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色全經(jīng)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fēng)寒。
冬末春初,一場朦朧細雨悄然而至,天色微微黯淡。
楚夢伸出小手,只接過一滴冰涼,便瞬間感受到了刺骨寒徹,身子打了個寒顫,臟灰的小臉上一雙眼睛早已經(jīng)沒了光芒。
頭發(fā)雜亂,身穿破布衣,收回手后繼續(xù)雙手抱著身子,兩只手交叉放在嘴前,靠哈氣取暖,還在不停的摩擦,嘴里呼出白氣,碰到雨滴便瞬間消散。
坐在樹下的草地躲雨,面前的一支野花看著就要承受不住冷風(fēng)的摧殘,就和楚夢一樣。
臉蛋凍的微紅,看著遠處的老牛吃嫩草。
“老牛啊老牛,你不冷嗎?我好冷啊,可是沒有新衣服穿。”
天色漸黑,冷意更加濃烈,出于身體本能的反應(yīng),楚夢很想閉上眼睡一覺,但他怕再也醒不來,身子不停的顫抖,嘴里打著哆嗦。
“為什么每個爸爸媽媽都覺得我是廢物,就把我賣了,我真正的爸爸媽媽呢?!?p> 楚夢也記不起自己是幾手的了,還沒認(rèn)識他們,就被賣了,自從記事開始,就一直換家庭,或許都算不上家庭。
眼眶紅潤,雨水透過樹葉之中的縫隙落下,打在他的脖子,臉上,渾身冰冷潮濕。
遠處的小鎮(zhèn),燈火在雨夜下顯得有些詭異和模糊斑斑。
張大郎在酒館前的臺階上把靴子底部的泥刮去,而后脫下雨衣推開兩扇小半圓木門走了進去,把雨衣掛在鉤子上,張大郎摸了摸自己的胡茬,面龐顯得有些憂郁。
雨天客人走得早,回家收衣服,暖被窩。
小酒館有兩層,每層幾張小木桌,木凳,木酒杯,很多東西都是木制的。
走上樓梯,燭火被人走動時帶過去的風(fēng)驚動,不斷搖曳,墻上的影子時大時小,時長時細。
推開二樓小房間的門,床上只有一個穿衣淡薄的艷婦,金蓮。
艷婦見自己的男人回來,神色不由得有些歡喜,透露著期待,和許久未見的懷念,但還是將兒子的美好未來放在首位。
“蓮兒怎么樣了?”
“我們兒子估計沒多大可能成為屠龍者公會的一員,唉?!?p> 艷婦像是料到了一樣,神色平靜中帶著些失望,但還有一絲希望,而張大郎卻覺得酒館內(nèi)少了些什么,努力回想,像是一個小人影,小的所有人都懶得去看一眼。
“楚夢呢?”
艷婦冷哼了一聲,有些不滿抱怨道:
“出去這么些個日子,還想著那個廢物?都不能修煉,干活也慢的要死,留他下來浪費糧食干嘛?”
張大郎眉頭緊蹙,指著艷婦就要說她幾句,想想后手臂又放了下來,重新穿上外衣,金蓮倒是有些不以為然,自家男人可不敢說自己什么。
“呦,出去那么久,居然還想著那個楚夢,估計都死了吧,我趕出去好長時間了。”
張大郎聽后直接跑下樓,拿上雨衣后在細雨中奔跑,手上提著盞燈火,口中還喊著楚夢的名字。
“不知道哪帶回來的野種,居然還騙我是買的,哼,廢物也不趕走,就會浪費糧食,回來了也不陪我,唉,虧我苦苦隱藏十幾年啊?!?p> 金蓮看著墻角的柜子,那里似乎塵封著她的過往,回想著一幕幕,眼神里多了些惆悵狠毒,又很快消失。
“楚夢,楚夢?!?p> 張大郎內(nèi)心十分焦急,當(dāng)日在集市上見到被一對夫婦拿繩子綁住雙手的楚夢,看他可憐便買了下來,而價格,甚至都不如一頭豬。
“他沒朋友,不可能在別人家?!?p> 地面折射著月輝光亮,一些店鋪已經(jīng)關(guān)閉,冰冷的雨夜無人愿意在外,也無人理會細雨蒙蒙中的喧囂。
在巷子內(nèi)反復(fù)搜索,驚擾了睡在垃圾桶內(nèi)的野貓,野貓不滿的低吼,卻也無濟于事,張大郎快速找尋幾條街道的巷子,甚至翻開垃圾桶。
“沒有?!?p> “這里也沒有?!?p> “找遍了,垃圾桶里也沒有?!?p> 張大郎焦急萬分,來到小鎮(zhèn)盡頭處的石像噴泉處,在弧月銀輝下,他隱隱看到遠處樹下有個身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蜷縮成一個小點。
楚夢雙眼迷離,意識尚有,眉毛沾著雨滴,冷冷的冰雨透過葉縫在他臉上胡亂的拍,視線內(nèi)能看到燭火黃光在漸漸的向自己靠近。
聲音微弱,但含有一絲渴望:“是天使嗎?”
“楚夢,別怕,我來了?!?p> 張大郎脫下衣服,接著快速給楚夢穿上,然后抱起楚夢跑向酒館,楚夢臉上的雨水不斷甩落。
雨中奔跑,喘著粗氣,不曾停歇,踩過小水坑,激起些水花,手里的燃脂燈發(fā)出嘎吱聲響,老舊且年久失修。
一腳踢開門,不顧腳上的泥,喘著大氣跑到樓梯口,靠在樓梯欄桿上的金蓮已經(jīng)等候多時,看著張大郎懷里的小家伙,有些無所謂的吃著手里的荔枝。
“居然被你找到了,估計沒氣兒了吧?!?p> 金蓮伸出手把張大郎攔下,然后頷首低眉看著他,帶著些憤怒和玩味。
“你要是把他帶上去,我跟你沒完!”
“你!”
“就放一樓凳子上,聽天由命,死了就死了,小野種而已?!?p> “他也是生命啊?!睆埓罄纱蠛埃粗羯n白的面龐,張大郎內(nèi)心多了些憐憫。
而金蓮卻不是那種菩薩心腸之人,像是看透了張大郎的內(nèi)心一樣,金蓮便放出狠話:“你敢?guī)先?,就算沒死,我也會殺了他!”
張大郎嘆氣,有些虛弱的后退了半步,自己婆娘說到做到,這一點他明白的很;抱著楚夢下樓,把幾張凳子排好,然后把楚夢放上去,之后把自己的衣服給他披上,并且把燃脂燈放在楚夢邊上,多些溫暖也好。
只是,能做的僅此而已,張大郎隨后就上樓休息,留楚夢一人在那。
楚夢躺在凳子上,臟灰的臉蛋已經(jīng)被雨水洗干凈了些,在燈火下顯得慘白中帶點昏黃。
眉毛上還有些水滴,興許也是淚滴。
做著噩夢,身子蜷縮,感受到了一絲燈光帶來的溫暖,繃著的身子有些許放松,濕透的破布衣打潤了幾張凳子。
“少主現(xiàn)在還不能修煉,要是那群人打破世界壁壘然后找到此處,少主就危險了啊?!?p> 窗戶外,一個老乞丐蓬頭垢面,雙手負在身后,雖然破破爛爛,但遮不住他的氣質(zhì),此刻卻是老淚縱橫,心底里是虧欠和內(nèi)疚。
“找了十三年,終于找到了,當(dāng)初逃亡之時為了消滅一些追兵,把少主交給當(dāng)?shù)厝苏湛?,居然,居然,唉?!?p> 這里,是一處異世界。
“也罷,異世界就異世界吧,沒多少時間了,在此之前努力成長,等他們殺過來,我拼了命也要把你送回去!主上,主母,我對不起你們。”
擦去淚水,然后直接整個人消失不見,短暫告別了尋找十三年后才感應(yīng)發(fā)現(xiàn)到的楚夢。
一夜冰雨停,初春的早晨來得晚些,人們也不愿過早起床,畢竟被窩暖和,而被窩外,就像人心一樣冰冷。
漸漸地,街道開始熱鬧起來,水果攤,鐵匠鋪,服裝店等等都開始出現(xiàn)人影。
這個世界,有碧眼尖耳的美麗女子,有個子矮卻善于鍛造的長胡子人,有數(shù)不盡的魔物。
樹洞內(nèi),一只史萊姆跳出,淡黃色,就像花生口味的芝麻湯圓兒一樣,看著就想一口吞下。
“還睡,起來了。”
金蓮把一盆冷水潑在楚夢身子,楚夢瞬間驚醒,還好,他早就習(xí)慣了被冷水潑醒,他松了一口氣,活下來,就是今天最棒的事情。
張大郎在柜臺后面看著,也只是無奈嘆氣,沒辦法啊,繼續(xù)準(zhǔn)備中午給客人的麥茶酒,燕麥酒等等。
客人的模樣也都不一樣,有人身馬面的,有牛頭人身的,還有樣貌丑陋,尖耳尖鼻的哥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