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落魄男孩

　　現(xiàn)在賣豬肉羊肉的檔口就有三四家，還特意開在供銷社對面或旁邊，明晃晃的搶生意。他們飯店的食材一直都是供銷社那邊提供的，之前供銷社一家獨大，貨價高一點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現(xiàn)在多了好幾家的選擇，作為一個生意人當然要一塊錢掰成兩塊錢來花，能省下來就是賺了！

　　今天她來就是跟供銷社談談貨價的問題，同時也是考驗劉華交際能力和應對問題的反應，他要是有這樣的能力，那么游走在幾家飯店的監(jiān)察經(jīng)理就可以由他來勝任。

　　傅琪琪在路口等了半個小時左右，劉華才一邊擦著汗一邊小跑著過來。

　　“傅同志……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在路上遇到了一點事，耽誤了！”劉華喘著氣說話，一副已經(jīng)累得不行的姿態(tài)。

　　傅琪琪臉上帶著淡笑：“沒事，也沒等多久，你要不要歇一會，咱們再進去？”

　　劉華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傅同志你的事情比較重要，對了，你這是要去供銷社辦什么事??？”

　　“想跟供銷社談談供應食材的事情，劉大廚你做廚師比我久，想叫你來幫忙說說話?！?p>　　劉華點頭應了，心里覺得有些不對勁，傅琪琪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別說這供銷社的小事情了，當初她面對歐陽鳴他們各種的針對都能輕松化解，怎么會需要自己出面呢？

　　劉華不由想起出門前他家婆娘跟他說好好表現(xiàn)的話，他隱隱約約猜到什么，頓時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跟在傅琪琪的身邊。

　　供銷社里的生意很明顯的差了很多，管理供銷社的經(jīng)理以前無論看到誰都是臭著一張臉，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別人買東西都是求著他的。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傅琪琪他們剛走進門，供銷社的經(jīng)理就帶著一張笑臉迎了過來。

　　“傅同志！今天怎么是你親自過來，方同志沒有跟著一起來？要不要我叫人幫你把貨送上門去??？”

　　現(xiàn)在傅琪琪的就是他們供銷社的大客戶之一，因為他們幾家飯店所需的食材都是統(tǒng)一買的，每次要的量只會多不會少，讓他們供銷社能夠繼續(xù)養(yǎng)活這些人少不了傅琪琪的出力，他當然要笑臉相迎了！

　　傅琪琪臉上帶著從容的淡笑：“孫經(jīng)理好久不見啊。食材的事晚一點再說，你現(xiàn)在有空嗎？有關貨價的問題，我想跟你談談?！?p>　　孫經(jīng)理愣了一下，心里早有準備知道這一天肯定會來，他臉上帶著笑請她們?nèi)ダ锩娴男菹⑹?，態(tài)度良好：“當然有時間，兩位這邊請。”

　　雖然他沒見過劉華，但他既然能跟在傅同志的身邊，肯定也不能隨便對待。

　　進去前傅琪琪小聲的跟劉華說了供銷社跟附近幾家豬肉鋪的價格差別，并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劉華聽得很認真，等他們走進休息室的時候，傅琪琪就不怎么開口說話了，將談判全權交給劉華。

　　孫經(jīng)理也是人精，他既然想到了傅琪琪此次前來的動機，心里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詞該如何說服他們。

　　孫經(jīng)理是捉住食材的新鮮和供銷社對民眾負責的名聲來說事，最大的退步是降低百分之十的價格，還要傅琪琪他們拿貨超過多少錢才能享有的優(yōu)惠。

　　而傅琪琪向劉華表達的意思是，價格最少降低百分之二十五，盡可能的跟供銷社保持合作關系。因為國營的名頭說出去確實好聽些，有些客人會在意食材來源有沒有質(zhì)量保證。

　　供銷社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

　　傅琪琪全程臉上帶著從容不迫的淡笑聽著，不管孫經(jīng)理多少次看向傅琪琪用不合作的話來嚇唬人，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因為她有底氣，這次來談話的目的是看劉華的能力。就算談崩了，她還有計劃B。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傅琪琪太過淡定不在乎的態(tài)度，加上劉華強硬不退讓的難纏，孫經(jīng)理考慮前后得失后，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孫經(jīng)理無奈地說：“傅同志，那今天的貨……”

　　傅琪琪笑得輕松：“今天的還是照舊?！?p>　　孫經(jīng)理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笑容說：“還是傅同志明事理，來來來，喝茶，這可是內(nèi)陸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茶！”

　　學校那邊，曹伯川得罪了覃春蘭，她作為一個對誰都嚴厲對誰都斤斤計較的老師，內(nèi)心自然狹隘睚眥必報，現(xiàn)在有事沒事她都會繞到學前班那里去盯著曹伯川。根本就沒空去理會被人會怎么想！

　　曹伯川無所謂，每天上學都是一副對什么都經(jīng)心的樣子，但是在學習上的表現(xiàn)他一點都不藏拙，伍老師對他夸個不停，甚至考慮讓他跳級到一二年級去。

　　第二節(jié)課的下課時間，曹伯川雙手插著褲兜慢悠悠的走在學校的操場上，他的身后跟著三個人。錢坤和龐海兩兄弟，他們一下課就來找曹伯川，一副以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要說以前他們是為了錢才跟在曹伯川身邊，可在上學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曹伯川真的很聰明很聰明，他們打從心底的被他智商折服。

　　四個人慢悠悠地走在操場上，好像就是出來曬個太陽，尤其曹伯川那自帶大佬氣場走在前面的模樣，沒有同學敢靠近他們。

　　操場臨近學校圍墻外，有三個一年級的學生正圍著一個穿著破舊身材瘦小的男孩。他們臉上帶著嫌棄看著他，他們的言語更是帶著童言無忌的任性和傷害。

　　“你是乞丐！乞丐不配來學校讀書！”

　　“對！你身上有臭味！你還跟我們一個班，你臭死了！”

　　“滾回去，不要來讀書了！”

　　那個消瘦又穿著破舊的小男孩臉上帶著忍毅，眼中的倔強中帶著不甘。

　　今天這種情況不是第一天出現(xiàn)，那些調(diào)皮又體會不到別人苦楚的男生，輪番的過來找他的茬，出言侮辱甚至有些人朝他丟石頭，就是要他滾出這個學校。似乎，貧窮就是要被人排斥。

　　曹伯川在不遠不近的距離，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他腳步站定腦中想起一些他十歲以前像個乞丐一樣的生活，眼神閃過幾絲厭惡視而不見的轉(zhuǎn)身往回走了。

　　錢坤看了眼那個瘦弱的男孩，腦中也想起自己之前被龐海他們欺負的場景，對于在遭受跟自己經(jīng)歷相似的男孩于心不忍，但看曹伯川沒有過去的意思，他也打消了過去出頭幫忙的想法。

　　上課鈴響了，他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班級。

　　轉(zhuǎn)眼星期五到了，放學后他們就放假了。學校彌漫一種快要放假的愉悅感，最后一堂課老師講課都隨意很多，下課時間快到的時候吩咐了一些作業(yè)。下課鈴聲響起，一陣陣歡笑聲吵鬧聲從每個教室傳出，充斥著整個校園。

　　曹伯川雖然一開始不想來學校，他覺得自己不需要甚至覺得這是浪費時間，但此刻也被無憂無慮的氛圍感染了心情。

　　曹伯川心情不錯的背著書包往學校外面走，錢坤他們看到他就湊了過來，這是一種早已養(yǎng)成的習慣，看到曹伯川就跟隨在他身邊的習慣。

　　他們走出了校園，校門附近有擺出來的小檔口，賣一些小孩子愛吃的零食，幾分錢幾毛錢到幾塊錢的東西，有些小孩身上有大人給的錢，一放學后就跑去買零食吃。

　　曹伯川才看不上這劣質(zhì)的東西，但錢坤他們卻是很愛吃，錢坤說：“老板，我要去買點糖吃，你要不要吃糖？”

　　身為老板怎么會跟你們一樣吃的東西沒有格調(diào)？曹伯川臉色冷淡的搖頭：“不吃?！闭f完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等他們。

　　擺攤的小檔口圍了太多學生了，擺攤的兩個老板忙不過來，偶爾會有些貪吃又沒錢的小孩偷偷的拿了東西不給錢就走。

　　曹伯川站在那里就看到，有兩個模樣有些臟的小孩拿著東西偷偷的往口袋里塞，他們表面還算淡定，動作透著幾分慌張，拿了東西之后就悄悄的離開了，擺攤老板都忙得沒空去看他們。

　　錢坤他們沒一會就吃著零食過來了，錢坤想給曹伯川吃點新出的糖，但曹伯川很不給面子冷淡的離開了。錢坤只好將買來的零食全都自己吃了，而龐海兩兄弟就識趣多了，曹伯川說不用就不會再去問他要不要吃！

　　熱臉貼冷屁股的滋味可不好受。

　　上次曹伯川一行人帶著孫家振幾個去教訓的巷子口，里面?zhèn)鱽聿淮蟛恍〉恼f話聲，有兩三個人圍著一個眼神帶著不屈和防備的男孩。

　　“臭乞丐，我不是說叫你去幫我偷零食嗎？偷到都零食呢！你以為你早走我就找不到你了？”為首的是一個高個子男孩，他臉上黝黑雙眼透著幾分兇惡，似乎因為他的不聽話很不高興。

　　高個男孩旁邊還站著兩個瘦瘦小小的男孩，要是曹伯川在這里就會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就是是剛剛在小檔口偷東西又悄悄離開的學生。

　　一直被人辱罵都不出聲的男孩，似乎真的忍耐不下去了，他像個刺猬一樣開口說：“我才不幫你偷東西！偷東西是不對的，你們是壞小孩，你們敢再欺負我，我就……告訴老師！”

　　說到最后，他自己的氣勢就低了一節(jié)，因為心虛。他知道學校里大部分的老師都不會幫自己，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在學校發(fā)生了不知多少次，一開始老師還會幫他出頭呵斥他們兩句。后來次數(shù)多了，老師也不管了，甚至有些老師看向自己的眼神都透著嫌棄和厭惡。

　　有一次因為他沒有及時交上學費，老師還特意勸他退學不要上課了，說他一直讀下去只會給他家里增加負擔，要不是梁老師幫他說了幾句話還墊了學費，他怕是真的要回家里每天跟著媽媽去撿垃圾了。

　　可他就想讀書，媽媽說讀書能出人頭地能過上日子，他想帶媽媽一起過上好日子，這書就無論如何也要讀下去的。哪怕他被老師嫌棄，被同學們欺負驅(qū)趕，他都能忍下來。

　　但偷東西，他不認，也不能忍！他們可以罵他窮罵他臟，但不能在他的頭上再套上個小偷的標簽！他家雖然窮，但他從來沒有偷過東西！媽媽說，雖然人窮但不可以志短，做事要有原則，再走投無路也不能走上歪道！

　　高個男孩似乎對他開口頂撞自己的情況有些吃驚，不過也就是吃驚了一下，回頭他對著身邊的小弟說：“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這個臭乞丐說要去告訴老師？老師是他這種阿貓阿狗可以去打擾的嗎？臭乞丐這么不聽話，我是不是要踹他的屁股教訓一下？”

　　高個男孩讀五年級了，平日在學校里也不愛學習，每次成績差被他那個愛玩牌的爸爸知道就會對著他的屁股踹！在這學校外面，他欺負低年級的時候，也愛踢別人的屁股。

　　“我覺得他就是欠打，老師怎么可能會幫他？陳老師最討厭他了！”

　　“老大，快點踹他屁股，讓他以后聽話一點！”

　　兩個皮膚黝黑的小弟雙眼帶著躍躍欲試，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小乞丐能反抗，或做出什么事情來。

　　男孩眼中透著防備的同時，眼睛四處張望似乎在找可以逃脫的機會。

　　高個男孩故作兇神惡煞的表情，一步一步地靠近的他，就在這時巷子口外有人驚呼：“老板，有人在打架！三個欺負一個了，咦……老板，我們?nèi)兔?？?p>　　錢坤看到那個身穿破舊衣服又被人欺負的男孩，不由又想到自身的經(jīng)歷，心里又一次想要幫他了。

　　曹伯川走在前面，一手捉著書包帶一手放進口袋里，眼神冷漠的看了眼巷里面的情景，看了大概有一兩分鐘的時間。在巷子里面的人或好奇或怒目而視或期待的眼神中，在錢坤激動又期待的注視下，繼續(xù)插著口袋冷漠的向前走了。

　　錢坤喊道：“老板，我們不去幫忙嗎？他們?nèi)硕嗥圬撊松?，簡直過分到了極點，老板，哎，你們等等我啊……”

　　巷子里的落魄男孩，雙眼原本透著明亮的光，這一刻暗淡了下來，不過片刻他眼中有露出堅定的情緒?？咳瞬蝗缈考?，別人沒有義務一定要幫自己，這種小事他也能靠自己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