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xiàn)在才下午兩點鐘,但整個世界已漆黑一片。
黑壓壓的烏云籠罩著大地,傾盆大雨從黑暗中傾注而下。
天邊黑暗深處時而傳來一聲悶響,不似雷聲,似是戰(zhàn)鼓聲。好像有人以大地做鼓,不斷敲擊。
悶響聲每響一次,整個世界似乎都在跟著震動,伴隨而來的是撕裂長空的閃電以及陣陣滿含怒意的驚雷。
老天好像在和誰比賽誰的嗓門大。
.....
天黑了四天,大雨下了四天,悶響聲響了四天。
朱云卿在病床上躺了四天。
病床邊,沒有花籃,沒有水果,沒有人來探視。
一位雙眼布滿血絲的醫(yī)生守候在床前,神情憔悴,很是著急,看樣子已有幾天沒睡。
正在醫(yī)生準備瞇一會的時候,一個胖嘟嘟的小護士,急沖沖的走進病房,人未到,聲已到:
“張醫(yī)師,張醫(yī)師,吳小姐和朱小姐,快到了?!?p> 已經(jīng)有些迷糊的張醫(yī)師猛地站了起來,邁著有些虛浮的步伐,踉踉蹌蹌地沖出病房。
......
一聲驚雷響起,朱云卿打了一個冷顫,胸口一陣炙熱。一絲細微的‘卡擦’聲,從胸口傳來,似有什么東西破裂。他抬起手按在胸口,喃喃道:
“你也頂不住了嗎?我真的要離開了嗎?”
“喵.....”
一只沒有一根雜色的黑貓?zhí)狭舜差^,黑毛聳立,雙眸迸射出兩道詭異的紫色光芒,神色焦急地沖著朱云卿叫喚著。
頭頂?shù)娜贞P(guān)燈突然閃爍起來,并伴隨著‘咝咝’聲。
隔壁床正在打著瞌睡,流著口水的小姑娘,被黑貓的叫聲驚醒,埋著頭偷偷地擦拭掉嘴角的口水,然后揉揉眼睛,望著不停閃爍的日光燈自言自語地說道:
“燈怎么壞了?”
病房里明明開著空調(diào),卻突然變得有些陰冷,小姑娘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窗戶,室外的狂風裹著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劈里啪啦作響,病房內(nèi)的窗簾紋絲不動,寒冷不是來自屋外。
小姑娘有些疑惑,不知冷氣從何而來。
想不清就不想,她慌忙起身給病床上的父親拉了拉被子。
抬眼間,突然看見這幾天一直呆在病房里的那只奇怪的黑貓正弓著身體,毛發(fā)聳立地對著‘昏睡’的朱云卿‘喵喵’叫喚著。
小姑娘皺了皺眉頭,輕輕走過去,伸手想把黑貓抱開。
可她手還沒碰到它,黑貓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咧開嘴露出四顆鋒利的尖牙,兇狠地看著她。
小姑娘嚇了一跳,看著黑貓閃爍著紫色光芒詭異的眼睛,她不禁又打了個冷顫。心里有些害怕,小聲的對黑貓解釋道:
“他病得很重,我怕你吵著他了?!?p> 黑貓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往前挪動了下身體,躲開了她神出來的手,然后轉(zhuǎn)頭繼續(xù)盯著朱云卿,焦急得在病床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
‘轟轟轟’驚雷再次響起,胸口再次傳來‘咔擦’聲。
“我這是死了嗎?”
朱云卿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心里想著:“這樣也好。拋棄那些齷齪事,希望來世平淡些?!?p> ‘喵’
黑貓的叫喚聲越發(fā)顯得焦躁,雙眸里紫光大盛,眼角已有血絲流出。
朱云卿長嘆一聲,伸出手想安撫下黑貓,然而他的手卻從黑貓身上直接穿過。
“不用難過,你主人不是一直希望我早點離開嗎?之前一直舍不得這個世界,現(xiàn)在好了,剛好順了她的心意,等她回來,我們一起走?!敝煸魄淇粗约喝綦[若現(xiàn)的手,對著黑貓說道。
他知道黑貓能聽到他的話。
至于床邊那位傻傻的小姑娘應(yīng)該是聽不到的,因為此時她正一臉委屈看著黑貓。
她居然已經(jīng)忘記黑貓剛剛恐怖的神情,反而因為黑貓不理她而生著悶氣。
黑貓聽到了他的話,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似乎放下了什么,不再那么急躁,眼里的紫色光芒也消失不見。
黑貓叫黒牙.
朱云卿出生的時候黒牙就被它的主人送到了他的身邊。三十三年來,他們從未分開過。
黑牙和朱云卿一樣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由于身受重傷,不得不留在地球養(yǎng)傷。
朱云卿看了眼病床上睡得安詳?shù)淖约?,苦笑一聲。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明身處同一世界,別人卻看不見他。他試著碰了碰身后的墻壁,不出意外手直接穿了過去,于是他干脆整個身子撞向墻壁,沒有遇到任何阻力,他人直接穿到到墻的另一側(cè)。
黒牙見狀,‘喵’叫了一聲,然后追著朱云卿消失在病房。
床邊正滿腹委屈的小姑娘看見黑貓突然消失在眼前,‘啊’的一聲,轉(zhuǎn)身跑到她父親病床角落,縮在那里,瑟瑟發(fā)抖。
......
與病房一墻之隔的樓梯口角落里,此時有一中年男子癱坐在地上,正低聲抽泣著,他面前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煙蒂。朱云卿飄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旁道:
“兄弟,有多難呢,至少你還活著?!?p> 男子打了個冷顫,疑惑的抬頭朝四周望了望,看到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黒牙,‘噌’地從地上彈了起來,停止了抽泣。
朱云卿不想再捉弄這個傷心的男人,正當他準備繼續(xù)下樓時,陣陣悅耳的聲音從左側(cè)房間傳進他的耳朵。他立刻轉(zhuǎn)變方向穿過厚厚的水泥墻,來到一間寬大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辦公桌上。
一位穿著白大褂的禿頂老頭正趴在一位漂亮的女醫(yī)生身上不斷的聳動著。好聽的聲音正是女醫(yī)生發(fā)出的。
朱云卿湊到他們跟前,略帶遺憾的說道;
“現(xiàn)場直播還是挺刺激的,好好享受吧,禿子??茨隳右矝]幾年可享受的了?!?p> 話還沒說完,黒牙就跟在他身后,蹦到了辦公桌上。
“啊......”
“砰......砰......”
看著被突然出現(xiàn)的黒牙嚇得手忙腳亂提褲捂胸的兩人,朱云卿暗道一聲可惜,飄然而去,來到一樓大廳。
此時一樓大廳里走進來兩位穿著時髦的美女,大雨沒有在她們身上留下一滴水漬。
個子稍高的女人長發(fā)披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針織衫淡雅悠然,落在她身后的女人則梳著馬尾一身緊身T恤介然特立。
精神有些萎靡的張醫(yī)生侯立在門前,見兩人進來,慌忙迎了上去,然而兩人并未停步,徑直朝電梯走去,張醫(yī)生緊跟其后,湊身低頭對兩人說著什么......
高個女人是朱云卿前妻吳玲玲,馬尾女人是他妹妹朱依依。
朱云卿跟在三人身后,飄進了電梯,黑牙‘喵喵’叫喚著,跟在他身后,也躥進了電梯。
電梯里的三人明顯都認識黑牙,吳玲玲蹲下身來,想將黑牙攬進懷里,黑牙低頭躲過了她張開的雙手,泛著紫光的眼睛盯著朱云卿的方向,充滿憂郁。三人循著黑牙眼光看著空蕩蕩的空氣,面面相覷。
出了電梯,三人加快了腳步,她們有著不好的預(yù)感。
跟在她們身后,朱云卿和黑牙又重新回到了病房。
吳玲玲進門后,正好看見一臉驚恐的小姑娘,皺著眉頭面露不悅,對張醫(yī)生道;“張醫(yī)生,怎么不安排個單間?”
“吳小姐,這是朱先生特意吩咐的,他說...他說‘將死之人,喜歡熱鬧’。”聲音有些緊張。
兩人說話的功夫,馬依依已經(jīng)沖到了床前,伸手放在朱云卿鼻下試探著呼吸,片刻后,哭喊著:“哥,你醒醒?!?p> 張醫(yī)生聞言,搶步來到床前,拿起聽診器,塞進朱云卿胸口,良久,嘆息一聲,轉(zhuǎn)身對著兩人搖搖頭。
馬依依‘哇’的一聲,撲在朱云卿身上,大哭起來。吳玲玲臉上閃過一絲愧色,站在一旁,不知所思。
隔壁床的小姑娘本來因為病房一下子進來這么多人,已平復(fù)了許多?,F(xiàn)在看到對面情況才消失的恐懼感,又席卷而來,哆哆嗦嗦地問道:“張醫(yī)生,他...他....是不是死....是不是死了?”
張醫(yī)生還未說話,傍邊的吳玲玲看了小姑娘一眼,開口說道:“先別哭了,張醫(yī)生,麻煩找個安靜的地方,有些事情我要和小朱談?wù)??!?p> 她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不耐,至于剛剛泛起的一絲愧疚也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黑貓跟在三人的身后,進了旁邊的一間辦公室。張醫(yī)師安頓好兩人后躬身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這兩人一貓,或者還要加上一個亡魂。
辦公室內(nèi),吳玲玲放下她名貴的手提包,坐在沙發(fā)上,悠然的點了根煙,對正在補妝的朱小姐說道:“兩星期前,你哥把她名下十二家公司的股份全部兌現(xiàn),房產(chǎn)車輛以及各種收藏也全部低價出售給了張恒。”
剛剛因為‘哭泣’而弄花妝容的朱小姐已補妝完畢,她臀部靠著張醫(yī)生的辦公桌,揶揄道:“這么短的時間里你就查得這么清楚,你這么熱心的關(guān)心我們家的事做什么?合著我哥在床上躺著的這段時間,你都去做福爾摩斯了?!?p>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好像這四天你一直守在你哥身邊似的。我是你嫂子,也是諾兒她媽。孩子他爸做事不靠譜,我這個做媽的,不多操點心,諾兒以后吃什么。”
“什么嫂子?你配讓我叫嫂子嗎?你只不過是一只喜歡偷腥的貓罷了,而且還是一只被趕出家門的貓。有什么資格管我朱家的事?”
吳玲玲眼中閃過一絲陰戾,仰頭吐了個煙圈,陰惻惻地說道:“你一個外嫁的女人,就不要惦記著娘家的破銅爛鐵了,我和你哥是離婚了,遺產(chǎn)不留給我合情合法。但給諾兒也是合情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