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哥，你知道嗎，現(xiàn)在我才感覺自己完全活過來了！”楊如晦一邊喘著氣，一邊看向黃義貴。
黃義貴也靠在馬背邊上，一邊掏出酒壺遞給他，一邊回到：“這一仗打得痛快吧！我也好久沒這么痛快了，來喝一口，這是我多年前從老家?guī)淼纳虾妹拙?，剩的已?jīng)不多了。”說完他隨即想到不該提到什么老家的，自己難受，也戳到了楊如晦的痛楚。于是馬上又補充到：“如晦啊，相較之前，這一仗你是更加的有勇有謀了，除了體力差了點，等再練個一兩年，熟悉了各樣兵器技法，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的！以前的事就不要去想了，以后你我兄弟好好守住這邊塞，既是不辜負二皇子一番心血，也是為了中原百姓自自在在地安居樂業(yè)。”
楊如晦猛灌了一大口酒，陳年酒香連同辛辣之味一齊從口舌直達腹中，瞬間雙眼明亮，腦中一激，全身卸下了疲憊。他站起身來說到：“大哥所言極是，這些年來我每每入睡就看到夏兵舉起大刀砍下的樣子，看到他們個個眼中通紅，如同赤鬼。我想逃雙腳卻像被定住了一樣；我想喊喉嚨卻像被鬼魅掐住了一樣。晚上如同深陷地獄，醒來內(nèi)心一片沁涼，又如同掉進了數(shù)九寒冬的冰窟中。直到那日遇到你們和二皇子，我才內(nèi)心蕩起一陣激動，仿佛一顆石子投入了一潭死水里?，F(xiàn)在我想通了，我雖然家已破，但是人還未亡，定要肅清這邊塞，建一番功業(yè)，就是要讓廣大百姓們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不再受那侵擾搶掠的災(zāi)禍！今后大哥你多教教我，我要練成銅筋鐵骨，才好經(jīng)得起沙場折騰!”
“好樣的！正該這樣，懷著一腔熱血，雖然我當年也是年少不懂事，因為一時沖動才來了這里。”
“說起來，黃大哥，還不知你是幾時來的這城關(guān)。”
黃義貴拿著酒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會兒，轉(zhuǎn)頭望向南邊，雙眼忍不住眨了幾下，然后緩緩說道：“有十幾年了。我本來是南方的，年少時在那魚米之鄉(xiāng)過慣了好日子。后來讀了幾本閑書，就想要去游歷大好河山，建功立業(yè)，由南一路向北走來。沒幾年我父母因為我的出走郁郁而終，這成了我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闭f完仰頭將壺中的酒一飲而盡。
“不過我不后悔，深夜里回頭南望下就夠了，只有我們在這里，這些可惡的夏人才不能繼續(xù)往南。”
楊如晦也連連稱是。隨后黃義貴站起身來，二人一同來清點兵馬，發(fā)現(xiàn)軍中也折損了近千人。大家?guī)еd奮與悲傷交錯的心情將陣亡戰(zhàn)友的軀體抗上馬，一路回到城中。
李歷譽同城中守軍也是通宵未眠，聽到戰(zhàn)勝夏軍的消息后一陣狂喜，但是一想到傷亡兵馬，他瞬間又冷靜了下來：不知是敵軍卷土先來，還是援軍馳援先至，甚至有沒有援軍都不知道。
數(shù)天后，李歷譽的消息傳到了國都中，本來是繞開兵部王榮一干人等直達司禮監(jiān)，而后面呈圣上的。這日書信傳來，卻恰巧王榮親來相邀這提督第二日赴宴，正入門內(nèi)便看到來往傳遞的小太監(jiān)跌了一跤，把這一卷書信摔了出來。王榮本就是個擅作表面功夫的人，平時對下屬是百般關(guān)照，此刻看到這廷內(nèi)小太監(jiān)摔了一跤，馬上前去扶他起來，順帶撿起書信看了一眼。只是沒想到，剛看了兩句，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劈下來，讓他渾身顫抖，雙手一松，這絹帛又掉到了地上，小太監(jiān)一邊連連賠罪一邊趕緊收起了絹帛，送了進去。
半晌之后王榮緩過神來，調(diào)整了下心緒然后滿面含笑地繼續(xù)去邀請了提督。出來之后他舒了一口氣，終于可以細細想想剛剛這個事了，隨即示意家仆往賈侍郎府上去。
王榮叫車把式快馬加鞭，抽得幾匹馬瘋了似的往前沖。不一會兒，終于到了賈府，王榮連跑帶滾地沖了進去，一見到賈侍郎就慌慌張張地喊道：“大人吶，大事不好了！西北方的事，還是兜不住了。完顏期那小子大舉來犯，二皇子暫時抵擋住了，但是消息馬上要傳到圣上那里去了。如今我不知是否該去太子那里啊！”
賈侍郎見狀猜到多半是西北的戰(zhàn)況傳來了，但是他一個兵部侍郎都截不住，相必是二皇子親書，走的內(nèi)廷的路。此時這王榮這般模樣跑來他這里，怕是真的嚇糊涂了。聽王榮一番喊叫之后，他關(guān)切地問道：“王大人且請先坐，嘗嘗新來的明前龍井壓下驚，再慢慢講來?！币贿呎f著，一邊讓家仆備茶去了。
王榮見賈侍郎一臉老成持重的樣子，心中安定了幾分，坐了下來，然后慢慢講到他撿起書信，看到里面寫了什么。然后又說道：“當年大人對我可是有知遇之恩啊，如今我還沒好好孝敬大人呢，這事情一鬧開，我怕是想卷鋪蓋回老家都不行了。大人可得想想法子救我一救??！”
賈侍郎默默聽著，心中不禁一陣冷笑：“哼，這個狗東西還敢來威脅我。不過他也怪可憐的，倒如今才知道大事不好了，當年選他來，說起來我內(nèi)心還真有幾分愧疚呢?！比缓笳f到：“王大人啊，看你說的哪里話，你是胸中有謀略，筆下有文章。這幾年來憑本事坐上的這個位置，怕什么。天塌下來，還有太子頂著呢。如今還是得先向太子秉明，他定會有辦法的?！?p> 王榮轉(zhuǎn)念一想是這么個道理，太子跟他是一條船上的，虎毒不食子，況且這圣上對太子甚是滿意，自然不會拿他怎樣的。然后終于眉開眼笑，連連說到：“賈大人高見啊，我真是一時糊涂了，有太子在我還怕什么。還是賈大人英明，晚生還得多向大人學(xué)習(xí)??！”然后說說笑笑吃著茶，賈侍郎又留了他用餐，一桌酒席自然是豐富異常，這王榮吃得是開開心心，酒足飯飽之后才慢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