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過往是什么顏色?”
“櫻花的顏色?!彼龍远ǖ卣f,用毫無生機的眼睛往“窗外瞧。然而,那是堵墻,窗,在另一邊——窗外,櫻花正爛漫……
魚和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玩伴,可惜不能稱之為青梅竹馬,因為ta們都是女孩。
魚很了解珊,珊從小喜歡布娃娃、蝴蝶結(jié)、長裙子(如果有機會,可以是繞地球三圈的紗裙)。珊很可愛,卻也很嬌氣,總夢想自己能成為公主,卻也總是靜靜的,比較害羞。
珊不太了解魚,只知道魚很獨立,很大方,很優(yōu)秀,像姐姐一樣關(guān)心自己,外表特征是幾顆獨特的雀斑,淺淺地分布在蘋果肌上,嘴角總帶著笑意。此外,珊get到了最重要的一點:魚喜歡櫻花。
“你最喜歡什么花?”
“櫻花,它的顏色很可愛?!鄙菏菑倪@次對話里得知的。喜歡櫻花的女孩子,應(yīng)該都是魚這樣的吧……嗯……大方、體貼、溫柔。魚確實是這樣,從沒生過珊的氣,珊有些孤僻,希望有更多朋友卻又不愛講話,并且不喜歡魚與他人較多交往。ta們獨處時,珊就開始發(fā)牢騷,魚則選擇傾聽。之后,隔幾天,珊就收到一封來自魚的信,也都是些讓步的話。珊很快就忘記了這些矛盾。
也許是緣分,從幼兒園到初中,魚和珊一直是同校同班的,因此一直以來,無話不說。魚是世界上唯一知道珊心事及不愉快的家庭關(guān)系的人。珊也收藏了魚所有的過往。
可惜不同的高中使ta們擦肩而過,不同的校園,不同的生活使魚與珊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珊依稀記得她和魚在初中校園邊的第二棵櫻花樹下埋下了一個漂流瓶,里面寫著ta們的名字。只是那以后,ta們沒再見面,就偶爾發(fā)個信息??蓹鸦涞挠白涌偝霈F(xiàn)在彼此的夢里。
失去了魚,珊才發(fā)現(xiàn)世界的殘酷。從前溫室的花朵,如今卻被暴雨打濕。由于珊孤僻文靜,她終日只得孤影伴身;由于珊過分的單純,導(dǎo)致毫不保留,又遭閑言碎語;由于珊計較的脾氣,她處事往往不當。
于是,珊只有一個人了。
櫻花樹下,只站了珊一個人。她立在飄散的花瓣里,從衣帶掏出一張紙,上面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跡:
珊,高中一定要好好學習,開朗些,多交幾個朋友,學會樂觀。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櫻花雨。我很想,你也一定,對吧?
魚
這是魚寫給珊最后一封信。魚,我來看櫻花雨了。只是,你不在……我好孤單。珊垂下頭。她終于知道,除了魚,再也沒有人真正關(guān)心自己了。走丟了最純真的年紀,世界也迫不得已修飾。魚,你怎么樣了?魚,你還好嗎?
櫻花樹落寞了,珊掛了一串風鈴……
樂觀……
樂觀?
魚讓我樂觀。珊想。
十幾年過去,珊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無知幼稚的珊。珊學會獨立、寬容。珊變得穩(wěn)重成熟,學會隱藏心事卻也守得住爛漫。她有一份好工作,當然也有一份副業(yè),就是寫詩。珊的詩,清新愉快,總能吸引他人的眼睛。
雖然珊帶給他人心靈的光明,但由于眼疾突發(fā),珊永遠失去了太陽……
門鈴響了。
表妹開了門。自從珊失明了,表妹便住在她家照顧起居。
“你找誰?”
“珊住這嗎?”來客是位年輕女子。與珊相仿,滿眼溫和友好。
“珊?哦,她是我表姐,在她屋里呢。”表妹大量著客人,“你是……”
“她一個故人。”客人臉上浮起微笑。表妹愣了一下,然后招呼她進屋。
珊聽見房門打開了。
“表姐,你的朋友來見你了?!币贿M房門,表妹就撒嬌似的摟住珊的脖子。珊坐著有扶手的白漆木椅上,膝上攤本書——全是盲文。午后的日光照在她柔和又略顯憔悴的臉上。
“誰?”她的雙眼焦慮地尋找著,卻什么都捕捉不到。
“我,我是魚。珊,你還記得嗎?”客人,不。魚將手塞進珊的手心。表妹狐疑地看著ta們,隨后退出房門,知趣地走開了。
“魚,現(xiàn)在什么季節(jié)?”珊直了直背。
“春天呢,珊?!?p> “春天,哦,櫻花開了?!鄙旱穆曇袈晕⒓?,隨后臉色暗淡下來,浮起憂傷,“魚,春天的櫻花開了??墒?,我卻永遠見不到櫻花雨了……”
屋內(nèi)寂靜下來,短短幾秒鐘,時間給二人帶來了沉寂,給櫻花樹帶來了微風。窗外的櫻花樹,這幾年,一直是珊獨自欣賞它的花開花落,直到她再也看不見,一切才歸于終點。而現(xiàn)在,魚的到來又使珊與它建立聯(lián)系。
“珊,別怕?!濒~握住珊的手,“雖然看不到,但是我們可以感知到啊?!蔽L攜來的瓣兒輕盈地落在兩人的發(fā)絲、衣衫、皮膚上。
“?。”鶝龅?。”珊喜悅地驚叫。她回想起從前,她與她關(guān)于櫻花所有往事,它們承載了ta們的童年、歡笑、過往。珊透過翳,仿佛見到了櫻花的淡粉色柔光和曾經(jīng)并肩坐在樹下的她和魚……
……
珊的桌子,攤著本日記,上面落滿了櫻花瓣。有一頁開著,被風吹得微顫:
生命是有顏色的,就像櫻花的顏色,帶給我堅強,牽絆著我無限的遐想。
我愛我的童年,它使我所有的天真得到了渲染,我的心有了安放的位置。
謝謝你,魚。
字跡不太工整卻透露著認真,每個字仿佛都帶著笑意。
珊的夢里,藏了那個漂流瓶,瓶子埋在櫻花樹下。
魚,一起去看櫻花雨……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