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她已認不出你…

　　傷口處理得雖然很好，但，還是有炎癥在發(fā)作，秦明軒的身子骨，現(xiàn)在，有些虛弱。連聲不斷的咳嗽，震得他胳膊上的傷口一陣陣的撕扯疼。

　　“小少爺，你先喝點水，緩一緩！”強子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拿來桌上的溫開水，“地上不如被子里暖和，要不，你先再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秦明軒故作生氣狀，并沒有接過強子提過來的水杯。

　　強子似乎沒注意秦明軒的情緒，將水杯塞到他手心里，就轉身離開了：“我進屋之前，剛剛正在為你準備早點呢。馬上就好了！對了，還有藥?！?p>　　“你要是不答應我回城，我就不喝水、不吃飯、不吃藥了！”

　　“少爺，你馬上就14歲了！不能再和小孩子一樣，鬧脾氣了！”

　　“反正，你看著辦！”秦明軒雙手交叉抱臂，實際上，就是一只好胳膊托著那只受傷的手臂。

　　“少爺，你想想啊，你要是真不喝水、不吃飯、不吃藥，傷勢只會好得更慢；你身子頂行不??！不就更難見到夫人了？是不是??？”強子難能可貴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才轉身回到廚房里，繼續(xù)準備早點去了。

　　留著秦明軒自己一個人，硬生生地戳在屋中，他望著窗外再次飄起的雪花——今年的冬天，好像要比往年，更冷些！

　　大年正月十五。

　　“明軒少爺，走吧！夫人，她已經認不出來你了！”

　　“你……你放開我！”

　　強子生拉硬拽著，將執(zhí)拗在地、死不肯離開的秦明軒，從遙河城精神病院的重癥VIP病房里，用力地拖了出去。

　　秦明軒寧愿，自己的母親還像兩年多前的那次一樣，哪怕是瘋狂地朝自己沖過來，就算是她想要要掐死自己的兒子，也可以；至少，比現(xiàn)在枯瘦如柴的模樣、癱呆地如同一塊僵硬大石頭般的靜坐在輪椅里，是要強上千倍萬倍的。

　　那才剛步入中年的女人，臉色灰白、面無表情、雙目空洞、一身白衣，就像是在提前向世界無聲宣告著自己早已經生無可戀、茍延殘喘和即將永別。

　　唯一能代表她身份的，是胸前以H打頭的那一排數字。H代表著患者。

　　秦明軒突然心生起一股濃烈的憎惡感，他憎惡這個讓自己母親變成一具活枯骨、卻又對其病癥束手無策的無能的殘忍的世界。

　　他甚至憎惡那些正在走廊里穿行而過、白大褂上印著以Y打頭一排數字、卻對自己母親這種狀態(tài)視而不見無動于衷的醫(yī)護人員。

　　秦明軒并不知道，他們每天要醫(yī)治多少同類狀況的病人，早就已經見慣不怪了。

　　他既憤怒、又軟弱的淚水奪眶而出、狂奔而下，于是，爭開了強子的阻攔，便頭也不回地跑到了院子里一棵高大無比的梧桐樹下。

　　只是，他跑得太急了，腳下一滑，一不小心地重心不穩(wěn)，就摔倒在了半人高的雪堆里。

　　強子隨后追著秦明軒出來，可，只得眼睜睜地站在一旁，背對著蹲跪在雪堆旁邊、正揮拳錘雪的秦明軒，一言不發(fā)。直到秦明軒完全發(fā)泄完畢，強子才把他默默地帶回了秦三叔的工程項目基地去。

　　即便，秦三叔明知道，他們倆是一大清早天沒亮、就背著所有人偷偷溜出山去的；然而，秦三叔見到小侄子帶著這般悲傷狼狽的神情歸來，也大概知道他們去過了哪里，自然也就沒有再多問什么。秦三叔只是簡單吩咐了強子要對秦明軒好生照看著，別再隨意外出了，就好。

　　同道中人大都知道，秦氏家族的多元化產業(yè)家大業(yè)大的，卻鮮有人知道，背后這些繼承者們那些難為人知的心酸苦楚。

　　秦明軒的母親一直患有先天疾病，從小就需要定期食用微量的“無害”大ma(麻)，來緩解不定期發(fā)作、但又病因不明的渾身鎮(zhèn)痛?？墒牵眠^的正規(guī)處方的藥效，對她越來越微乎其微。這是由于她的體內很快就產生了耐藥性所致。

　　當初，秦明軒的外祖父，就想到，私下里從特殊的渠道購買那種作用強、但耐藥副作用很小的一種“特效藥”，然而，沒過多久，拿貨就越來越慢、價格越來越貴。這對于，那時無權無勢、只靠著打長打工過活的手藝人外祖父來說，幾乎等于是禍不單行的滅頂之災了。

　　可是，自己女兒的病，是等不起的！她渾身疼起來，甚至會不顧性命地滿地打滾、用頭撞墻。

　　秦明軒的外祖父就開始四處找人幫忙。托了不少的人脈關系，最后，終于輾轉找到了當時在深山里種植特種藥用級罌栗(粟)園的秦明軒的曾祖父。

　　然而，當時，他在秦家祖宅院的大門外跪了三天三夜，也沒換來秦曾祖父的半點兒慈悲。

　　因為，秦家人做買賣，一向都是講規(guī)矩的。

　　畢竟秦明軒的外祖父心心念念想要苦求、甚至是承諾愿意以天價購買的“那種東西”，數百年年以來，都是人類歷史上在可食用范圍內的“違禁品”，不能隨便私造、胡亂服用的。盡管，在某些特殊情況下，“那種東西”的確能夠救人命于水火。但是，秦曾祖父絕對不能冒任何的風險，更不能違反行規(guī)原則、以它用于“施恩圖報”。

　　在那個最后的寒冬深夜里，秦明軒的外祖父，就在秦家大門外割腕自盡了。第二天一清早，秦家的下人們打開大門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人早就已經僵了、地上的血混著雪凍成一塊一塊的紅色冰坨。

　　那時，秦明軒的母親才七歲，小小年紀的，竟然敢在父親的尸體旁邊死死地守了一個晚上。

　　不過，大概就是由于這個舉動，她不僅求得了秦曾祖父對其有生之年的免費贈“藥”，而且，她還獲得了衣食無憂的棲身之所，于是，便一直寄宿在秦家，到長大成人、到談婚論嫁。并且，她與家里的秦長孫、也就是秦明軒的父親秦重川，朝夕相處、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不過，秦曾祖父一直都不同意他們倆在一起。直到二十年前，秦曾祖父病逝了，秦重川才抱得美人歸，和心上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只是，當年父親的無言自盡，對秦明軒的母親造成了可能是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童年陰影。原本，她沒打算那么早要孩子。后來，意外懷孕，導致了她焦慮不安、胎位不穩(wěn)；老大秦明陽差一點，就沒能出現(xiàn)在這人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