍,勸慰道:“皇帝啊,她還小,宮規(guī)一事,還待學習,你做什么這么訓她?”
“便是母后你這一味的縱容,才養(yǎng)成她這副刁鉆的性子!什么都不怕,???連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下次,下次是不是要跑到朕的太和殿去燒???!”
“你胡說什么?!建平豈是那等不懂事的?!”
“那她在南歸門燒書就懂事了?!”
“皇帝……”
“母后,兒臣可不管你如何教導她,但是,此事重大,荒唐!荒繆!大逆不道!別以為有首輔在,朕就治不了她了!”
“皇帝?!”
“明日上朝,百官如何懲處,朕都不管了!”說完,陛下便氣的大步離開,連晚膳都不在這兒用。
“皇帝?。炕实郏?!”太后起身急聲的喊了幾句,也不見陛下回頭,就那樣直直的走了,讓她著實的為難又嘆氣。
結(jié)果回頭,只見她那精貴的小孫女自在的吃著手中不知哪兒來的蜜橘,氣的整個人差點暈過去。
“建平?。 ?p> “建平在?!彼掌鹨滦溟g的甜橘,立馬站起身來,垂著小腦袋望著地面,一副任人聽教的模樣。
太后急得不行,上手捏了她的手臂一下,嚴聲:“你是不是要把皇祖母氣死了你才開心?”
尉遲鷺輕輕哼聲,不疼,但是她不喜歡這樣被人對待,往后退了一步,躲開太后的手,抬起冷然的小臉道:“皇祖母不用擔心建平,大不了就是關(guān)禁閉罷了,再多的禁閉建平都關(guān)過來了,還能如何?”
“建平!”太后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你這什么都不怕的性子,遲早有一天會出事的。”
“已經(jīng)出事了……”她甚至已經(jīng)體會過生死是什么樣的了。
“你說什么?”聲音太輕,主位上的她并未聽到什么。
尉遲鷺搖了搖頭,扔了手中的甜橘在一旁的盆盂里,問道:“皇祖母,您這兒有建平的飯沒有?若是沒有,建平就回去了?!?p> “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吃?”太后恨鐵不成鋼,隨即揚聲沖著外殿喊道:“來人,快備晚膳!”
隨嬤嬤推開殿門,吩咐宮婢們將晚膳一一擺上桌,收拾好碗筷,抬腳走了過來。
“太后,郡主,晚膳備好了?!?p> ……
南歸門
一處寂靜的小院內(nèi)
月色清明的光線落下,灑滿了整座庭院的銀輝。
棕色的樟木房門被輕輕推開,邵鑫、李行等人踏門而入。
郭陽抬眸問道:“怎么樣了?”
二人紛紛搖頭,一臉凝重,“暫時沒有聽到什么風聲,但是聽壽康宮當職的太監(jiān)們議論,陛下發(fā)了好大的脾氣離開了,怕是……建平郡主被訓的不輕?!?p> 聞言
郭陽回頭看向床榻之上的人,神色莫名。
“不僅如此,太師大人已經(jīng)進宮了,除此之外,還有以太師為首的一眾文臣,少傅吳大人、少保辛大人、提督同知文大人、禮部尚書連大人甚至工部尚書蔣大人都在?!?p> “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他們都是太師黨?”
“不,他們是?;庶h!”盛稷嘶啞出聲,心里深知。
“你怎么會……”郭陽詫異萬分,隨即皺著眉頭道:“這些事不該你來管,當務(wù)之急,就是將你背上的傷養(yǎng)好?!?p> “是??!”邵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口茶水,仰頭喝盡,“也不知道郡主為什么要把罪責怪到盛侍衛(wèi)你的身上?明明就不是你的錯!”
李行上手直接將那杯子給奪了下來,放在懷里用衣袖擦了擦,罵道:“這是銀作局送來的最新金銀玲瓏茶具,是你能用的嗎?!”
“用用怎么了?”邵鑫冷哼一聲,指著他道:“看你那小氣的樣,又不是送給你的!那是銀作局送給盛侍衛(wèi)的!就連這屋子里面最簡單的桌椅陳設(shè),榻子上的被褥毛毯都換了最新的!你說你怎么沒有呢?”
“你怎么好意思說我的?你不是也沒有嗎?還和我們擠在一個破屋子里!”
“嘿你真的是……”
“鬧什么?!”郭陽沉著臉打斷他們,“事情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出去,不要打擾盛侍衛(wèi)養(yǎng)傷!”
二人瞬間蔫巴下來,一個放下杯子,一個撈起一旁放下的佩劍,低聲道:“那、那我們先出去了,盛侍衛(wèi)好好養(yǎng)傷,外面的事情都有我們兄弟在,放心。”
“多謝。”盛稷撐起身子,真心實意的開口。
“盛侍衛(wèi)客氣什么?”郭陽扶著他躺了下去,道:“這幾天好好休息,南歸門那邊下屬替你請假,等傷好了再去?!?p> “不必?!?p> “嗯?”
“我傷不嚴重,可以當職?!?p> 郭陽出聲反駁,“怎么會不嚴重呢?!你的傷都……”
“沒事?!彼值懒艘痪?,隨即翻了個身,背面向他,道:“你出去吧,麻煩幫我?guī)€門,謝謝了?!?p> “你——”郭陽有心想勸,見他這副不想聽的樣子也說不出口了,站起身來,點點頭,“也好,那你好生歇著。”
他抬腳離開,順帶關(guān)上了東廂房的屋門。
聽到輕輕的關(guān)門聲,盛稷這才轉(zhuǎn)過身子來,看著房門緊閉的方向,眉宇間閃過一抹疼痛的觸感,轉(zhuǎn)瞬即逝,輕嘲:“我倒是,越發(fā)看不透你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