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安樂公主燕景熙,燕清元是我同父異母且小我一歲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
我一路不斷催促車夫快些。今早沒出太陽,天色陰沉,像是要下雨又下不下來。
宋府,樂清河,重安寺,宮門。
我急急跳下車,闖了進去。宮門守衛(wèi)看到我身后宋家的馬車,知我是當朝六公主燕景熙,并未阻攔。
我發(fā)瘋似地在宮中跑著,沖進朝露宮。
那是皇后的寢宮,亦是我心中不解答案的所在。
“為什么?為什么六妹妹會被送去和親?母后您一定是知道的對不對?”我朝著殿內(nèi)那個華重的背影嘶吼著。
那個背影一個顫栗,緩緩回過身,不可置信地望著我,這個昔日里聽話可人的女兒,如今卻像瘋婦一樣站在殿門口。
一旁的女官擔憂地望著皇后,不敢說話。
“為什么?為……什么?”我是一路奔過來的,用盡了我生平最大的力氣。喉嚨處灌了不少風,冰涼涼的直疼??晌翌櫜坏媚敲炊嗔恕L鬯闶裁?,禮數(shù)又算什么?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母后明顯是被我嚇著了,震驚之余,滿是心疼。
在確認我并沒有真正癡狂后,她緩緩向我走來。
“小景,母后是怕你知道后傷心,所以才……”她的聲音帶顫,像是要哭。
我從來沒見過母后哭。
“所以才一直不告訴我,甚至不曾走漏一點風聲,對嗎?”我的聲音軟了下來,我見不得母后哭,可我卻抑制不住落下淚來。
沒有回答。
“什么時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們就開始策劃這場和親的?”我繼續(xù)逼問。
她疲憊地望著我,一下子沒有了昔日的威嚴,臉色蒼白無力,就好像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捅破后的不知所措。
“小景,母后不想讓你難過的?!彼綇土艘幌滦那椋皺鑷貏萜D險,常年干旱,但是,母后保證,我和你父皇安排了最精英的部隊護送,制備了最豐厚的嫁妝,不會讓清元受一點委屈?!彼粗?,目光像是在渴求我的原諒。
原諒,我有什么資格去原諒?
保證嗎?保證就能讓清元歡喜終生嗎?
欒國素來與我朝交好,可路程遙遠,快馬都要一月時間。大概,在我出嫁前幾個月便早已派使臣來求親了吧??蔀槭裁雌乔逶??
為什么偏偏……
哈,也對。
宮里除了清元,便只我一個公主了。
我不是被下嫁宋家了嗎?
哈。
我忽然冷笑了幾聲。
母后嚇得哭了起來。
我轉(zhuǎn)身飛奔出去,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這個親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的金絲籠。
我的視線模糊了,頭漲得厲害。
我分不清方向,只是在宮中亂跑。
這時候,我一大早擅闖皇宮的事怕是傳得沸沸揚揚了吧。
路過內(nèi)務府。
“哎,你聽說了嗎,今早六公主居然未經(jīng)通傳就沖進皇宮了?!?p> “安樂公主是皇后娘娘嫡出,從小就備受帝后寵愛,這點小事算得了什么?”
“你們說的是安樂公主啊。哎,聽說,這永安公主和親之事還與她有關呢。”
“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前幾日路過養(yǎng)心殿偏殿,我就聽見那掌事嬤嬤和幾個姑姑在議論換人之事呢?!?p> “換人!對對對,是有這么回事!說是原來欒國求親的是五公主,可陛下和皇后哪里舍得,立刻下了道旨把五公主下嫁宋家,可憐那六公主,就這么無緣無故被送去和親了?!?p> “這等子話你也敢說,小心你的腦袋?!?p> “這會子又沒人,說說有什么關系。而且啊,我還聽說是國師提議要調(diào)換和親之人的呢?!?p> “真的啊?!?p> 內(nèi)務庫里幾個宮女在議論,窸窸窣窣地擾得我神經(jīng)疼。
原來,該去和親的是我啊。
改慶幸嗎?
嫁給了宋時阮。
那清元呢。
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樣。我恍恍惚惚地走著。
撞上了陸子言。
他是陸閣老的嫡孫。
陸家侍奉大燕幾代君王,一直忠心耿耿。
陸子言是陸家的第十一子,比我小兩歲。我叫他小十一。
我常在國師苑中見到他。
對,國師。不是國師提的議么?
“十一,國師……國師呢?”
“公主姐姐不知道嗎?今日早朝國師請辭還鄉(xiāng),陛下不答應,國師竟把我推選給陛下,說是天命所賦。這下可好,我哪會當什么國師啊。”陸子言一臉無奈。
辭官?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不是在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就已經(jīng)魚死網(wǎng)破了嗎,為什么還是這樣傷心?
我癱倒在地上。
身邊宮人和小十一的聲音中夾雜著擔憂和緊張。
我早該想到的。
不是嗎?
為什么會被突然下嫁宋家,清元為什么被這么早封了封號……為什么……我不知道。
“今日宮里有戲臺子,阿姐陪我一同去看吧。”
“阿姐看我的紙鳶,是大老虎呦,啊嗚!”
“母妃做的桃花糯米糕最好吃了,阿姐多嘗幾塊。”
“臣,無權干涉?!?p> “公主請回吧,恕臣無能。”
“安樂公主,安樂公主?來人??!”
“阿姐!”
“臣,惶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