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晨栩有點驚奇地看她一眼，站起來向窗邊走去，“你沒看起來老實?！钡皖^往樓下看，“晚高峰了。”
J城的晚高峰，好的情況能持續(xù)到八點。今天是周五，很有可能到更晚。就算現(xiàn)在來電成功下樓，也要面對另一場征程。
洛晨栩電話響了：
“喂，媽，我這停電了，你們別過來了。”
“那我明天回家?！?p> “我？吃過了?！?p> “呃，西紅柿雞蛋還有青椒肉絲?！?p> “我們這新來個大廚，挺厲害的。”洛晨栩正經(jīng)，卻緩緩轉(zhuǎn)頭看向趙小漁。
這個表面正經(jīng)，其實神經(jīng)的男人，居然借著打電話嘲諷她，趙小漁不想忍了，皺眉舉拳表示抗議。
“好，我知道了。那你陪我爸過個品茶闊論的周末吧。”洛晨栩側(cè)臉對著趙小漁，提起爸媽的幸福生活，他的笑容格外真實。
電話那端突如其來的和諧美好，讓趙小漁開始想念爸爸還在的時候。那些日子幸福美滿，永遠值得懷念。
不像現(xiàn)在，她連個吐露心聲的人都沒有了，媽媽每次聯(lián)系她都只是要錢。
女孩臉上的暗淡，像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似的。洛晨栩站在落地窗邊向外望，并沒有打攪她。
電器的響聲提示來電，洛晨栩開了客廳的燈。
趙小漁扶著沙發(fā)站起來，心不在焉地沖他笑了下，“我回去了。”
站在屋里的人看著她垂下的頭，莫名有點擔心，“現(xiàn)在車堵得厲害，要不等高峰過了我再送你吧?！?p> 這點讓人措不及防的關心和安慰，就算別人無意間給的，此時此刻也會讓人覺得格外珍貴。
趙小漁繼續(xù)向門口走，語氣比剛剛恢復一點，“好，那我去給你買點吃點吧，你中午應該沒吃好。”
洛晨栩向前跟了兩步，“你想吃什么？”
“隨便都好，我去找找?！壁w小漁每每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用吃東西平復。
洛晨栩幾乎跟到門口，“我這邊新來了個大廚?！?p> 趙小漁回頭看他，有點委屈，“嗯？”
洛晨栩彎了嘴角，樣子很正經(jīng)，“真的，樓下的私菜館來了個手藝好的大廚，酸菜魚做的特別好吃?？梢运??！?p> 趙小漁偷偷吞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又走進來。
洛晨栩轉(zhuǎn)身拿起來電話，趙小漁看著他一手插兜的背影，看起來還有點溫暖。
見她又進來坐穩(wěn)，洛晨栩給她倒了杯水，“你怎么了。”
趙小漁握了眼前的水杯，平淡又憂傷，“聽你打電話，我就想我爸了?！?p> “然后呢？”洛晨栩感覺到她憂傷的程度，不是思鄉(xiāng)那么簡單。
“自從初三那年，就再也見不到了?！壁w小漁忍住眼淚，她覺得在一個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哭不太合適。
“你媽呢？”洛晨栩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的問了這個問題。
“她挺好的，以前我爸照顧我倆，現(xiàn)在我照顧她?！?p> 洛晨栩忽然明白，她不善于爭取和反抗的性格，是因為從小就承受來自母親的負重造成的。
沉默了一小會，他問：“你爸爸，對你特好是吧。”
“他會偷偷實現(xiàn)我的小愿望，然后給我驚喜。他是一個有才華和情調(diào)人，對生活充滿熱情。他是個優(yōu)秀的工程師，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同時還能把家里照顧得很好?！壁w小漁自顧自地說著，好像把對爸爸的想念說出來，才能比默念更真實更能得到滿足。
“家里任何事都是他抗下來的，這是他去世之后我才想明白的。他讓我和我媽無憂無慮的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不在之后很長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去生活。我媽還不如我，她崩潰了?！闭f到這的時候，趙小漁眼睛里已經(jīng)沒了委屈，對于母親的逃避責任，她早就習慣了。
洛晨栩靠著廚房對面的吧臺站著，看了眼面前姑娘消瘦的肩膀，回手把手中的水杯放在一邊。
難怪她那么拼命的想賺錢，并且不會跟公司談條件，是因為太怕失去。
外面夜色降臨，對面的樓林閃著標志性的光，立交橋上的車燈連成線又列成片。
屋里的兩個人一站一坐，相互沉默。
直到門鈴響，洛晨栩去開門。
白嫩的魚肉被盛在碗里，澆上一點濃湯擺在趙小漁面前。洛晨栩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酸香的魚湯喝一口，心情舒展了一點。
“吃魚了?！彼髨D用食物分她的心。
趙小漁嗯了一聲，拿起勺子不停地吃起來，每一口米飯塞進嘴里，幾乎不嚼就能咽了。
一口接一口的吞了半碗飯，趙小漁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洛晨栩邊看著她，邊把自己那晚飯也推過去，又開始一本正經(jīng)起來，“看你剛剛那架勢，怕你一碗不夠。我都沒敢吃，光喝湯了?！?p> 趙小漁看著飯碗笑了一下，“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靠吃東西緩解。現(xiàn)在沒事了。”說完把剛剛那碗又推了回去。
“人生就是這樣，改不了的命運留不住的人。不能再擁有是件讓人傷心的事，可幸運的是他曾經(jīng)在你的生命里存在過，而且還那么深刻?！甭宄胯驈澲旖强粗?p> 趙小漁的認知中的洛晨栩只有兩種版本，一是戲謔著談正事，二是正經(jīng)著瞎胡說。這會的他，正經(jīng)的說著正經(jīng)話感悟深刻，是另外一種樣子。
“我也一直這么勸自己，眼睛沒長在后腦勺上，就是提醒人要一直向前看?？杀У氖?，明明道理都懂，還是說服不了自己，過不好人生。”趙小漁只有咬文嚼字的時候，說起話來才透著底氣。
“你其實挺好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有什么。沒有因為花花綠綠的世界迷失自己，也沒因為努力未果而自暴自棄?！甭宄胯蛴么笊自隰~湯中翻了翻，挑了兩塊好肉放在趙小漁碗里。他沒這樣照顧過別人，有點生疏。
趙小漁看著碗里的魚，有點惆悵的笑，“知道有什么用啊，我想要的東西那么多，自己有的東西還那么少?！?p> “認清了之后，可以不懈努力啊。你還小，未來一片光明?！甭宄胯?qū)λＡ讼卵?，那雙桃花眼只是眨得時候笑著，就很有拋媚眼的嫌疑。
趙小漁果然被電到，語氣有點蕩漾，“好像你很老一樣?！?p> “挺老了，老到能默默接受一切不如意，并且努力適應；老到只能一心工作，放棄了所有愛好；老到看同齡人放飛自我，竟然不由自主的嫌棄。”洛晨栩此時自嘲的深刻，再加上嘴角時不時顯出的笑意，看起來格外好看。
“我看你都挺好的啊，你是有什么坎坷需要經(jīng)歷，才變得這么成熟？”因為洛晨栩短暫的正常，趙小漁也放松了許多。
“成熟嘛?！甭宄胯蛎碱^飄了一下，目光流動，“所謂成熟，不是看你經(jīng)歷了什么，而是看你擺平了什么?！彼睦镉悬c在意趙小漁對他的評價“都挺好的”，只是這會沒拿出來調(diào)侃她。
趙小漁抬眸，興致盎然，“那你都擺平什么了？”
“我啊，擺平的可多了?！甭宄胯蛱е劬傺b思考，“從小滿胡同我最小，被逼得兩歲就會彈玻璃球?！?p> 趙小漁笑得肩膀都在動，“然后你就成熟了？”
“這開發(fā)了我的超前意識啊，五歲自己洗澡，七歲自己去看牙，初中的時候自己住?！甭宄胯蜻@會談性頗高，“高二暑假自己出遠門，坐了一天一夜火車為了去看我爸媽在江云大學的學術講座?！?p> “那你還挺厲害的，我到現(xiàn)在太晚都不敢出門。”趙小漁感覺跟他相比，自己弱爆了。
“所以你想自己去XZ，把膽練大點？”洛晨栩聲音壓得有點低，語調(diào)卻在上揚。
“努力賺錢改變現(xiàn)狀，就算財迷心竅也不至于總被拿來取笑吧?！边@種方式多聊幾句，讓趙小漁覺得他們有些熟識，自然的表示抗議。
“夸你呢?！甭宄胯蛘Z氣輕飄，眼神跟趙小漁對視后笑著低頭吃魚，“現(xiàn)在女孩盲目現(xiàn)實，能認清自己并且不懈努力的越來越少。只是你有一點小問題，有部分勁使錯了地方?！?p> 現(xiàn)在女孩盲目現(xiàn)實這個事，趙小漁深有感觸。沈薏然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勁使錯地方是指接受了不能完成的任務，還不知道為自己爭取利益是吧?！?p> 聽她說到了點上，洛晨栩很以為然的點了頭。這丫頭看著有點呆呆的，短短幾天時間想得還挺明白的。
趙小漁笑了下，語氣有點無奈，“我這種新入職一年的職場菜鳥，只有少說話多干活這一條出路。有些東西不是不拒絕不爭取，是沒有拒絕和爭取的能力和底氣?！?p> “你自信點，可能一切就不一樣了。每個人都有別人替代不了的價值，你要利用這些價值為自己爭取到最好的待遇。顯然你的價值，你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甭宄胯蚱沉怂谎?，剛剛還想著她變通透了，居然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趙小漁剛要說話，手機響了。接通：
“喂，然然?！?p> “我不去，你玩吧，我一去那就頭暈?！?p> “晚上你不回來了么？那你注意安全?！?p> “我，呃，我在外邊吃點東西，一會就回去了?！?p> “拜拜?！?p> 洛晨栩單憑趙小漁的這幾句話，就已經(jīng)猜到電話那邊的人是個什么情況。懶散的翻著眼皮，“你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