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nèi)
邵鑫看著他們扶著人進來,嚇得忘了禮儀,起身沖了過去,“盛侍衛(wèi)?盛侍衛(wèi),您怎么了?!”
“怎么回事?!”尉遲鷺那平靜的小臉再難掩蓋波瀾,抬腳下了玉階臺,走了過來。
姜赫單膝下跪,拱手道:“郡主明察,卑職還未待出城,就在城門口遇見了盛侍衛(wèi),人已經(jīng)暈過去了?!?p> “那還愣著做什么?!拿我的玉牌,去請楊醫(yī)正!”
白術(shù)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殿,“奴婢這就去——”
她匆匆拿了玉牌出來,冒著夜色離開,去了太醫(yī)院,從人家床榻上,將楊太醫(yī)給薅了過來。
“帶去偏殿!”
“是——”
尉遲鷺轉(zhuǎn)身便走,身后,傳來姜赫的急聲,“郡主!”
“怎么了?”她回過身子來,棕眉秀黛蹙在了一起,不解又煩悶。
他見人都去了偏殿,這才低聲道:“卑職還帶回來一個人?!?p> “誰?”
……
偏殿內(nèi)
天色暗沉,時辰早已過半。
楊太醫(yī)嘆了一口氣,道:“我之前為他診治時,就告誡過他,讓他臥床修養(yǎng),千萬別再出什么事了。結(jié)果,這才過了兩日不到?又傷的如此嚴重?”
邵鑫趴在床沿前,盡量不碰著自己后背的傷,道:“楊太醫(yī),您就說盛侍衛(wèi)怎么樣了?他現(xiàn)在到底能不能醒?!”
“不能!”楊太醫(yī)板著臉告訴他,隨即指著床上那已經(jīng)要死了的人道:“他,失血嚴重,服了麻沸散,現(xiàn)在副作用來了,所有的傷痛,增加了兩倍,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極限!怎么醒?你告訴我,他現(xiàn)在要怎么醒????!”
“那怎么辦啊楊太醫(yī)……”邵鑫一個大男人紅了眼,看著盛稷那蒼白虛弱的面龐,抱不平道:“盛侍衛(wèi)自打當職以后,就沒有一天不帶著傷的。如今又因為觸犯了宮規(guī),被罰三十大板。昨日,還被建平郡主罰了十鞭極刑。今日,服了麻沸散,副作用突發(fā),病情加重,這、這還能好嗎?”
楊太醫(yī)轉(zhuǎn)過身子去,搖了搖頭,輕嘆:“難啊……”
聞言,邵鑫直接就撲床而哭道:“盛侍衛(wèi),您可不能倒下??!還有我們這一幫兄弟呢,嗚嗚……”
“咔!”她抓破了門沿紅樟木皮的一角,眉目清冷,紅唇妖艷,中間的一抹美人痣,在月際清影之下,散發(fā)著柔柔迷人的風姿,仿佛雕刻的玉翡中,出現(xiàn)了最點睛的一筆,妖嬈,純凈,不可褻瀆。
“讓人去備上好的金瘡藥,隔一個時辰給他換上。再去求護心丸,一天吃上一顆。去我?guī)旆磕萌藚ⅲ旧蠝幗o他送過去。準備藥膳,醒了就讓他吃。醒不了……”
她疾步的轉(zhuǎn)身離開,“就給本郡主灌進去?!?p> “是——”身后的姜赫抱拳應(yīng)聲,好長一會,頭埋在臂彎里都沒有抬起來。
良久
姜赫抬起眼眸,看著沉沉的黑夜,濃濃的嘆了一口氣,“郡主,他怕是您的劫了?!?p> 暗房的彭戈乃是盛家當日應(yīng)該抄斬流放的人員之一,如今,被她特意保了下來,還藏在了芙源殿。
若說姜赫他看不出來什么,還可以當他是榆木腦袋,不開竅,可如今,再看郡主她那慌亂的神情,這一大串的吩咐,若說是不上心,怕也只是欺騙她自己吧?
這邊安頓下來后,留有姜赫照顧,打發(fā)邵鑫離開,回了侍衛(wèi)處。
白芍白術(shù)也不適合留下來,抬腳去了主殿,輕推開房門時,內(nèi)殿的燭火已經(jīng)全部熄滅了。
兩人瞬間步子放輕,一個進去守著,一個便在外殿候著。
安靜的寂夜之中,只能聽聞窗外那幾聲的鳥雀聲,嘰嘰喳喳,嘰嘰喳喳,不知道在叫什么?
再有,便是那被養(yǎng)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白貓,番族進貢的,渾身雪白漂亮,毛發(fā)柔軟,貓瞳烏黑透亮,是個可愛討人的小家伙。
可惜,掉毛嚴重。
郡主是堅決不可能讓它進殿的,想必此刻,又在哪兒偷腥吃到什么好吃的呢。
不一會,白芍在外殿打著瞌睡,伴隨著鳥鳴聲緩緩入眠。
內(nèi)殿的白術(shù)也有些困倦的低下了頭,趴在床榻不遠處的桌案前,開始了呼吸綿長的夢鄉(xiāng)。
記憶混沌不清,翻來覆去,夢境漸濃,氣息交織,沙啞的沉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郡主……”
誰?!
“郡主……”
是誰的聲音?!
他緩緩湊近她的耳畔,低下的鼻尖已然觸碰到她的雪耳,低笑:“您喜歡這兒嗎?”
“微臣特意為了郡主打造的地宮,只有郡主一人,方有資格進來。”
“不……”她用力的撰緊被角,眼皮子好似千斤重睜不開。
“如今新帝登位,大臣們更新?lián)Q代,再也不是盛安皇帝的天下,也不是郡主外祖父的朝堂了?!?p> “郡主知道微臣爬到如今的地位,耗費了多少的精力,經(jīng)歷了多少的屈辱嗎?”
“盛稷?!”她猛然的睜開眼看向他,憤怒至極,“該死的混賬!你竟敢挾持本郡主?!”
“挾持?”他輕笑一聲,薄涼的唇瓣擦過她的臉側(cè),貪戀的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低聲:“郡主這話可就說錯了,是您自己心甘情愿的跟著本首輔出宮,心甘情愿的下了地宮,親自——”
他握上她的手,反壓了下去,迎上她那欲噴火的美盼,唇角勾起,“走下來的,您忘記了嗎?”
她掙扎不已,發(fā)現(xiàn)身子軟的不行,別說擺脫他的手了,連她自己坐起來都難。
尉遲鷺立馬就想起了自己在馬車內(nèi)喝的那碗顧諸紫筍茶,桃花眸憤恨的看向他,極致陰寒:“你在本郡主的茶水里下了什么?”
他坐直身子來,帶動著那深褐色的寬大衣袍劃過她的被角,道:“郡主聰明,微臣只不過是放了點軟骨散,怕郡主醒來后大鬧,封了郡主一些力氣罷了。”
“本郡主要殺了你!”她刺紅了眼,怒聲:“你的命是本郡主救的,你敢恩將仇報?!”
“郡主為何救微臣郡主不知嗎?”他有些可笑的盯著她,冷白清秀的面龐似乎帶著些癡許的瘋狂,鮮艷的朱紅上揚而起,冷笑道:“郡主竟然喜歡這張臉,為什么不能一直喜歡下去呢?”
“你胡說什么?。俊彼侵惭乩淠念㈨?,氣息冷冽似寒霜,長長的脖頸纖細而雪白,綻放著獨屬于她的高貴和自傲,冰冷:“本郡主告訴你,本郡主當日救你,就是覺得你趴在地下,和本宮院里的那一條狗一樣,讓人看了,忍不住的逗弄!你聽見了嗎?!本郡主把你當成一條狗!一條下賤的狗!”
盛稷燕眸陰沉的落了下來,面色怒意翻涌卻又在極度控制,周遭的氛圍也跟著冷了一個度,陰森森的,“所以,郡主是想孤身挺過這次難關(guān),讓出南康這座城池了?”
“癡心妄想!”她耗盡全身的力氣,抬手甩了他一巴掌,“那是本郡主的!你們敢?!”
南康若是讓出,接下來就是臨沂、平嶺,她的臺北三十六城,就得被人撕開一道口子,長驅(qū)直入。
他舔了舔被打的腮幫子,眉宇間染上濃濃的戾氣,燕眸碎著冰,只差攪碎了,融進去,刺出來。
見他這樣突然陰翳駭人,她有些受驚的往后躲去,瞳眸睜大,緊盯著他,“放、放本郡主出去!否則,我定要讓韓紀砍下你的腦袋!”
不說這個人,盛稷或許想不起來,現(xiàn)在說了,他就想起來了,瞬間整個人都冷沉了三分,嗤笑:“郡主還是盼他能活著回來再說吧!”
“你動韓紀了?!”
“何需本首輔親自動手?有人代勞,只要本首輔看不上的人——”他的眸光轉(zhuǎn)向她,輕笑,“便殺!”
“你敢?!你敢,盛稷?!”她驚叫一聲,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坐了起來。
“怎么了郡主?”白術(shù)連忙點上燭火,提著燭燈走了過去。
尉遲鷺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一場夢,一場,前世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