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細(xì)思極恐
姚修誠眼珠轉(zhuǎn)動忽然一滯,心下想到了什么,甩下藥包,抓住杜仲肩膀就驚呼道:
“你說姜大夫真的是因為心疾而死的嗎?王守義一直和姜大夫有矛盾,說不定……”
杜仲不禁與他對視一眼,心道一聲——這姚修誠看著腦子不靈活,好像也不傻?
他剛覺得自己對其觀感有所變化,就見姚修誠忽然面露懼怕之色,退后了兩步:
“等等,話說回來,姜大夫剛死,你就有了這種變化……該不會……你是被姜大夫化作之鬼上了身吧?!
我可聽說了……隔壁小六就是被鬼上了身,自己擰下了自己的腦袋!那現(xiàn)場喲,慘不忍睹!”
嘚,多想了!杜仲笑容不變,對自己高估其智商深表歉意。
妖魔鬼怪……這種封建迷信,有什么好相信的?
不過是零碎信息,碰上了世人的想象,誕生出來的虛假怪誕。
況且隔壁小六的事情,那不都是坊間捕風(fēng)捉影的小道消息嗎?官方不早就定性了,屬于惡性殺人事件,和鬼怪半毛錢關(guān)系沒有。
杜仲懶得理他,但思緒轉(zhuǎn)動之間,一個念頭卻莫名跳了出來:
既然穿越都能是真的……這個世界又為何不能存在鬼怪呢?
雖然像是地球古代……但誰說這就是了?
一種螞蟻爬上背的微微滲人感,緩緩?fù)溉攵胖袤w膚,讓他不免有些細(xì)思極恐。
他正準(zhǔn)備從姚修誠口中繼續(xù)問下去,卻忽然聽見了蔣大夫的聲音:
“姚修誠,亂說什么呢!姜大夫安詳長眠,怎么容你在這亂嚼舌根?抓藥伙計不想做了?”
姚修誠聞言,連忙望過去,一下就瞥見了其身影,身子就是一顫。
他不敢再多說些什么,連忙就到一邊乖乖站好,像個被罰站的學(xué)生。
蔣大夫目光回落在杜仲身上,面色稍緩,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沒事了,咱們繼續(xù)抓,以往四個人的活可都堆到了我們身上,要抓緊了!”
緊接著,他拉開一個抽屜,里面裝著尚未抓藥的病志,從中抽出相應(yīng)藥方,便遞給了杜仲:
“杜仲,你就依著這藥方抓?!?p> 杜仲點頭稱是,對著藥方準(zhǔn)備好包藥紙,將藥方看過一遍之后,便從容不迫地抓起藥來。
蔣大夫看著杜仲背影微微恍惚一下,又回過神來望向姚修誠。
后者眼巴巴地看著他,兩手空空,滿是渴望。
蔣大夫?qū)⒁粌圆≈痉畔?,又取出另一冊,翻到藥方之處卻沒將之抽取,而是笑罵一聲:
“看什么看,你要是有他能耐,我也能放手給你。
吶,剛抓過的四君子湯,還記得有哪四味嗎?”
姚修誠一臉愣逼地?fù)u搖頭,而蔣大夫也是笑著嘆了口氣,站起身,開始親自帶著姚修誠抓藥。
后者對杜仲之待遇說不羨慕是假的,但奈何他沒有這種本事。
他只得垂頭喪氣一陣,而后又強打精神,珍惜每一次蔣大夫親自示范的抓藥。
整個過程中,蔣大夫其實沒有太多言語,更多的是自顧自地做事。
而姚修誠想要學(xué)到些什么,尤其是了解藥方配伍,就必須在趕在蔣大夫抓藥之前提前瀏覽藥方數(shù)遍,若是能記下便最好。
這便是傳統(tǒng)的醫(yī)館教學(xué),能學(xué)到什么全憑學(xué)生主動,但姚修誠已經(jīng)十分滿足了。
即便只是抓藥,也是個足以營生的巧手藝,蔣大夫能不刻意隱瞞,什么都給他看,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這放在哪個醫(yī)館,都是讓人羨慕的機會。
六人通鋪里的其他小廝,早就羨慕得哈喇子都流下來了!
……
揭方、備紙、抓藥、捆扎、成堆,一上午的時間便在流程化的工作中悄然結(jié)束。
蔣大夫一看時間,午正二刻,也是時候該休息了。
他抻了下懶腰,將手頭藥方抓完,朝兩人呼喊一聲,“記得未初二刻的時候來正堂抓藥”,自己便先回了平杏小院。
平杏小院是大夫們單間所在,杜仲現(xiàn)在的房間也正是在那兒。
一般來說,平仁醫(yī)館大夫的吃食是叫人從五谷齋送來,不必親自到齋里擔(dān)心坐不上位置。
但像杜仲一類的煮藥小廝,或者抓藥伙計,自然沒有專人照料,得自己跑去五谷齋。
若是去晚了,廚子也肯定不會給他們小炒,因而最好能提早點,才能吃到好菜。
兩人一出了正堂,便直奔東側(cè)側(cè)院的五谷齋,一路上已然有飯香飄揚。
此刻大院里已經(jīng)擺上了“重”,就一象征姜平寒大夫亡靈的木牌,周圍也已經(jīng)擺上了蠟燭,到晚上燃了就叫“燎”。
在大院通向后堂門口,還擺著一口“報喪鼓”,圓臉小胖正頂著太陽,苦哈哈地站那,見人進去吊唁就要敲一下。
儀式的意義杜仲不懂,但琢磨著應(yīng)該是告訴里面的人——該哭了!
杜仲只在乎填肚子的飯,不在乎這些,腳步飛快,但姚修誠心里卻不止填肚子的飯,還有慰藉心靈的“飯”。
他一上午跟著蔣大夫,打包了三次共三十六包“香砂六君子湯”,也沒記別的,就專注著記它,終于將它牢記于心。
一見到同鋪小胖許富貴苦哈哈的模樣,就覺得自己與這些“凡夫俗子”已然不同,頓時就面色紅光滿面、意氣風(fēng)發(fā),走起路來都多了一分勁!
這小人得志的模樣,就差把“來打我”寫在臉上了!
杜仲哭笑不得,他可不是來當(dāng)反派的,朝小胖憨憨地笑了笑,便拖著姚修誠快步小跑起來。
入了五谷齋,許是吊唁工作還沒結(jié)束,齋里空蕩蕩的,盆子里倒是滿當(dāng)。
兩人取了飯盆,到孫二娘處打菜,二葷一素一湯。
孫二娘本來總是擺著一副臭臉,別稱“孫喪臉”,今天卻沒由得笑了起來,看得兩人瘆得慌。
“杜仲、修誠啊,你們年齡也不小了吧,婚事家里安排好了嗎?”
“啊這……還沒呢,二娘?!?p> “還沒呀……”,孫二娘笑得更慈祥了,本來手抖得跟個帕金森患者似的,今天卻……嘿,好了!咱就是玩!
一滿勺子“螞蟻上樹”扣在飯上,還給兩個格外挑了些肉沫,“二娘平時對你們好吧?”
杜仲見勢不對,默不作聲地打完飯便跑了,只留著姚修誠哭喪著臉在原地,“好,二娘一直都好。”
孫二娘賊精的一老婦人,見杜仲跑了,怎么還能讓他也跟著跑了,手下動作一下就慢了。
“你們都這么大了,二娘給你們介紹些人唄,都是八里巷子的好姑娘!”
姚修誠看著慢悠悠地勺子,急得都快哭了,他腦子忽然轉(zhuǎn)不過來,將勺子搶過來,打了一勺白菜,連湯都不管就跑了。
孫二娘也不氣,笑瞇瞇地看著其背影,反而高聲打趣道:
“你看你這老實孩子,二娘這是為你好,別忘了——想要姑娘隨時到二娘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