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離鄉(xiāng)

　　原本眼前一片灰暗充滿霧霾，突然的一條路明晃晃的出現(xiàn)在視線里！曹陽就是這樣的心情！

　　這一瞬間他的腦中回想了很多，傅琪琪這段時間對他的嫌棄，他兒子對他的存在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以及他在場子里沒有以前那么的快樂，還有那些被他得罪的人……

　　曹陽在高家吃過晚飯后就回了家，他知道傅琪琪還在飯店沒有這么快回來才敢回去的。

　　曹家此刻空無一人，曹伯川沒有自己照顧，應(yīng)該下課后就被傅琪琪接去飯店，等飯店打烊了才會一起回來。他收拾了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衣服，連傅琪琪他們最后一面都沒有見過，只留下一張紙，就毅然決然的離開這個家和這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小鎮(zhèn)。

　　從此天高海闊，男兒志在四方。

　　夜幕降臨，小雪在街道上堆積成薄薄的一層銀色，冒著寒風(fēng)踏著夜色傅琪琪抱著曹伯川推開了院門。

　　回到家看到桌面上壓著的紙條，傅琪琪沉默了一陣，然后對曹伯川說：“兒子，你爸爸要出一趟遠(yuǎn)門，以后只有麻麻照顧你。你覺得怎么樣，沒有爸爸好不好？”

　　曹伯川被傅琪琪的外套包著，就只有一張白嫩圓潤的小臉露出來，他黑幽幽的眼神透著幾分冷靜，懂事又成熟的氣息從他身上傳出，每每看他這模樣，傅琪琪的心里總是心酸。

　　對充滿純真無知的曹伯川感到心酸，也對這個成熟又依賴自己的曹伯川感到心酸。

　　曹伯川聲音脆脆的帶著幾分稚嫩，但在他自己的感觀里他的聲音是不在乎的冷然：“好，但是以后你必須在下午三點(diǎn)之前接我回來！”

　　每次他熬不住在田教授那里睡著了，田教授都會笑他流口水，像個小孩子一樣！雖然他的身體是小孩子，但他決不允許自己的表現(xiàn)出跟個無知孩童一樣！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傅琪琪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她知道以前的曹伯川的童年經(jīng)歷過什么，知道他憎恨曹陽這個父親，也憎恨原主的這個母親。就算他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對她很有依賴，但傅琪琪若敢拋下他離去，他肯定也會憎恨現(xiàn)在的傅琪琪，并且在他有能力的時候找到她報復(fù)她。

　　傅琪琪摸了摸他的腦袋，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好，麻麻要是走不開，就讓方叔叔去接你好嗎？”

　　曹伯川一聽到方原，就本能的不喜，他皺著眉說：“不行，我不喜歡他，讓芳芳阿姨來接我吧！”

　　傅琪琪又想明白了他不喜方原的原因，心里好笑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曹陽選擇了離開了她們的生活，也選擇了逃避傅琪琪說的離婚。紙上寫著他去跟高奇當(dāng)兵，有什么處理不了的事叫她去高家，寥寥兩句末了寫下一個蒼白的勿念。

　　他知道傅琪琪他們不會想起他，有沒有他的存在，他們母子都一樣過活，甚至可能過得更好。

　　這是事實(shí)。

　　眼看小年將至，浮云樓不但沒有歇業(yè)的打算，還在飯店門外貼出公告。春節(jié)期間，凡是入店吃飯的客人都能領(lǐng)到一份小禮物，或是藥酒或是一套別致的茶具。

　　這個公告出來，不少街坊都在議論，想表達(dá)的意思就是：過年的時候，大家都放假了，家家戶戶都會自己做飯，誰會來飯店吃飯哦！

　　對面的楊慶凡也是這么覺得，不過他更期待傅琪琪買好一堆食材，然后沒人去吃飯的情景！這段時間他看著浮云樓屹然成了蘭草街里的唯一飯店，他心里的壓力和不甘早已扭曲放大，現(xiàn)在他也不管飯店的業(yè)績怎么樣了，反正招不到大廚，他也會被辭職。干脆他就這樣待到范正浩趕走自己的那一天，在那一天來臨之前，他都會想辦法重傷對面的浮云樓，每天都帶著恨意詛咒浮云樓的生意一落千丈！

　　他的半個月時期已經(jīng)到了，原本說好要來上班的大廚臨時放了鴿子，可范正浩為什么還不來結(jié)束他的經(jīng)理生涯？難道還要等過完年？

　　歐陽鳴看著日日都站在門口，表情陰沉不定的看著對面浮云樓的楊慶凡，心里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時至今日，他說不羨慕方原不羨慕傅琪琪那是假的，他甚至想，要是一開始他跟劉華一樣對傅琪琪表現(xiàn)出友好的態(tài)度來，今日的他會不會跟方原一樣，不但能收到她的秘方還能考個廚師證??？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看出蘭草街飯店在走向末路，沒有了傅琪琪和方原他們，這家飯店就像沒有了心臟，只剩下一個隨時就會敗落的軀殼而已。

　　陳子聞早已無心上班，閑的過分的時候，一直在逗弄楊慶凡那位遠(yuǎn)房親戚的堂妹。這位堂妹身形微胖，模樣雖然長得一般，但每次陳子聞逗她的時候都會表現(xiàn)出一副嬌羞臉頰紅紅的樣子。

　　讓陳子聞覺得有趣又看到了希望，他覺得撩了這么多個，終于有一個要撩到手了！飯店倒不倒閉他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能娶到媳婦就行了！

　　小年那天，浮云樓的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門庭若市座無虛席不說，拿著傅琪琪搞出來的號碼牌在門店外等的客人也有不少！

　　對面的楊慶凡一咬牙，叫上歐陽鳴一起走到對面去，也拿了個號碼牌。蘭草街飯店就由陳子聞他們照看著，楊慶凡跟歐陽鳴說明白了。

　　“無論他們做的飯菜有多好吃，待會一定要表現(xiàn)出很難吃的樣子來！把他們飯店的名聲踩到腳底下去，你知道嗎？”

　　楊慶凡和歐陽鳴排在隊伍的最后面，雖然浮云樓在街道外面搭了個風(fēng)雪的棚子，可氣溫那么低站在室外都是一種受罪。

　　歐陽鳴臉上很認(rèn)真的答應(yīng)了，心里卻是很期待浮云樓新弄出來的烤肉是個什么滋味，前兩天他聽隔壁家的胖鄰居說起這個烤肉，每次提起她都狂吞口水，言詞夸張的說那個烤肉有多好吃！

　　難得這次楊慶凡主動帶他來，他早就想吃傅琪琪做的菜想瘋了！他一定會好好品嘗再繼續(xù)敬業(yè)工作，不留余地的“踩低”浮云樓！

　　楊慶凡他們前面站了三個女同志，她們冷的把手縮在口袋里或把手夾在胳膊低下，一面瑟瑟發(fā)抖一邊說話。

　　一個身形瘦瘦的，臉上總是帶著一股柔弱可憐的模樣的女同志，聲音冷漠的說：“現(xiàn)在搞活動的飯店越來越多了，現(xiàn)在的人都在學(xué)國營飯店那些小手段了！之前西街的第一飯店也搞活動，我們還在那里遇到了她……這次我們不去國營飯店，應(yīng)該不會遇到她了吧？”

　　另個身形微胖圓臉的女同志，一聽到這個“她”眉眼間就露出一絲厭煩。

　　她毫不客氣地說：“這浮云樓名聲這么大，單單看這外面的裝修就知道老板是個有文化有風(fēng)采的有錢人！這地方哪里是她能夠輕易染指的呀，就算她不是服務(wù)員，如今這冰冷的天估計也不知道要在哪家飯店忙著呢！我們還是別管她了，她跟我們哪里能比?。　?p>　　“對！沒錯，她再怎么厲害也只是個廚子而已，整天對著油煙對著挑剔的客人，哪有我們的工作輕松體面？前兩次是她不識好歹，如果再讓我遇到她，我一定要將上次受得氣發(fā)泄出來，丟臉就丟臉，誰丑誰狼狽，先撕了她那張?zhí)搨蔚哪樤僬f！”那個看似柔弱的女同志，眼中閃過幾分陰戾。

　　那個微胖的女同志笑了：“為了看你怎么撕了她的臉，要不我們現(xiàn)在就轉(zhuǎn)道去第一飯店吃？”

　　一直較沉默地女同志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浮云樓的羊蝎子火鍋和烤肉真的很好吃！而且都等了這么久了，怎么能不嘗嘗浮云樓的招牌菜再走，為別人氣壞自己真的一點(diǎn)都不值得！”

　　楊慶凡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八卦，他要不要也去撕破傅琪琪那張臉？可想了想自己可能打不過，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們等了大半個小時，身子都被涼透了，心中對傅琪琪的不滿以及想將浮云樓的名聲踩到腳下的想法更加激烈了！

　　楊慶凡帶頭走進(jìn)浮云樓，剛踏進(jìn)門就看到一面用紅木雕刻的屏風(fēng)，分別屏風(fēng)兩邊走進(jìn)去，一面看到的是客堂，一面裝了透明玻璃的廚房窗口，隱隱還能看到有人在里面走動！地板看著很干凈，就連服務(wù)員都有同樣顏色的服裝，哪哪都透著專業(yè)兩字！

　　客堂很寬大，大概算去有十一二桌的樣子，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也傳來熱鬧嘈雜的說話聲，中間還夾帶著碗筷碰撞的聲音。真是好一副繁華盛景?。?p>　　楊慶凡還在被這熱鬧的場景震得有些恍惚，眼中盯著那些嶄新又別致的桌椅，暗道：這傅琪琪是在哪買到這么別致好看的座椅？還帶著靠背，真是……不想承認(rèn)有點(diǎn)好看了！

　　錢多多在這兩位老熟人走進(jìn)來的一刻就注意到他們了，之前在他們之前已經(jīng)坐了一桌人，現(xiàn)在店里還沒有騰出空桌，讓他們進(jìn)來只是為了讓他們不用在外面那么冷。

　　但是錢多多沒想到這最后進(jìn)來的客人竟然是對方飯店的人！一時之間，錢多多不知該用職業(yè)笑臉去招呼他們，還是保持自己對他們真實(shí)的反映。

　　錢芳芳注意到這邊后，也是驚訝的吆喝一聲：“我說，這兩位是哪里來的貴客呢！原來是楊經(jīng)理和歐陽大廚，不知你們是想找我們大廚還是來吃飯的呢？”

　　楊慶凡的臉上有一瞬間的不好看，錢芳芳這陰陽怪氣的樣子，比錢多多那含蓄的眼神更讓人討厭！

　　歐陽鳴冷不丁的咳嗽一聲，雙手背在身后，一副老領(lǐng)導(dǎo)來視察的樣子。表面也表現(xiàn)出領(lǐng)導(dǎo)的高高在上，他一臉正經(jīng)的說：“你們開的是飯店，我們來這里當(dāng)然是來吃飯的，找你們大廚做什么！”

　　他可不想烤肉都還沒嘗過，楊慶凡就被氣走了，到時候他肯定不能獨(dú)自留下來吃飯了！任何表現(xiàn)出支持傅琪琪的，在楊慶凡那里都是叛變！

　　錢芳芳笑了，意味不明的說：“這里有一張菜單，你們可以先點(diǎn)餐，上面有的我們都有，沒有的也可以跟我們大廚說一下，她廚藝高超一定能做出讓你們滿意的口味來！”

　　楊慶凡心里總覺得錢芳芳的言語和姿態(tài)帶著嘲諷自己的意味，他一把拿過一張叫菜單的東西，入眼紅底黑字，上面一串串字體寫著菜名，旁邊寫著價錢，很明確讓人一目了然。

　　歐陽鳴著急的說：“先點(diǎn)個烤肉和來點(diǎn)麻辣燙……”他就怕楊慶凡不舍得掏錢，委屈了他自己！

　　楊慶凡挑了兩三個菜，他點(diǎn)的菜每個菜都是菜名看不出是什么東西，好奇心使然就點(diǎn)的。

　　錢芳芳也沒有特意留下跟他們再說什么陰陽怪氣的話，讓他們在一旁的凳子上等等，然后拿著菜單離開了。

　　錢芳芳走進(jìn)廚房就跟傅琪琪告狀，她說：“我看他們就是過來偷師學(xué)藝，想看我們飯店是個什么樣子，回頭他們又去效仿。不過，他們怎么效仿都沒用，我聽說他們飯店現(xiàn)在還沒招到大廚呢！學(xué)到了表面學(xué)不了精髓所在！”

　　方原在一旁聽著，臉上帶著笑，很贊同的點(diǎn)頭。說實(shí)話，看到楊慶凡為了招大廚焦頭爛額他就解氣！

　　傅琪琪用抹布擦了擦手，放下手里的工作：“楊經(jīng)理過來，你應(yīng)該叫我出去迎接一下，再怎么樣他也曾是我們的經(jīng)理啊……”

　　傅琪琪走出廚房招呼楊慶凡，在靠近廚房的某一桌，三個女子各自一串串的烤肉吃的兩邊嘴角都是調(diào)味料和油光，桌面一片安靜，連開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那位圓臉是女同志，嘴里還咬著一串烤肉，一抬眼看到傅琪琪的瞬間，激動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神情激動的拍了拍對面的女同志，說：

　　“羅同志，你快看看你身后那位是誰？”

　　羅美婕有些不耐煩，嘴里含著東西含糊的說：“等我先吃完，待會就沒有了！”

　　這一桌三人行還是傅琪琪以前在房管所里的同事，她們早就聽說了浮云樓的名氣，也早就想過來嘗嘗，但是想到傅琪琪可能在蘭草街。所以拖到了現(xiàn)在才來浮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