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柳梢頭,巷尾的一間老舊客棧隱入幽靜的都城里。
城外三十里的一處院落,門前屋檐飛角處懸掛的兩盞燈籠光芒漸暗,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雖小,卻越來越近。
噠………噠……噠…噠!
就著月光,來人臉上依稀可見斑駁縱橫的傷痕,仿若孩童的戲筆拙作,掩蓋了其真實的容貌。
發(fā)絲枯槁如深秋枯草,散披在肩頭,垂落在額前,由此遮住了大半張臉,可奇怪的是,時值季夏入秋,正是炎熱,飛鳥厭其羽,走獸厭其毛,而此人發(fā)絲遮面卻不見一身黑衣長袍上留有汗?jié)n,胯下白馬卻耷拉著頭,一雙馬眼渾然無神,脖頸鬃毛多縷成一綹,顯然也是受不住熱了。
臨至宅門前,疤臉男才緩緩從馬背上爬了下來,一雙草鞋落地無聲,徑直朝前走去,目綻喜光。
當他抬手想要敲門時,卻發(fā)現(xiàn)大門并未合圓,尚有兩指寬的縫隙,莫名地,他直接“嘎吱”一聲推開門不告而入,渾然不覺得自己這樣的行徑像極了盜匪。
走進宅內(nèi)依舊是四野寂寂,無半點異響,待走近西屋的廂房時,才看見內(nèi)有燭光影影綽綽,倒是慢了腳步,揣摩著如何措辭。
可就在這時候,窗前人影坐臥而起,身形前傾靠了燭臺,便見得屋內(nèi)燭焰忽飄向左,很快便黯淡下來。
蠟燭已然熄滅。
疤臉男心中嘀咕,眼下,是走是留?
主人家似乎已經(jīng)睡了,而且先前他也忘了敲門,但也不怪他多心,這行走江湖,最要緊的就是多長顆心。
在這樣的郊野夜不閉宿,實在是可疑,這永興城雖說有虎賁軍駐扎,但那畢竟是在城內(nèi),一路走來,流寇災民頗多,時有富饒人家慘遭橫禍,由不得他多心。
所以他才躡手躡腳,放輕了腳步。
但回想起木門似乎是新修,尚未磨合圓滑,開門聲較大,主人家既然未曾入睡,理應能聽到才是。
抱著一絲希望,他試探著,聲氣漸高地喊道:“請問主人家在嗎?能不能行個方便,容我借宿一宿,眼下時辰已晚,城門已關(guān)?!?p> 一番話說完,且等了片刻依舊無人答復,他只好轉(zhuǎn)身回撤,才走了兩三步,一道病怏怏的聲音便從屋內(nèi)傳來,極其微弱,嗓子沙啞,辨認不出男女。
“宅內(nèi)并無空房?!?p> “我看屋門外尚有一處堆柴的馬廄,可否容我小憩一宿,奔波已久,實是一身困乏?!?p> “那……自便就是?!?p> 疤臉男道謝過后屋內(nèi)又沒了聲響,實在是讓人費解,既然重病加身又為何不鎖大門?
那怕再有諸多困惑,疤臉男也顧不得了,明日尚要奔走桐柏、熊耳二城方能進入北旭山一帶,他現(xiàn)在就念著歇整一番,也好給銀粟緩一緩,沒給它喂些谷物和青草,算是虧待了。
眼下,一人一馬好好休息才是緊要的,其他的,就等醒后再說。
城內(nèi)打更人剛敲過四更天的啰,疤臉男早已入了夢鄉(xiāng)。
眼下,正是丑時,尚有三四個時辰天才放光,就是城內(nèi)青樓也不見聲響燭光。
…………
東城門的城門卻在這樣的深夜里,由里朝外開了一人寬,有三人著一身夜行衣步履矯健急速行進著。
早已睡去的主人家,猛然間感受到劇烈的刺痛感而驚醒,一睜眼便見黑影在前,感受著胸口處熱涌汨汨而出,全身氣力一點點被抽空,難以呼吸,讓她無法發(fā)聲,帶著一臉的怨恨和不甘慢慢的合上了雙眼。
此時,值守屋外的一名黑衣人,隱約間聽得馬廄內(nèi)異響,示意另外一名黑衣同伴后,兩人分別握緊手中直背尖刀,橫在身前,靠了過去。
廄內(nèi),銀粟馬拱了拱疤臉男,未見主人醒來,只好馬尾一掃疤臉男面部,低聲嘶鳴。
馬槽外的兩人聽得馬叫,定睛一瞧,被柴木樹枝遮擋的白馬在月光下神俊非凡,兩人心下駭然,葉青魚何時養(yǎng)了馬?
但旋即想明白了什么,目綻兇光,疾速逼近。
疤臉男此時方才醒來,一睜眼便見尖刀朝他胸口直刺,就地向后一滾,抄起柴木便作反擊,好在月光還算明亮,手中柴木也得雙手合握方才捏得住,尚能抵擋一二。
完成刺殺任務的黑衣也聽到聲響,放棄了翻找,越門而出,手中障刀寒光四射,腰間懸掛的匕首也還見得血跡,三兩步便直逼疤臉男而去。
銀粟自三人纏斗之初,便飛馳而出,未見蹤影。
兩黑衣啞然失笑,本以為是什么護主的好馬,原來依舊是貪生的畜牲,譏諷歸譏諷,手底下的攻勢也越發(fā)凌厲。
先前的兩人疤臉男應付起來卻也游刃有余,一招一式間均是直來直去,力道雖大但卻失了靈活,手中刀刃也不是什么利器,可后加入進來黑衣人持的刀卻是鋒利無比,身形用勁也是相得益彰,顯然是入了流的刀客,使他力有不逮,只能憑借經(jīng)驗見招拆招勉強招架。
十招過后,眼見黑衣刀客失了耐性,勁隨氣走,手中粗木材被一截一截砍斷,他心知,是時候逃跑了,銀粟也應當跑出去很遠了,遂拋出粗木,奪門而出,一身上下僅剩的三兩分氣力運于足下,很快便消失在月色下。
看著疤臉男跑遠,黑衣刀客駐足停下,在他背后,兩黑衣也很快喘著粗氣追趕上來,見黑衣刀客不動,質(zhì)問道:“呂沉,你怎么不追?”另一人也斥道:“若是這件事被透露出去,將軍怪罪下來,你自己承擔!”
“我承擔便是,別忘了,我們是要找到什么。”說完,呂沉轉(zhuǎn)身疾奔,速度竟比先前追疤臉男還快。
落在后面的兩夯貨,后知后覺,異口同聲慌張喊道:“玉牌!”
“都怪你,若是我們不追出來,玉牌早找到了?!?p> “是我要追的嗎?你不也跟著呂沉那小子跑嗎?”
“呂沉那小子,搶功勞比誰都快!”
兩人跑著跑著,很快就跑不動了,只好步行。
“剛才那人跑了,事后將軍怪罪怎么辦?”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殺又殺不死,追又追不到?!?p> ……………
氣氛突然沉悶,兩人心里忐忑不安,但很快,兩人對視一眼,便說道:“今晚除了葉青魚沒別人!”
“呂沉怎么辦?”
“放心,他不會說的?!?p> “也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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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不知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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