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我
今天開始，我就不喜歡你了。
唐念這樣想著。
可一到第二天，她就知道，她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快忘掉喜歡。
白嫩的手摩挲著一本藍色印花的日記本，翻開來，最新一篇的文字還停留在前幾天。唐念從小就有寫日記的習(xí)慣，就算是日?，嵥榈男∈露紩浵聛恚皇沁@幾天卻不知道寫什么。
唐念緩緩嘆了口氣，提筆寫在日記本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筆墨。工整而雋麗。
隨后她趴在桌子上補眠。最近幾天唐念晚上翻來覆去得沒睡好?，F(xiàn)在還沒上課，教室里陸續(xù)的來了人。江羨來的時候，陳宵已經(jīng)在座位上了。
他不經(jīng)意掃過后門，看到了江羨，就按捺不住地叫他。唐念聽見江羨的名字先是一驚，然后淡淡抬頭望向他。視線只在空中交匯了幾秒，江羨便先移開目光，唐念頓了下，隨后也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江羨剛坐下，陳宵就興致勃勃地調(diào)侃他，“今天又去給人家妹子買飯團?”嘴角還掛著放蕩不羈的笑。
唐念本無心聽他們的對話，剛想離開座位。聽到陳宵話里說的“飯團”，身子明顯的一頓，脊背發(fā)涼，整個人怔愣了下，眼神里透出絲絲寒意。江羨和陳宵正專注說話，沒有看到唐念的那一愣神。
“怎么，羨慕了?要不然也給你買一份?”
耳邊傳來如風(fēng)鈴般清冷富有磁性的聲音。
而唐念心里反復(fù)回響起他的回答，沒有否認(rèn)。手指不可微察地動了動，而刺骨的寒意從脊背蔓延到全身，露出了個苦笑，表情掩不住的落寞，眼眶周圍有淡淡的紅暈。
陳宵并未察覺，自顧自地說：“別了吧，誰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這樣圖啥。自己壓根不喜歡咸飯團，還天天買，一次還買好幾個，生怕人家鹿眠沒吃飽似的。有哪一次，你給我吃的不是鹿眠剩下的飯團……”
陳宵還在噼里啪啦的說，還沒說完，江羨就開口打斷，懶散地看著他，眼神里有幾分認(rèn)真。
他說——“你不知道我圖啥嗎?”
陳宵立刻噤了聲，識趣的沒有把話題延續(xù)。
但這一幕幕落在唐念眼里，就像刀子一樣，扎在她心口處。她控制住自己輕輕打顫的身子，快速起身，椅子卻被她這一動作給翻倒了，她沒有扶正，反而疾步跑出教室。
江羨疑惑的望著她的身影，默默把她椅子扶正。陳宵不知道怎么回事，朝門口看了一眼，人影早就看不到了。
唐念敷衍地把水澆在臉上，看著鏡子里微紅的眼眶，卻一滴眼淚都看不到。也許真正悲傷的時候，哭都哭不出來了。
忽然苦笑了下，覺得她自己真是可悲。
江羨不喜歡吃咸飯團，但會為了鹿眠每天都去買。
江羨的微信名字和頭像都是鹿眠。
江羨見到鹿眠就會笑，眼里的柔情與溫暖只對鹿眠一個人。
唐念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輸了。
他的特例從來不屬于她。
江羨會給唐念講題，但也會給別的女生講。他會照顧新來的唐念，但換做別人，他也會的。他會對唐念摸頭，但他只是當(dāng)做一種鼓勵……
無聲中，他對其他人永遠(yuǎn)都是禮貌疏離的距離，不遠(yuǎn)也不近。
她竭力追趕，卻越不過他周身的荊棘。
現(xiàn)在唐念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江羨的了解只是那冰山的一角。
甚至，只了解于表面。
只知道他長得好看，成績優(yōu)秀，喜歡打籃球，會給別人講數(shù)學(xué)題，性格開朗，不喜歡吃咸飯團。
僅僅，這么多。
……
后來的一次周考，唐念成績直線下降，令人驚恐的是這次直接下降了十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全班一片嘩然，唯有唐念自己表情淡淡的，很平靜，只有嘴角微微抿起。像是早就知道了這次成績，毫無波瀾的就像那個下降十名的人不是她。
她考完試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考砸了。
辦公室的老師第一時間就把唐念叫到了辦公室。
“唐念，你怎么了?這次怎么下降的這么厲害?！崩枳苏χ绷松碜?，詢問唐念。說到后面強壓住內(nèi)心的怒火，語氣稍微緩和，“最近你可能壓力太大了，你得先放平心態(tài)，知道嗎?別把自己逼太緊了，可以先停一停，休息一下?！?p> 唐念木訥地點點頭，應(yīng)了聲。
汪軼也忍不住開口，“唐念啊，也不要有壓力，老師也相信你下次一定能追上來?！?p> 唐念只笑臉相迎，點頭致意。
“唐念，你成績大起大落的，我們老師心態(tài)就跟做過山車一樣。”坐在角落里的英語老師也忍不住打趣道。
唐念也只是應(yīng)和了一聲，便走出了辦公室。一出門，就撞上了路瑤，相對無言。
最近唐念忙著準(zhǔn)備競賽，根本沒時間跟路瑤一起玩，就連聊天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路瑤與唐念并排走著，眼睛時時刻刻盯著唐念。最后是唐念繃不住了，先笑出了聲，用手擋住她的視線。
“你怎么了?”路瑤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安慰且有力的話，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冒出這句沒營養(yǎng)的話。
唐念無言，搖搖頭。但這舉動在路瑤眼里有些反常，她知道唐念寡言，但現(xiàn)在一句話都不說，讓她有些疑惑。
可她也沒多做猜測，只覺得她沒考好心情不好，寬慰了兩句就朝辦公室走去。唐念看著她愈來愈遠(yuǎn)的背影，終是無言。
所有人都在問她怎么了，都以為她壓力太大了才沒考好。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怎么了。
之后一場考試，她直接一躍而起，從第十三名空降到第二名，直接超過了一班的鹿眠。
上次還對唐念嘲諷的那些人這次啞口無言，再也不敢在唐念面前作妖了。
黎姿在一班班主任面前，簡直橫著走。年級里全都知道一班班主任和三班班主任不合，除了常年第一的江羨，三班進前五的人屈指可數(shù)，大多都是一班的人。
每次前三除了江羨與萬年老二的鹿眠，剩下兩個都是一班的人。一班班主任也經(jīng)常用這個來壓黎姿，的確，除了江羨，三班的尖子生也確實少?？傮w來說一班的學(xué)生勢力更均衡，也是年級里最優(yōu)秀的班級。
而這次唐念居然直接奪下了第二名，把鹿眠順到了第三。殺了一班個回馬槍，黎姿面露喜色，她很為唐念感到自豪，至少讓她在一班班主任面前更硬氣了些。
年級第一、二都在我們班，你一班算個球。
所有人都這么看著唐念變得更寡言，長發(fā)剪到過肩，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淡，眼神也變得黯淡，桌上的題卷堆成山，成天只會埋在書桌里，眼里只有學(xué)習(xí)。
剛開始別人以為唐念只是為了保住第二，沒少去調(diào)侃她。但看到唐念像發(fā)了瘋一樣的學(xué)習(xí)，吃飯在學(xué)習(xí)，上廁所都在學(xué)習(xí)。看到她答題的過程由長寫到短，寫得越發(fā)熟練，快速。有時候兩個小時的卷子一個小時就能刷完。
他們就知道，唐念瘋了。
唐念也覺得自己瘋了，就像當(dāng)初發(fā)了瘋一樣的喜歡江羨，但這次，她是發(fā)了瘋的學(xué)習(xí)。
去不到他的世界，她就主宰自己的未來。
當(dāng)兩條直線不能相交時，她就只能與他相對。
她不想在江羨面前，活的太狼狽。
就這樣吧，忘乎所以。
最后一次月考，她如愿考上了第一，名正言順的第一。把雷打不動第一的江羨給拉了下來，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震。
這個消息在年級里瞬間炸開，所有人都知道三班的唐念成了第一，而江羨成了第二。下課其他班的就跟看猴一樣從窗子里望著唐念，都想看看傳說中的第一長什么樣子。
三班還好，盡管還是驚詫不已，但對比其他班，已經(jīng)算很平靜了。他們早就有預(yù)感，她可能把江羨拉下來，卻不知這么快。
辦公室倒是炸了。得知唐念的成績后，黎姿就恨不得把唐念是年級第一宣告全世界。其他老師也在班上著重表揚了唐念，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在唐念成了第一這個好消息散播于年級的時候，學(xué)校成績欄就爆出了一個重大事件——唐念物理競賽入圍了，還是以滿分得了第一！?。?p> 這個消息又在年級里炸了鍋。
眾人“……”學(xué)神，我跪了！
唐念從始至終都是云淡清風(fēng)。
唐念抱著本子，站在辦公室門口，剛想敲門，辦公室里傳來對話。
汪軼說：“江羨物理競賽你也入了圍，明可以直接保送到燕大，但我聽說，你不打算去?”
唐念的手頓了頓。
“嗯，我想出國?！遍T口傳來唐念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唐念剩下的沒聽完，腦子里都在循環(huán)著江羨剛才的話。只覺得心里澀澀的。
辦公室里的聲音戛然而止。唐念呼了一口氣，敲了敲門，里面應(yīng)了聲。她推門進去，江羨就出來了。
他看了唐念幾秒，就移開目光，繞開唐念走了。唐念的腳就好像不聽使喚一樣，追了上去。她扯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昏曉的光照在她柔和的臉上，像鍍了層光。她輕聲開口，笑容洋溢。
“江羨，你之后是不是會出國?那我提前祝你——
一帆風(fēng)順，一路平安?！?p> 我也祝，你在無我的世界里也能光彩奪目。
這次，我就不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