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榕江里的血淚情仇(2)
日子真是難熬??!
當船被扣停在了這里之后,羅家福、羅家壽和李雪梅便終日無所事事,又不敢上岸,因為,當時的ST市區(qū)霍亂病流行,疫情嚴重,染病死者眾多,在晚上8點之后還實行了宵禁,馬路禁止通行。
因此,他們便只能陪著羅海龍和羅海豹在船上玩耍,白天,他們躲在船篷下避太陽,夜晚,他們則在船艙外數(shù)星星、曬月亮,真是無聊至極。
一天、兩天、三天……十多天過去了,眼看著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就要來臨了,此時,羅家??粗锏幕钏摚呀?jīng)是沒有腥味了,此前抓的養(yǎng)在活水艙里的魚已經(jīng)不多了。
唉!這該如何是好呀?這一家大小該怎樣過日子呀?這何時才是盡頭、才可以離開這里呀?
船上的三個大人在眉頭緊鎖、一籌莫展,也開始在愁眉苦臉了,那憋屈、無奈、怨恨、憤怒、不安、憂愁的情緒便開始充斥在了他們的心頭和臉上了,真是仰天長嘆、欲哭無淚呀!
小孩羅海龍和羅海豹兩兄弟卻還是無憂無慮,他倆倒也還表現(xiàn)出了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的天性來,在這天晚上,當時正是農(nóng)歷八月十二的時候,天上掛著一輪即將圓滿的明月,此時,羅海龍和羅海豹兄弟倆卻突然在唱起了童謠來了:
“月光光,山亮亮。騎白馬,過蓮塘。蓮塘背,種韭菜。韭菜吂打花,先生摘苦瓜??喙蠀勾蜃?,先生捉拐子。拐子走入窿,先生捉蝦公。蝦公跌落塘,先生想捉大鯉王。大鯉王,捉唔到,先生想撈大月光。大月光,撈唔到,先生淚汪汪。先生哦,唔好淚汪汪,你一定要堅強,轉(zhuǎn)頭就見到海龍王。海龍王,好大方,送佢一張大龍床。大龍床,四方方,先生睡夢睡到噴噴香。請你借我睡一夜,讓我一覺睡到大天光!”(注:吂即未;打花、打籽即開花結(jié)籽、成熟的意思;拐子即青蛙;佢即他。)
“七姑星,七姐妹,你入園,涯摘菜。摘一皮,留一皮,留到明天后日嫁滿姨。莫嫁上,莫嫁下,嫁到河唇大屋下。又有糖,又有蔗,食到滿姨牙射射?!?注:涯即我,一皮即一葉,滿姨即小姨仔,牙射射即呲牙咧嘴、食相難看的意思。)
此時,那兄弟倆的童聲歌謠便在船叢里飄散著……
忽然,被漁船系靠的大帆船中走過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只見他彎下腰探下頭來看了一下羅海龍和羅海豹后,他便微笑著用客家話說道:“小朋友,歌聲好好聽哦,再唱幾次給叔叔聽,好不好?”
那羅海龍和羅海豹在見了他后便嘎然停下無聲了,兄弟倆只羞澀和不知所措地在看著來人。
這時,那羅家福便探出頭來說道:“哎呀,老哥,小孩無知,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見諒見諒,請你多包涵呀?!?p> 那人便笑道:“不會、不會!不是、不是!此時此地在這里,難得這小孩還能天真無邪呀,難得這小孩還能無憂無慮地唱童謠啊,這咱客家的童謠歌聲呀我喜歡,能解鄉(xiāng)愁呀……”
羅家福說道:“小孩無知,真是不識風情呀?!?p> 那人說道:“嗯,我聽了以后呀,真的就有一種百感交集的滋味呀,真的也就讓我想家想我的孩子了呀,我就想多聽聽,唉!……都因那可惡的日.本鬼,大家都是無奈呀……”
那人的話里充滿了哀嘆和憂傷,也表露出了他的思鄉(xiāng)之情,突然,他的眼眶便含淚了。
羅家福便說道:“哦,老哥,聽口音,你也是客家人吧?難道你也不是這里本地人?”
那人說道:“對,我也是客家人,我老家是在韓江的三河壩上面呀?!?p> 羅家福說道:“哦,老哥貴姓呀?不知該如何稱呼你呀?”
那人說道:“免貴,姓馮,叫我馮三就好。你呢?”
羅家福說道:“哦,你是三哥呀。我叫羅家福,他叫羅家壽,是我弟,她叫李雪梅,是我內(nèi)人,這兩個小孩是我兒子?!?p> 羅家福便一一的向馮三介紹起了家人來。
那羅家壽和李雪梅便也起身來在微笑著向馮三點頭致意。
這樣,在小孩的童謠歌聲的牽引中,那羅家福和馮三便搭訕起來了、便算是互相認識了。
馮三接著說道:“哎呦,你們是一家人呀,這……你們也是客家人?緣何也被扣押在這里呀?”
羅家福說道:“唉,說來話長,我們是榕江的支流龍江龍頭鎮(zhèn)人,是這樣的……”
羅家福接著便把逃荒來這里打魚和如何被扣在這里的經(jīng)過講給了馮三聽,講完后,他也反問馮三:“……三哥呀,你又為啥也被扣在這里呀?”
馮三便說道:“我呀,跟你一樣,說來也是話長啊,我是幫船東行船的,船東住在三河壩鎮(zhèn),我們沿韓江在三河壩、潮州和汕頭之間幫客戶運些火水油呀、鹽呀、咸魚呀、布匹呀等等的雜貨,也搭載一些沿途來往的客人。雖然在一、兩年之前,日偽軍就不準船出海了,可我這是走內(nèi)河韓江的呀,所以,原來也就沒有遇到什么麻煩,但是,最近呀,他們說要發(fā)準行證后才可通行,這饑荒災害還有流行瘟疫病的,其實,他們就是想撈錢,因為我東家還沒辦好證,還沒交足夠的大元給他們,所以,就被扣在這里了,我們有好幾個船員的,這就輪流著來這里看船了……”
唉!原來也是同受日.本鬼逼迫的苦難之人呀!
唉!相逢何必曾相識、都是天涯淪落人??!
羅家福便說道:“哦,原來咱們都是被日.本鬼逼迫的受苦之人?。】墒恰@里是榕江口呀,你走韓江的船,怎么也停在這里呢?韓江跟榕江不是兩條不相干的大河么?相隔這么遠,你怎么也要到這邊來停船呀?”
馮三問道:“你沒去過韓江、不熟悉這里呀?”
羅家福說道:“是啊,我從來都沒有去過韓江,以前只是聽別人講過,我真還不知道韓江是在哪里,是怎么樣的一條大江?”
馮三說道:“哦,怪不得你會這么問呢,其實韓江離這里是很近的,韓江和榕江兩條江的江口啊就是在汕頭這里匯合的,日.本人沒來的時候呀,從前面的梅溪直接就穿到韓江了,很快的、很方便的、近得很呢……”
“哦?有這么近呀?嗯……”羅家福眼珠一轉(zhuǎn),兩眼一挑,心里忽然便想起了什么了,隨即,他便問道,“我真的是沒有去過韓江,三哥呀,你能講講韓江的情況給我聽么?”
馮三說道:“可以,沒問題,我呀長年累月都在韓江上漂泊,都十幾年了,熟得很呢!韓江呀是這樣的……”
于是乎,馮三便在帆船邊坐了下來,接著,他便大致的把韓江的情況講給了在漁船上的羅家福聽。
從馮三的嘴里,羅家福便大致了解了韓江的情況了。
原來,這韓江是由梅江和汀江在大埔縣的三河壩匯合而成,梅江是從三河壩向西北方向通往蓮花山脈西麓的梅州客家腹地,而汀江則是向東北方向通往福建地區(qū),梅江和汀江在大埔縣的三河壩鎮(zhèn)匯合后才稱為韓江,韓江在流經(jīng)潮州后來到ST市入海,干流的全長約有150多公里。
韓江在入海口的河道又分叉成了三道河流,分別是北溪、東溪和西溪,其中的西溪又分叉成了外砂河、新津河和梅溪。
而梅溪則從北向南穿過ST市區(qū)聯(lián)通了韓江和榕江,他們現(xiàn)在停船的不遠處,就是梅溪在榕江的河口,那新津河則是從西北向東南穿過ST市的郊區(qū)后流入了南海,而外砂河也是從西北向東南在流經(jīng)澄海后匯入了南海。
在講完了韓江的地理情況后,那馮三接著又講了韓江沿途的各個市鎮(zhèn)的具體情況和相關的風土人情。
羅家福便一邊在聽,一邊在點著頭,他的心中便在盤算和暗喜著了,其時,一個準備遠走韓江謀生的想法便悄悄地在他的心中生成了。
于是,在馮三講完后,那羅家福便問道:“三哥呀,你看我這兩條小船能去韓江么?”
馮三聽后,他即時便瞪大了眼,并驚訝地反問道:“家福兄弟,你聽我這么一說,莫非……你就想去韓江呀?莫非……你就想逃呀?”
羅家福便正色認真地說道:“對!我與你都是客家人,咱都是客家人就不講假話了。剛才聽你這么一講呀,我心中呀突然就冒出了這個想法了?!?p> 馮三說道:“嗯,家福呀,你的反應真是好快呀!”
羅家福說道:“沒辦法啊,三哥呀,你看,我一家大小都在這里,眼看著就要斷炊了,現(xiàn)在啥也不能干,那不逃走的話,就會被困死在這里了,就會被活活的餓死的。我想呀,我怎么都要想辦法來搏一搏呀,看能不能找條生路?我們不能就這么死在這里呀!”
馮三搖著頭也在嘆道:“哦,那也是,唉!這是什么世道呀……真是讓人沒法活了呀!”
羅家福說道:“就是啊,不想辦法的話,那真是沒法活了呀!三哥呀,你對這韓江的入??诒容^熟悉,那……還要請你指點迷津呀,就請你幫我想一下,看我該怎么個逃法好?該怎么個走法好?”
馮三說道:“那……好吧,咱都是客家人,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有難同幫,那我就提些意見給你參考參考吧。嗯……你還是到我船艙里來吧,隔船有耳啊,可千萬不要被別人知道,萬一傳到了日偽那里,那你就插翅都難飛了,更還會受皮肉之苦,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的,大家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好的。”羅家福在應道。
于是乎,羅家福便叫了弟弟羅家壽一起到了馮三的船艙里,此時,他們便在密謀起逃離此處的路線和方法來了。
在船艙里,馮三便拿出了紙筆,他在畫起了圖來,然后,他便指著圖說道:“我們現(xiàn)在的這里呀,這走梅溪離韓江最近,而新津河次之,本來,這兩條小河是進入韓江的最短路線,也最適合你們的小漁船通過,但是呢,這梅溪要橫穿鬧市區(qū),市區(qū)的河道窄小,流水緩慢,橋梁也多,目前,市區(qū)被日偽控制著,既實行了宵禁又鬧瘟疫,幾乎都是禁止通行的,所以呢,絕對是不能選梅溪了?!?p> “哦,好的。”羅家福和羅家壽在同時應道。
馮三說道:“而新津河呢,是在市區(qū)的東北郊區(qū)穿過,河道稍寬了一點,但是,繞城河段太長,目前,日偽軍對市區(qū)控制得特別緊,因此,走新津河的話也容易被發(fā)現(xiàn),若一不留神呀則又會被抓回來,所以呢,也不能選新津河?!?p> 羅家福指著圖說道:“哦,如果是這樣啊,那……看來,最好的路線就是這條外砂河了?那……該怎樣去外砂河呀?”
馮三說道:“對。外砂河呀離市區(qū)比較遠,進河口后只經(jīng)過澄海,據(jù)說日偽對澄海的管制并沒有ST市區(qū)這么嚴,這確實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但是,比較困難的就是……其實,新津河和外砂河的河口都在外海那邊,就算走外砂河呀,那也要通過榕江的出???,就是我們船的東面的這片海域?!?p> 羅家福說道:“哦。”
馮三說道:“我們停船的這個地方叫汕頭港,從這里到出??诘木嚯x大約有二十一、二里的水路,出??诘暮V虚g有一個島叫馬嶼島,在馬嶼島海域沿岸轉(zhuǎn)向北面去,走個四、五里的水路后便是新津河口了,記?。∵@第一個河口是新津河口,然后再沿岸向北面去,再走個十二、三里的水路,就是外砂河口了,記?。∵@第二個河口才是外砂河,從第二個河口進去才是外砂河啊!”
羅家壽說道:“嗯……好的,我記住了。三哥呀,要通過榕江出海口的這二十一、二里的水路,那風險還是比較大的呀,聽說日偽在這邊是設有哨卡的?!?p> 馮三說道:“是啊,沒錯。最近,據(jù)說,日.本鬼是要進攻榕城了,所以,才封鎖了榕江,才禁止所有的船只通行,也所以呀,就連你們這些小漁船都要被扣了。據(jù)我了解的情況,要通過榕江出??诘倪@二十一、二里的水路,前面岸上有兩個哨所,前面一個是偽軍,在相隔十里、八里后,外面的那一個是日.軍在把守,嗯……是有困難和風險的呀?!?p> 羅家福說道:“嗯……不管怎樣,我看還是要想辦法搏一搏的,否則,在這里也是死路一條?!?p> 馮三說道:“哦,那你們兄弟倆可要考慮清楚了再走呀。我想呢,只要你們能通過這片海域,能通過那兩個哨所,在到了外海向北走之后呀,應該就不會有太大的風險了。因為,日偽的重點是封鎖榕江,他們是怕這里的人往榕城去通風報信、傳送消息?!?p> 羅家福點頭應道:“哦。”
馮三說道:“外海以及外砂河上面的澄海、潮州等地都已經(jīng)被他們占領了,日偽的目標呢是大船和貨船,他們只是想撈油水搶錢搶物資,而你們的這些小漁船呀,他們一看就知道是窮鬼、是沒有油水的,所以,我想呀,他們是不會留意的,據(jù)說,前段時間還有很多像你們這樣的小漁船在江面上打魚呢,就算……就算被他們碰上查到了,那你們把魚給他們吃就是了。”
羅家福說道:“哦,按你說來,只要我能通過這片水域,能走到外海的馬嶼島后再沿岸北行,就應該沒問題了?”
馮三說道:“對,從我了解的情況來說,是這樣的。另外呀,我告訴你,日.本鬼在占了潮州以后呀,就再也沒有向韓江上游去了,因為韓江上游呀暗礁多、航道還沒有開發(fā)、水也不深,江里的深槽也經(jīng)常在變化,如果沒有經(jīng)驗、不熟航道的人呀是不敢在韓江上游行船的,所以呀,日.本鬼的汽船也就不敢往上游走了?!?p> 羅家福說道:“哦,如此說來,這更好,這就值得搏一搏了?!?p> 馮三說道:“日.本鬼呀,他水路不敢走,而陸路又有蓮花大山攔住,沒有公路通到內(nèi)陸,還有呀,還有國軍和義勇軍誓死在山中攔著他們,所以呢,日.本鬼只是派了飛機去轟炸梅州,而地面人員呢則是不敢再往山里進攻了,因此呀,你們?nèi)羰悄艿竭_韓江的話呀,如果能過了潮州以后呀,那就應該是不用再擔驚受怕了?!?p> 羅家壽說道:“既然這樣,那還怕個鳥咩,三哥、大哥呀,我看咱就搏一搏吧,咱不能等死呀?!?p> 時年才剛剛18歲的羅家壽,他正是血氣方剛、年輕氣盛的時候,他在聽了馮三的分析后便果斷大膽地在說道。
羅家福說道:“三弟呀,大哥就是想要搏一搏了,但是呢,就是要博的話,那也要好好計劃,那也要選對時機才能動身呀?!?p> 馮三說道:“對啦,是要好好計劃才好,不能沖動,因為你們是一家大小的呀。家福兄弟老成持重,這想法對頭。嗯……這個……我的看法呀……”
羅家壽說道:“三哥呀,有話你就直說吧,我們?nèi)裟苋サ巾n江的話呀,那你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p> 馮三說道:“小弟呀,別這么說吧,咱都同是天涯淪落人啊,都是講涯話的客家人呀,客氣話就不用講了,你們?nèi)绻苋ロn江的話,將來呀,我們一定是能在韓江上會面的,我是十分樂意幫你們的?!?p> 羅家福說道:“那就太謝謝三哥了。你說說你的看法吧?!?p> 馮三說道:“我的看法呀,你們最好是選在農(nóng)歷初三或者是十八的時候走,這時的潮水最大,水流最急,你們船小,如果能順風順水的話,那逃出這片出??诰捅容^快、就比較容易和方便了,今天都已經(jīng)是農(nóng)歷十二了,那你們就再等幾天吧,如何?”
羅家壽說道:“對對對,三哥呀,你真是三國時的諸葛亮再世啊,真是太謝謝你了,感謝你來為我們出謀劃策呀?!?p> ……
就這樣,在這天晚上,那馮三、羅家福和羅家壽三人在船艙里一直聊到了深夜后才散去。
在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后,那羅家福和羅家壽兄弟倆卻都是遲遲也睡不著覺,他倆都在考慮著該如何逃離這里、都在思索著該如何逃往韓江去。
至第二天,一個成熟的逃離方案便在羅家福的腦海中醞釀形成了,他便把羅家壽和李雪梅叫到了一起,然后,他便小小聲、悄悄地如此這般的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羅家壽和李雪梅。
羅家壽和李雪梅一邊在聽一邊便在點著頭,兩人都在說著:“好,好,好好好,就這樣,聽你的?!?p> 于是乎,羅家福和羅家壽兄弟倆便開始“叮叮當當”地在兩條船的船尾上動起了刀斧來了,兩人把原來架設在船中間兩邊的船槳,便各安裝了一條到船尾,在安裝好了以后,便反復搖試,覺得穩(wěn)固可靠后,便又安歇了下來了。
在之后的兩天的時間里,那羅家福便在專注地觀察著海面,又反復到帆船上與馮三聊了很多關于韓江的情況。
此時,那羅家福、李雪梅和羅家壽的心情便多少就有些焦慮、有些忐忑不安了,他們便在計算著日期、在等待著時機……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章續(xù)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