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看他每天規(guī)律的出現(xiàn)在食堂和操場，應該是還在備考當中，不過世界疫情形勢與今年三四月的時候早已大相徑庭，不知道他備考的還是不是 GRE，如果不是，那會是什么呢？韓焓常常自己瞎猜?！昂苡锌赡?，201對自己的規(guī)劃的了解，還停留在只是一個通過了中學英語教師資格證考試的階段，說不定，他現(xiàn)在就以為我畢業(yè)后就是一個未來將會“毒害”祖國花朵的園丁吧。我可是一邊完成了實習一邊通過了雅思考試的人呢！”韓焓每一次偶遇或者幻想偶遇時，都很急切地想把自己這一段時間以來的經(jīng)歷甚至是對未來的新規(guī)劃以及現(xiàn)在的困惑都說給 201 聽，也想知道 201的近況。但是她也常常自我拉扯：人家可不一定想聽你嘮叨你的事兒，也不見得有那個時間向你匯報他的生活。所以每次自我拉扯還沒完沒了的時候，偶遇就止于偶遇結束了。

　　韓焓的初戀，是和 201 互刪后的第三個月開始的。韓焓是在 2019 年九月下旬，也就是大三第一學期開始的時候認識的陳宥柒。韓焓那時白天在學校上課，沒課就準備教師資格證的考試，黃昏五點左右就去學校附近鎮(zhèn)上的一個晚托班機構做兼職老師，而陳宥柒，是她的同事，不過韓焓是兼職，一周去四天，頂多五天，他是全職老師，每天在各個輔導機構或者學生家庭里奔走。從九月底到十一月中旬，韓焓和陳宥柒幾乎沒有什么交流，他們各自負責輔導學生單個科目的家庭作業(yè)，韓焓最開始輔導五六個小學、初中生的英語，后來因為兼職的語文老師走了，就變成了語文老師，而陳宥柒一直都是幾個指定的學生的英語老師，所以工作內(nèi)容上，他們也沒什么需要協(xié)調(diào)交流的地方，學生自主選擇完成各科作業(yè)的先后順序，而且韓焓每次都是八點準時下班回校，孩子們也默認要盡快寫完語文作業(yè)，不然沒老師輔導。

　　陳宥柒向韓焓發(fā)出微信好友添加的申請，是十一月二十六號，因為感冒發(fā)燒痊愈后又發(fā)燒，陳宥柒不得不調(diào)一下自己的班次，他想讓韓焓那周多去兩天，那兩天就幫著輔導一下學生的英語作業(yè)，這樣老板也不至于著急一時間找不到替班的人。那是他非常確定的時間，因為從那天起，陳宥柒就沒有刪除過和韓焓的聊天記錄。不過據(jù)他自己所說，他對韓焓的好印象，是在那次之前就有了輪廓的。有一次坐在韓焓對面的三年級小男生懶得離開座位去隔壁教室問陳老師英語題，就問了坐在對面的韓焓，“韓老師，這道題我選 B 錯了，改了一次選 C，陳老師說還是不對。它的正確讀音到底是哪一個啊？”那道題問的是 across 的發(fā)音，C 選項/kr??s /沒錯啊。于是他立馬拿著英語練習冊去找陳老師理論去了。學生大都很喜歡抓住這種能夠發(fā)現(xiàn)老師出錯的機會，既顯得自己細心，又見出自己勇敢好問。韓焓聽見那男孩底氣過分充足的“請教”陳老師的聲音后，趕緊跑過去說“陳老師只是記錯了，我有時候也會把英式的發(fā)音和美式的發(fā)音記混淆?！?p>　　也就是那一次，他第一次注意到韓焓，覺得這是一個很大方得體的女生。而韓焓察覺到陳宥柒的心思，是在他們成為微信好友之后的第三天，是周末，韓焓在自己習慣待的一個空走廊自習，預習英語課文的時候，陳宥柒發(fā)來了一張大樹的圖片，問韓焓第一眼看到這個圖片，覺得里面的那棵樹像什么。

　　“花菜。”

　　“Bingo!”

　　沒事的時候開始想找某個人聊天——有問題。韓焓雖然沒談過戀愛，可情感覺察力是相當敏銳的。后來在晚托班那兩個小教室里發(fā)生的，都是“有問題”的證據(jù)，而且還是漸強的：聽說韓焓手機的電量不足，在韓焓還沒下課出發(fā)去晚托班的時候就找了四五根各種接口的充電線放在韓焓經(jīng)常坐的那個書桌上；韓焓每次一靠近陳老師面前那個放著老師出勤登記表的桌子簽字時，陳老師幾乎都不能繼續(xù)做他手頭上的事情，手腳也不知道怎么放；每次下班回學校到自己自習的地方歇腳時，韓焓都能發(fā)現(xiàn)書包里多了一袋小零食或者一盒酸奶......

　　綜上，有問題。并且這個問題后來逐漸明顯到晚托班的一個三年級的皮孩子都發(fā)現(xiàn)了。

　　那天韓焓剛起身從教室去客廳那個放著考勤表的書桌上簽到，陳宥柒老師立刻就放下手中的批改作業(yè)的紅筆，從客廳離開進了教室。十二月過去一周了，韓焓簽完到之后看了一下

　　上個月自己的出勤情況，數(shù)了數(shù)自己的簽到次數(shù)，1-2-3-4-5——16 次，沒錯。

　　——“天??！真的嗎？”

　　教室里突然傳出一陣嘩然。韓焓滋溜回到教室，“怎么啦怎么啦？”

　　“沒事沒事，他們在八卦他們學校里的同學呢。呵呵。”陳老師舌頭打結著吞吞吐吐回答道。他方圓幾十厘米的小學生中學生都聳聳肩賊賊地咪笑著眼應和：“對，沒事兒啊，我們八卦我們學校里兩個同學呢！”屠博弈轉(zhuǎn)過頭來，把臉從陳老師背后挪開，努力用嘴型告訴韓焓什么：假——的——，他（手指悄悄指著陳老師）——

　　“陳老師，屠博弈！”聽到旁邊的女孩子提醒，陳宥柒一下把屠博弈的頭轉(zhuǎn)了過去，“來，好好寫作業(yè)??！屠博弈同學?！?p>　　一直到十二月底，韓焓離開晚托班之前，她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們在教室里發(fā)生了什么，屠博弈想告訴她什么事情，什么是假的？陳老師怎么了？為什么不能讓我知道。但韓焓能肯定的是，一定和她跟陳老師有關。而謎底，是在 2020 年四月，由屠博弈為韓焓揭開的。

　　屠博弈是 2019 年十一月中下旬新來的一個三年級男孩子，光聽這娃的名兒，就知道是個不好管的主兒。來了沒幾天，跋扈橫行的性格就把周圍的大小伙伴得罪得差不多了，自己鬧騰就算了，他還不讓別人安安靜靜寫作業(yè)，這借橡皮，那借尺子，其實自己啥都有，就是想趁著借東西還東西的空兒去招惹別人。自然，他的作業(yè)也總是最后一個寫完的，尤其是語文作業(yè)，幾乎每一道題，都要韓焓一字一句的讀給他聽，一筆一劃地教他寫，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他的識字率，遠遠低于二年級的余彥呈。余彥呈是晚托班里最小的學生，深黑純亮的瞳孔在他圓圓的眼眶里永遠都忽閃忽閃得讓人沒法挪開憐愛的目光，加上這個小男生懂得撒嬌，沒一個老師舍得兇他，不管他犯了什么錯。不過說實話，這個可人的小朋友確確實實也是一個勤學好問的機靈鬼，學習上和嘴皮上都懂得舉一反三。

　　因為虎頭虎腦的屠博弈完成語文作業(yè)的速度極其慢，所以韓焓一到晚托班，就會立刻走到他旁邊讓他開始寫語文作業(yè)，先把最簡單的拼寫題寫好，其他的就得讓韓焓消耗掉今天準備的耐心的百分之七十五，手把手地教他寫完。如果韓焓在這三個多月的兼職老師生涯里發(fā)過脾氣，那一定是屠博弈的功勞。韓焓在晚托班是很受同學們喜歡的老師，因為韓焓不怎么對他們生氣，還經(jīng)常給他們帶辣條吃。尤其是機靈鬼余彥呈，看他和韓焓兩個人說話，陳宥柒老師覺得像在談戀愛。在十一月之前，余彥呈最纏的還是陳老師，畢竟他們相處時間更長，但是十一月中旬之后，余彥呈除了把作業(yè)交給陳老師檢查，然后訂正，幾乎就沒有其他和陳老師待在一起的時間了，因為他把這些時間給了韓老師。

　　“韓老師你今天怎么沒有昨天開心??？”，“韓老師，我今天最后寫語文作業(yè)噢”，說完壞壞的低下頭打開語文試卷，“韓老師，我明天想吃蔥香味的辣條。”所以陳老師說韓老師搶走了他的余彥呈，有時也假裝生氣對找他問作業(yè)的余彥呈說：“找你的韓老師去！”

　　屠博弈很羨慕余彥呈，他躁動的舉止其實都是在表達他想要被給予關注的目光。的確，他通過把別人的書本偷藏起來，說座位側(cè)后邊座位上的女生太肥不該喝奶茶等方式引起了注意，但是這種引起他人短暫注意最終導致的結果，是讓大家疏離甚至討厭他。直到有一天，韓焓剛到晚托班，照常到他旁邊坐下，繳了生活費的學生都去客廳吃晚飯了，教室里當時除了屠博弈，一共就兩個學生，韓焓覺得屠博弈的狀態(tài)不對，嘴巴癟成了一個倒放著的彎鉤月亮。

　　“怎么了，今天自己的名字都寫不會啦？”

　　握著筆，一向?qū)懨謱懙米盍什莘潘裂杆俚乃?，右手在語文試卷上寫完自己的名字用了差不多兩分鐘的時間。韓焓輕柔疑問的語音剛落，這個平時的小霸王身體往下沉往后縮，凳子也順著往后退，把下巴放在了手臂上，黃豆般大的眼淚啪一聲落在了語文試卷上，田字格一下就被洇濕開去。

　　韓焓把手放在了他背上，靠近他耳邊：“呀，我們屠博弈那么威武，原來也會哭的啊。”熊孩子聳了一下兩側(cè)都是淚水的鼻子，難為情的笑了一下，倒掛的月亮嘴巴張開發(fā)出了顫微微的抽噎聲。

　　“你很想和他們說話，跟他們玩兒是不是？”

　　被韓焓看透心思的小霸王握著筆一邊汪汪的流著淚一邊在草稿紙上反反復復地畫著線，把嘴巴藏在手臂下，嘟嘟囔囔地說“可是——他們都不理我?！?p>　　“好啦，他們不是不理你，是擔心你會傷害他們，你對小伙伴們溫柔一點就好啦?！表n焓從眼前這個委屈哭泣的小學生身上忽然想到了教師資格證考試參考書上面所說的氣質(zhì)類型中的膽汁質(zhì)型的人的情感特征和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磥韺W這些東西雖然大多是通過死記硬背學的，實際需要就是應試的，但是這并不代表這些理論的意義就僅僅是應試，“不是讀書無用，是你沒用”這句不知在哪篇心靈雞湯散文上看到的話又出現(xiàn)在韓焓腦中，再次讓她篤定自己對閱讀和學習的熱愛。

　　很多時候我們覺得學的東西在生活中用不上，其實是因為我們太著急了，實踐的發(fā)生不可能像理論能夠一段一段、一頁一頁甚至一本一本地攤開在書本上，它是在生活中的一分一秒里，通過一件一件的大事、小事展開來的，然后細心的生活旅人才會發(fā)現(xiàn)，它是某一句話，某段字里行間里故事的印證。而唯有留心生活的人，才能從這種理論和生活之間的往返中一點一點地悟到智慧。

　　“好了，再哭就要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啦，他們快吃完飯進來了。我挺喜歡你的呀，沒事，韓老師會幫助你的，你要禮貌溫柔一點就好了，好不好？”快六點半了，那個之前要質(zhì)問陳老師“cross”發(fā)音的小學生吃完晚飯拖著自己的椅子回到了教室座位上，他的座位就在屠博弈的正前方。自尊心極強的小霸王速速在衣袖上擦去了滿臉淚水，指著語文試卷上的一道概括短文大意題問韓焓怎么寫。小孩子其實很聰明，他們在屠博弈去給數(shù)學老師檢查作業(yè)的時候悄悄走到韓老師旁邊，問屠博弈為什么哭了。

　　“我悄悄告訴你們喔，他很想和你們做朋友，但是覺得你們不想理他，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币粋€個精靈的小腦袋不約而同地轉(zhuǎn)著滴溜溜的眼珠說：“哦，原來是這樣啊——”等屠博弈回來，他們已經(jīng)如同演技精湛的演員們，在自己的座位上繼續(xù)寫他們的作業(yè)了。不過那天之后，大家對屠博弈的態(tài)度，的確發(fā)生了變化。那個被屠博弈說不該喝奶茶的圓圓的女生會在吃薯片時假裝不屑地問他一句：“喂，你要不要吃薯片？”書本被他藏起來的那個男生會主動借給他記號筆，還會在韓焓被屠博弈不知道當天語文課學了哪一篇課文氣得無語的時候在旁邊偷偷地告訴他，是《望岳》。

　　就是這個韓焓記憶中日常跋扈偶爾脆弱的小霸王在2020 年四月給韓焓寄了一封信，告訴她，那天晚上陳老師進來教室后，在余彥呈旁邊給他檢查英語作業(yè)時說“你現(xiàn)在只認真寫語文作業(yè)了是不是啊，只喜歡韓老師對吧？”余彥呈還沒來得及回答，屠博弈說“我也喜歡韓老師，陳老師我覺得你也很喜歡韓老師呀，是不是呀？你每次跟韓老師說話都很緊張，還不敢看她，你和我們說話都不著樣。”——“天?。≌娴膯?？”接著就是那從教室里傳出的突然的一陣嘩然。

　　其實四月收到這封信時，讓韓焓驚喜地更多的不是因為終于知道了謎底，而是收到這封信本身——一封來自原本不喜歡寫字和閱讀的十歲少年的書信。

　　2019年的最后一天，韓焓結束了這學期學校的考試和晚托班的兼職，當天晚上也沒有再去晚托班和同學同事們告別，直接去了虹橋機場，準備開始回家之前的山東旅行。不過，韓焓提前準備好了新年祝?？ㄆ托×闶?，讓今天去兼職的同事幫她交給晚托班的學生和老師。每個人的卡片和零食都是不同的，有著韓焓對每一個人特別想表達的秘語。帶著對晚托班的記憶，韓焓坐上了去地鐵站的公交車，在窗外淅淅冬雨與交替閃爍的紅綠燈光呈現(xiàn)的迷蒙夜色里，她拉著扶手，膝蓋靠著行李箱，遐想著：余彥呈看到玩具車勛章會是什么可愛的表情；屠博弈會不會看不懂卡片上的內(nèi)容；初三女生王佳琪會怎么想自己空白戀愛經(jīng)歷的坦白；陳宥柒老師有沒有可能鼻酸......

　　地鐵站到了。

　　機場到了。從地鐵站到機場大廳，韓焓突然覺得今年冬天似乎沒有去年那么冷，雖然上海冬天的寒風一如既往地的大，但是晚上八點下班走路回校，倒是不像去年待在學校時那么怕冷?？赡苁沁@學期更忙，腳步走得更快，產(chǎn)生的動能和熱量多了。

　　正準備把藍色的行李箱放上傳送帶辦理托運的時候，韓焓的手機響了。

　　“180175.....”一個上海的陌生電話號碼。

　　韓焓繼續(xù)辦理登機手續(xù)，反正是陌生電話，也不著急接。

　　等她辦好登機手續(xù)轉(zhuǎn)身向候機區(qū)域走去時，手機又震動了——180175.....

　　“喂，你好?！?p>　　“喂，韓焓，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呀——你到機場了嗎？”

　　這個濃濃的鼻音把韓焓驚得差點把手上的登機牌當做垃圾和口香糖包裝紙一塊兒扔進了垃圾桶。不過鼻音下面的音色倒是很熟悉，韓焓頓了兩秒就辨認出是陳宥柒的聲音。

　　“喔，那個不好意思啊，沒有提前跟大家說，也不習慣當面道別。我已經(jīng)到機場了?！?p>　　“你知道嗎？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的....”他的鼻子塞得厲害，說話斷斷續(xù)續(xù)，中間穿插了重重的換氣和抽噎的聲音。

　　“嗯——你可以電話或者短信里說啊，沒事的啊。”

　　“你知道嗎？今天我在晚托班批改作業(yè)的效率特別慢，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我總覺得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一想到這里我就好難受?！?p>　　韓焓靠在窗臺邊上，看著外面地面上一架架紅藍紫的飛機，不知道說什么。

　　“我沒想到那個芒果鮮奶，這么小的事情你居然還記得......”

　　“記得啊，當然記得。雖然那天事先不知道是你生日，但是那天難得見你這么高興，請大家喝奶茶。”

　　十二月四號那天晚上，還有三刻鐘左右八點，陳老師突然提著兩大袋子奶茶走進了教室，一瞬間學生們就把他簇擁在了中間。韓焓正在和余彥呈講一道多音字組詞的題，“哇！陳老師是不是中彩票啦？”余彥呈睜大自己的眼睛問陳老師。“不對，我看他是有女朋友了吧，這高興的傻樣兒！”那個圓圓的初中女生用社會的語氣調(diào)侃道。

　　“喝不喝，喝就閉嘴，別瞎說！”

　　“我喝！椰果的給我一杯！”可能減肥在奶茶面前，只能是個口號吧。這年頭讓女生戒大米飯容易，戒奶茶——那可比煙鬼戒煙酒鬼戒酒還痛苦。

　　“哇——芒果鮮奶！我要這杯！”

　　“放下，放下，芒果鮮奶的給我放下?。∑渌哪銈兲?。”王佳琪還沒把芒果鮮奶味的那杯奶茶抓在自己手里，就給陳老師巴巴地吼住，老老實實地放下了躍躍欲試的爪子。唯一的一杯芒果鮮奶味奶茶，陳老師讓余彥呈遞給了韓焓。

　　一直到下班回校，韓焓都沒有喝那杯奶茶。在晚托班的時候的確是不好意思，當時余彥呈把奶茶拿過來的時候，韓焓老師是直接讓他放在桌上的。大家的不是珍珠奶茶就是椰果奶茶，就韓焓一個人的不一樣，韓焓沒有想到陳宥柒后來會這么大膽，或者說，她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害羞。走到一半的路程的時候，韓焓才開始喝了一口，因為這個時候畢竟也晚了，奶茶的熱量也太高了，走回學校這點距離怎么能消耗這么多糖分呢？所以這杯芒果鮮奶，韓焓只喝了三分之一。

　　于是韓焓在離開前給陳宥柒準備的零食，就是芒果味的奶糖和鮮奶味小餅干。留言的末尾是：謝謝你的芒果鮮奶。不過韓焓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細節(jié)會對陳宥柒產(chǎn)生那么大的情感沖擊力，成為他情緒堤壩的泄洪開關。其實接到陳宥柒電話之后，韓焓在驚訝之余還有一種預感被事實證明的喜悅，畢竟這是事實與推測完完全全的相符?？赡茏畛蹴n焓告訴陳宥柒說今天老師可能會拖堂，自己到晚托班會晚一些，到時候手機可能也沒電關機了不能及時回復信息的時候，韓焓就料定了陳宥柒會提前幫她找充電線，因為她那時已經(jīng)開始了她假設的命題的證明過程。

　　“我現(xiàn)在在隔壁的空教室給你打電話，之前去教室里讓學生訂正作業(yè)的時候，他們問我是不是哭了。我說自己感冒了。其實我真的很舍不得你走——”“陳老師啊，我這邊要登機了，要不我登機后再給你回電話，或者你待會兒不方便的話，我落地后再給你打？”

　　陳宥柒擤了一下鼻涕“好，那你先登機，注意安全啊?！?p>　　“好的，拜拜?！?p>　　“一定小心點，別著涼了，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拜拜?！?p>　　“嗯，你快去吧，等你落地了我再給你打過來，再見?！?p>　　登機時間是 21:30，現(xiàn)在是 20:45，韓焓只是擔心再聽他說下去，待會兒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雖然很享受這種被暗戀、追逐、牽掛的感覺，但這畢竟，是第一個因為單純喜歡自己而流淚的男生，一個成年人，韓焓覺得有點不知所措，她不想在無法控制、沒有絲毫預設的情況下置身事情的發(fā)展過程中，她不習慣這種亂了方寸的感覺。

　　在登機開始之前的半個小時，韓焓給父母發(fā)了定位信息后，就望著窗外時明時暗的飛機尾燈，開始呆呆地哼歌：

　　陰天傍晚車窗外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

　　一直哼著同一首歌的曲調(diào)，直到登機。而登機之前，韓焓的手機里已經(jīng)收到了五六條陳宥柒的信息。時間也不早了，也到了韓焓生物鐘的睡點兒。把手機關機放進書包里后，韓焓覺得疲憊困倦，閉上眼睛睡了。

　　明年見，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