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伙食銀
“想起來了,大為的兒子念哥兒,你怎么沒在家收麥?”管氏給他抓櫻桃。
程懷謙連忙接?。骸拔液偷鶝]有田地,戶籍在通州城?!?p> 沈笑一邊填柴火,一邊問他:“你昨天不是又去應差了,怎么今天又告假了?”
“沒有,高師爺說我暫時不適合留在縣衙,先讓我回家了?!背虘阎t攤開手道。
沈笑動作一頓,“是張家的人找縣尊告黑狀了?”
“昨天早上你和七兩他們一起的?”管氏給搬來了凳子。
“伯娘,念哥兒幫咱們賣的菜,找的幫工?!?p> “喲,你這孩子怎不早說,來來來,念哥兒快坐下。
伯娘都不知道,你瞧你幫了咱家大忙了。”管氏邊說邊按他坐下。
沈大伯也道:“是得謝謝念哥兒?!币惶旌脦装傥?,大舅哥說能連著送到固堤開工那天,幾天菜錢,不僅顧著幫工吃喝工錢,還能節(jié)余不少。
“快坐快坐,真不是張家人作怪?”
程懷謙稍微有點局促的端坐,他道:“也不算是,高師爺說我和張家正面沖突了,怕他們日后反誣縣尊派人故意引發(fā)斗毆,不利物議。
且我今年才十二,不若先進學堂學習,他找好了地方,回頭我就和曜哥一個書院了。
不過,我的兄弟們,高師爺說都已安排好了?!?p> “進學堂好進學堂好,我過年回去時,聽說你爹一出鏢走半年,就給你扔通州,那不是長久之計?!惫苁下犇锛掖笊┱f過,念哥兒八歲上和程為回來,只有爹沒有娘,又瘦又小,委實可憐。
村里的孩子一開始欺生,總是不帶他玩兒。
沈笑知道伯娘又心軟了,程懷謙就不愛上學,他爹送他到通州那是進私塾,但他常常和人打架。
都不曉得換了幾個私塾幾任先生了。
她挑眉望望他,握了握拳頭,眼里警告他別在伯娘跟前討巧賣乖。
程懷謙準確的接收到警告,于是正色道:“謝伯娘掛心,以后我放學,我爹不在家時,能和曜哥兒一起回來嗎?我給家里交伙食銀?!?p> 管氏一頓,見沈大伯微微頜首,便道:“來住就來住,交什伙食銀。
伯娘還能管不起你一兩頓飯?!?p> “嘿,伯娘,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錢他得交?!鄙蛐σ呀浛吹酱蟛饬?,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但吃虧的事不能做。
“伯娘,要交得要交得?!背虘阎t趕緊表態(tài)。
“算你上道。”沈笑再次揚眉。
管氏點點她鼻頭,“我怎么教出個財迷了。
念哥兒別理她。”
和面的周氏好奇問道:“高師爺為什么這么說?”
程懷謙就道:“大嫂,你不知道,七兩他們昨天離開后,張老爺和縣里另幾位鄉(xiāng)紳里老被縣尊請去喝茶了。”他嘿嘿一笑,“一直到午正,縣尊還在不停的勸茶。
你們猜猜看,后來是如何?”
“如何?”沈笑想想那場景就樂,這茶估計不好喝。
沈大伯三人也等著下文。
程懷謙坐在小凳子上,邊幫著摘菜,邊道:“縣尊先是恭喜了張老爺侄子去年院試科考前茅,又夸他侄子文采斐然,是縣里難得一見的良才美質,希望北直隸鄉(xiāng)試能再創(chuàng)佳績,將來金殿題名造福鄉(xiāng)里。
然后就不停的考教張小少爺,直到他臉色煞白細汗如珠,才說他將來耐心打磨好了,也是會為張老爺長臉。
反正就是車轱轆話不停的夸,其他幾位鄉(xiāng)里,都不耐坐著了?!?p> 沈笑噗嗤笑了,林縣令就是個黑芝麻餡的,如今南官北任,北官南調,神的造福鄉(xiāng)里。
侄子良才美質,兒子還須好生打磨,這用心,奪筍啊!
連周氏都不由道:“這不是把張家架火上了?
其他幾家能心里服氣?我爹說過,香河縣里幾家大戶,私下里攀比的厲害。
想來這邊縣城的大戶,也不會是一團和氣吧?!?p> “該!昨天吃飯時,有個黑小子說,給張家扛活兒,他家不僅不管飽午食,還找各種理由克扣工錢?!惫苁蠈⒄玫那鄄巳~和桿分開放,“縣尊老爺不會就為夸他家吧?”
程懷謙笑言:“當然不是,等幾位鄉(xiāng)紳員外都明里暗里擠兌張老爺時,縣尊話鋒一轉。
說起了十年前的于縣尊,說他不僅守城有功,縣治也年年評上佳,于縣尊署理縣務之時,使縣內物價平穩(wěn),用工薪酬與張家灣和通州城一般無二。
奈何升調之后,縣內某些物價不僅反彈升高,薪酬又降了下去?!?p> 沈大伯抽了口空煙袋,道:“于縣尊確實幫咱老百姓不少。
他在那幾年,買啥都跟州府相差無幾,沒人妄自加價,縣里懶漢無賴,都教去造橋修路。
賣糧時,他會讓戶房到各糧鋪巡驗,不許他們壓價,做工不用跑幾十里外,一樣的工錢。
催糧納科時,小吏們都不敢欺壓咱們農戶?!?p> 程懷謙笑的眉眼彎彎,“林縣尊對于縣令也是好一頓猛夸,說于縣令如今已升調按察使一職,不日將至順天府。
身為后生晚輩,他想請諸位鄉(xiāng)里和他一起,去信求教,如何才能盡快讓縣城物價下調,使薪酬如外縣一般,不至再發(fā)生因為幾文錢而引發(fā)更大的磨擦,甚至是群架斗毆?!?p> “呵呵,林縣尊借題發(fā)揮之后,又借力打力。
誰還不知道,縣里的工錢是那幾家大戶暗里使的勁兒。”沈笑暗喜。
“他們怎么說?”管氏急問。
“梁老爺帶頭說支持,張老爺則是表態(tài)不好擾了按察使。
他說,不若趁今次水災,大家合議一下,把工錢都提一提定下,好教鄉(xiāng)梓也多些收益。
幾位鄉(xiāng)里,后來倒是都贊成向州府看齊。”
“這么說縣里用工,以后也和張家灣那些地方一樣了?!惫苁限D向沈大伯:“以后你和大郎,就不用跑那么遠做工,夜宿破廟了?!?p> “那要看林縣令能否一直保持他的優(yōu)勢。”沈大伯放下煙袋鍋,笑著逗醒來的小昌林。
大伙兒都挺高興,管氏炒菜時,不小心油還倒多了。
讓正巧從打谷場回來的沈七奶奶和吳氏,心里咋舌管氏真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