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孤獨
“不過……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蒼穹聽到黛西那么講述以后，腦中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便說了出來。
“什么？”
“就是，銀龍布蘭德特最后不是帶著她的女兒回去雪山了嗎。會不會被布蘭德特帶回去的那個孩子，在遙遠(yuǎn)的、哪個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也悄悄地繁榮、變成了另外一個你所不知道的布蘭德特家族了呢？”
“……”
黛西似乎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一時沒有接話。
“如果這樣想，會不會不再孤單一點？”
蒼穹笑了笑。
“可能吧……我不太確定。”
黛西雖然這么說，但是蒼穹感覺到她的聲音變得輕松一點了?；蛟S是錯覺吧，但至少也沒有之前那樣沉重呢。
“這么說來，我都說了我家的秘史了，你不說說你家的嗎？”
黛西的話鋒一轉(zhuǎn)。
“我家？”
蒼穹稍稍愣了一下。
“舒爾茨家可沒有你們布蘭德特家那么傳奇的……家族史也實際上沒什么好說的吧。”
這是實話。
畢竟舒爾茨家族真的只是一個本分的小貴族而已。既沒有當(dāng)過將軍，也沒有當(dāng)過首相，更沒有騎過龍……要論歷史實在乏善可陳。
“什么呀……那我豈不是虧了嗎？”
“明明是你自己想說的，現(xiàn)在卻要計較得失?！?p> “那不行。那要不你來說說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來作為替代吧！反正我不想吃虧哼?！?p> “喂喂，就硬套我話是吧……”
蒼穹有些無奈，不過還是開始想要說些什么。
那些在另一個世界之中生活、經(jīng)歷過的點點滴滴，此刻漸漸又撥開迷霧、向蒼穹展現(xiàn)出來。
“我要是說，我的故鄉(xiāng)不在這個世界……你會相信嗎？”
“什么？”
在蒼穹懷中的黛西稍稍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蒼穹的表情。
“嗯……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就當(dāng)我是在說夢話好了?！?p> 蒼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說。
或許是被黛西的故事所牽動的感情。在這個黑暗的夜里，蒼穹感覺到無法言說的寂寥。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怎么說呢。我就在做不可思議的夢。我意識不到我在夢里，而是把夢境的那邊、當(dāng)做是現(xiàn)實的世界。”
“在那邊的世界之中，人類不會魔法卻向往著魔法，人類沒有神明卻編造著神明，人類不知奇跡卻期盼著奇跡……總體來說我覺得是一個非常乏味而又無趣的世界，雖然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好東西?！?p> “在那邊的世界之中，我也有我的父母、家人、朋友……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和朋友一起幻想這邊世界的樣子。幻想如果我如果擁有魔法、那么我可以用魔法做些什么事情?！?p>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沒辦法再夢到那邊的世界了?！?p> 蒼穹很難向黛西解釋穿越或者類似的事情，因此選擇了相對來說比較好理解的解釋方式。
說實話……最近以來，蒼穹已經(jīng)越來越多的時候，把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當(dāng)做夢境來看待了。
“從總體上而言，我并沒有感覺不愉快。因為那邊真的是一個很無趣的夢境……在這里我能實踐我的魔法，我可以有更多的冒險，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是我……偶爾也會想到那個夢里的事情吧?！?p> “畢竟在那個夢里，那些愛著我的人們的樣子我還歷歷在目。如果我不在了會發(fā)生什么呢……有些時候還是會很想看到他們悲傷的樣子。我知道這不太好，但是如果他們會因為失去我而感到悲傷，至少說明我對于他們而言是重要的?！?p> 蒼穹知道，即使自己這么說，有很多東西黛西也是聽不懂的。
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后、這么久遠(yuǎn)的時光，蒼穹從未想過和別人訴苦。但是這個夜晚卻仿佛有一種奇妙的魔力。讓他們相互之間可以了解彼此。
“失去重要的人，很痛苦嗎？”
黛西輕輕地問道。
“是啊……是吧。我猜是吧。”
蒼穹不確定自己的心。
自己是真的在痛苦嗎？還是感覺自己這時候應(yīng)該痛苦而已？
不過至少有一種感情，他可以從這些當(dāng)中清晰地分辨出來。
“……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感覺沒那么痛苦了?！?p> “……”
黛西一時沒有接話。
蒼穹突然間感覺有點忐忑。自己這樣說會有些太冒失了嗎？
但是既然已經(jīng)說了、那便沒有辦法回頭了。順著自己的感情，蒼穹一直這樣說下去：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應(yīng)該怎么形容。但是看著你非?；钴S地去做那些常規(guī)來說很脫線的事情，我會覺得很開心，會覺得想要和你一起去做?？粗惆咽虑樽龀傻臅r候我也會很驕傲，看著你痛苦的時候我也會很難過……”
“就，你知道嗎？我忘記我自己了?！?p> “所以……并不是說我并不悲傷、痛苦，只是那些感情似乎并不重要。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所以相比之下，我會更希望你可以早點振作起來的——這樣我也會很高興、并且早點忘記在我身上發(fā)生的那些不幸的事情了。”
當(dāng)下蒼穹想到哪里，就把自己的心情說到哪里。
他并不知道黛西是怎么想的。他只是需要說。
黛西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蒼穹說完，才幽幽然地開口問道：
“所以是我讓你不開心了嗎？”
“這……不、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抱歉?！?p> 蒼穹急急地想要申辯，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說。那個緊張的樣子，讓黛西忍不住笑了起來。
黛西忽然直起身，從蒼穹的懷中坐起。
在日光杖的反光之下，她藍(lán)色的眼睛中似乎熠熠地閃耀著光芒。蒼穹從未這樣近距離地審視過她的面容，此刻只覺得黛西美得讓人窒息。
“怎么了？”
“你剛才是不是問我、有沒有感覺不再孤單？”
“是有問……”
“我可以確定我的心情了?！?p> 說著，黛西把兩條纖細(xì)的手臂環(huán)在蒼穹的脖子上。
蒼穹愣愣地看著她、那張精致而又閃耀的臉靠近過來。她冰涼的雙唇輕輕地和蒼穹的嘴唇重疊，隨后一觸即離。
蒼穹的大腦一片空白。
黛西輕輕地笑了起來。她的眼角兩邊，淚水如泉水般簌簌落下……但是她是笑著的。她一邊止不住哭泣著，一邊向蒼穹露出了笑容。
“謝謝。謝謝你……我現(xiàn)在知道，不再只有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