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廣陵散
琴聲還在繼續(xù),可是,蒙雪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
她神情中帶著對琴聲的欣賞,但更多的是一種震撼。
因為不知不覺間,白琰的琴聲中僅剩下殺伐之音。
琴聲中的美依舊沒有消失,只是這一刻,琴聲中的美以不是自然凄美,而是反抗中的不屈之凄美。
那是一種對命運不公的反抗,對仇恨壓迫的反抗,對一切冤屈的反抗。
這首曲子,蒙雪從來沒有聽過,但其中的意境,琴聲的節(jié)奏,卻是她平生僅見,可謂天下無雙之曲。
不知不覺,蒙雪眼前一片迷糊,似乎整個人的思緒都落入了一片戰(zhàn)場中。
這戰(zhàn)場中的主角只有一個,其他的人,不是敵人便是行尸走肉。
只有一個人手持長劍,在無數(shù)敵人的壓迫中拼命,怒吼,廝殺,咆哮。
鮮血飛灑,嫣紅而凄美。
怒吼連連,震顫人心,如杜鵑啼血。
太美了,但也太撕心裂肺了。
不知不覺,蒙雪沉入了這意境之中。
……
“什么,他還敢回來!”
“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膽,竟敢與我作對!”
這邊,琴聲悠揚,鏗鏘之聲不絕于耳,把蒙雪拉進深深的意境之中。
另一邊,憤怒的咆哮聲響起,長公主嬴萍聽完錦娘的稟報,立即怒吼出聲,轉(zhuǎn)身便朝著外面走去。
“長公主,您這樣過去不妥吧?”
錦娘一驚,他話還沒說完呢,沒想到這位這么急躁,當(dāng)即趕忙上前阻攔道。
“什么意思?”
嬴萍皺眉,冷冷道。
“長公主,姑爺方才說了,今夜回來得晚,不敢打攪長輩歇息。若驚動長輩前去,又未免失禮不孝。待得明日,自會前來請安拜見!”
“這姑爺?shù)脑挾颊f到這等地步了,長公主此刻前去,是否沒有顏面?”
“再則姑爺現(xiàn)在就在小姐房中,這些天,小姐與長公主爭執(zhí)不休,此刻前去,豈非刺激小姐嗎?”
錦娘心中一陣苦澀,換做以往,她哪敢在嬴萍面前說這些話?
基本上嬴萍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吩咐,只需要說一聲,她都不帶反對的,直接就去辦了。
而且她還會辦的十分利索,力求達到完美。
沒有這樣的覺悟和能力,她也沒資格做嬴萍身邊的貼身丫鬟了。
可今天,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還是第一次開口阻止嬴萍。
“哼,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東西,竟敢拿雪兒來對付我!”
“如此,我更饒他不得,走!”
嬴萍聞言,的確遲疑了片刻。
她并不想因為白琰,鬧得母女關(guān)系不和。
可是一想到白琰這是在利用蒙雪,她更是怒不可遏,抬腳便朝著外面走去。
“長公主,您可莫要沖動啊。小姐這幾天是何狀態(tài),您親眼所見,難道您真要逼迫小姐嗎?”
錦娘心中一驚,急忙追上去。
她并不傻,白琰的意思她很明白,今晚上,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攪他。
此刻,她就是在阻止這一切。
可是,她又不敢把白琰的心思說出來,只能一個勁的提小姐,拿蒙雪說事。
還真別說,這再一次提到蒙雪,放嬴萍的腳步忍不住又慢了幾分。
但嬴萍氣憤難忍,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攔下的?
眼看似乎有效,錦娘又道:“長公主,奴婢知道您著急,但為了小姐,咱們要三思而行啊。姑爺固然混賬,但要懲罰也不是沒有機會。咱們決不能在小姐面前動手,否則小姐的脾氣您是知道的!”
“您要真現(xiàn)在就不顧一切,怕是姑爺沒懲處到,反而激怒了小姐。不妨找個時間,到時候再慢慢出氣如何?”
說話間,錦娘跟在嬴萍身后喋喋不休。
這一口一聲的小姐,就好像符咒打在嬴萍的身上一樣,讓嬴萍的腳步越來越慢。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出院子,又走了好遠。
此刻,嬴萍幾乎已經(jīng)走不下去了。
是啊,為了那混賬東西,真要鬧得母女永遠僵持下去,甚至反目嗎?
孩子現(xiàn)在還不懂事,不明白自己是為了她好,但遲早她是會明白的,自己何必在這個時候去刺激她呢?
不知不覺,嬴萍的心思竟然被錦娘帶動了。
眼看她就要停下,卻在這時,一道充滿憤怒不屈的琴聲突然傳來,讓她不由一愣。
這聲音很小,幾乎聽不清楚。
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是蒙雪所在的院子方向。
莫非是她在彈琴?
嬴萍忍不住快速走了一段距離,那琴聲聽起來似乎逐漸清晰了不少。
可是,這琴聲中的掙扎,卻讓她心中不禁一沉。
自己的女兒,竟然彈奏出如此反抗之音。
她在反抗什么?
反抗自己嗎?
嬴萍也是懂得音律的,雖然此刻這琴聲殺伐不斷,鐵血無常。
可這一切的殺伐和鐵血,在這一首曲子中,也僅僅只是承托,并不是主曲。
這首曲子的主要意境是美,是凄美,反抗不得,卻又不屈不撓的美。
嬴萍聽過不少曲子,但這首曲子還是第一次聽。
聯(lián)想到這段時間蒙雪和自己的爭執(zhí),她竟然把這首曲子當(dāng)成了蒙雪對自己的咆哮,還有反抗。
一時間,她臉色也跟著陰沉下來,變得十分難看。
許久過后,琴聲終止,嬴萍猛地轉(zhuǎn)身,再不去蒙雪所在的院子,而是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后面,錦娘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急忙追了上去,安慰嬴萍這位主子。
……
房間內(nèi),琴聲停止,然而余音猶在。
蒙雪意猶未盡的從意境中回過神來,雖然意境中的殺伐令人震撼,反抗令人感到無力,咆哮讓人感到凄涼。
整體聽完這一首曲子,讓她有種落入地獄的感覺。
但琴聲中的美,卻讓她癡迷,留戀。
似乎那種殺伐的殘忍,才是天生極致的美。
她目光有些復(fù)雜的看了白琰一眼,毫不懷疑,這首曲子是白琰親手譜寫。
在她看來,也就白琰的家世,還有遭遇中受到的不公,才能讓寫出這樣的曲。
“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沉吟片刻,蒙雪朱唇輕啟,說出今晚上見到白琰后的第一句話。
白琰回頭,臉上笑容浮現(xiàn),道:“《廣陵散》”
“我知夫人音律造詣,咸陽年輕一輩無人能比。即便宮廷樂師,也無幾人能及。今日,夫人乃是普天之下第一個聽此曲之人,白琰愿將其贈送夫人,不知夫人可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