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桶搖擺在銀星大道上,蕭柔看著前面有兩個女生摟著胳膊談笑著走過來,其中一人蕭柔認識。
“冰冰?!笔捜釠_著那人揮揮手,高興地打著招呼。楊冰冰和蕭柔做過兩星期室友,一個月同桌,一起逛過街,吃過飯,在蕭柔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中,關系算是挺好的。
楊冰冰像一只驕傲的孔雀,揚著高貴的頭,親昵地挽著同伴女生的胳膊。她的眼睛從蕭柔臉上一掃而過,眼中含著冷漠,充滿不屑,不再是昔日親密溫柔的目光。
這種目光,蕭柔是熟悉的。每當看見流浪漢,遇到乞討的窮人,楊冰冰就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這種表情,這似乎是她對窮人的自然反應。
看著朋友漠然地走過,蕭柔的心變得沉重。童年殘留的記憶變的清晰,被釘上“窮人”的標簽,孤孤單單地一個人吃飯,時常因為受欺負一路哭回家,害怕同學歧視的目光而逃課卻被老師罰站……因為這些事,蕭柔開始將自己的故事封閉在心里,不讓別人知道。
蕭柔出神地走在路上,路過彎道處,被別人攔住。這人叫韓鄉(xiāng)玥,是蕭柔班上的八卦女王,個性率真、善良,喜怒哀樂習慣表現(xiàn)在臉上,心里根本藏不住事,整天嘻嘻哈哈有點瘋癲,人緣挺好的。
“蕭柔,你怎么了?臉怎么受傷?”韓鄉(xiāng)玥憐憫地盯著蕭柔,肉團臉揪在一起。看見蕭柔紅腫的臉,她的心也跟著疼,好像這些傷都在自己臉上。
“昨晚沒睡好,走路犯迷糊,結果一頭撞在了樹上,臉就成這個樣子了。一點小傷而已,很快就能好啦?!笔捜彷p輕松松地說道。
“呼——”韓鄉(xiāng)玥舒了一口氣,拍拍胸脯說:“嚇死我了,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你被別人打了。撞在樹上挺疼的吧,你要不要緊?”
“我已經沒事了。鄉(xiāng)玥,你為什么會認為我被別人打了?”蕭柔覺得事有蹊蹺,聽韓鄉(xiāng)玥的話音,剛才發(fā)生的事似乎不是那么偶然?;@球場上的事,楊冰冰對她態(tài)度的改變,這兩件事為什么都發(fā)生在同一天?
“班長難道沒有告訴你嗎?今天早上,教室的墻上貼的到處都是辱罵你的話,而且,還把你的家里的情況都給公告了出來。聽說,不只是我們教室,連貼吧論壇上都有?,F(xiàn)在,大家都以為你在勾引齊邵宇,還說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班長很生氣,就給師太打電話說我們今天全部請假,然后就讓人把墻上貼的東西全部撕了燒了。蕭柔,我沒想到你家里這么可憐,你哥哥得了白血病,爸爸不僅有鼻咽癌,而且還不會說話,家里還有五六個孩子,唯一的舅舅還在坐牢。蕭柔,你肯定很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千萬別逞強,一定要告訴我啊,我一定會豁出我的棺材本去幫助你的?!?p> 韓鄉(xiāng)玥帶著同情的目光欽佩地看著蕭柔,她是在溫室里長大的花朵,不懂人間疾苦,身邊的朋友富二代居多,第一次遇到蕭柔這樣的女強人,難以抑制地激動。
蕭柔想不到還是晚了,溫紫圓早就把矛頭對向了她。這個人,為了踐踏她,還真的費了一番功夫。這些都是她被賣之前的事情,溫紫圓竟然全都挖了出來,甚至還添油加醋故意抹黑。她活在黑暗里還不夠,一定要逼她活在別人審判的目光下,讓她永遠活在黑暗的深淵里一輩子都爬不出來嗎?
“恩。”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里,蕭柔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把手里的鐵桶遞給韓鄉(xiāng)玥,讓她幫忙送還環(huán)衛(wèi)辦公室后,便借言有事先行離開。韓鄉(xiāng)玥看著蕭柔的背影略顯悲傷那個,和她平日所見的蕭柔不太一樣。她素來神經粗條,感覺不對卻又說不出。
經韓鄉(xiāng)玥一“點撥”,之前堵塞在蕭柔血管里的不安落到了實處。難怪今天早上班長阻止她去教室,原來是不想讓她看見殘酷的真相;楊冰冰裝作不認識她,原來是知道了他的過去。
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她看天是黑色,看云是灰色。在天的后面,云的后面,藏著一雙雙殺人的眼睛。他們嘲笑她,鄙視她,厭惡她,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恐慌。雖然現(xiàn)在,蕭柔看天、看云一如昨天,但心里仍然無比難受。她想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不被打擾的,不被關注的生活,可是,只一早上的時間,這些人就把她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摧毀。怎么可以這樣?
千萬種痛苦的思緒積在心中,胃內一陣陣地惡心,蕭柔扶在一棵樹上不停地干嘔。早上沒吃什么東西,什么都吐不出來。這樣,反而更難受了。
兩個穿著短裙的女生走過去,看見蕭柔這個樣子,便掩著嘴偷笑,小聲議論著。
“莫不是懷孕了吧?”
“十有八九是的?!?p> “現(xiàn)在的女生啊,真不知檢點?!?p> “走吧,別多管閑事?!?p> 這兩個女生的聲音越來越遠,偶爾耐不住好奇心回頭看一眼。
蕭柔不想再呆在這里,撐著身子捂著嘴繼續(xù)走。前面的路如此漫長,地上的荊棘如此之多,手腳早已布滿鮮血,這一刻,她感覺特別累,她不想再繼續(xù)前進下去,繼續(xù)這無意義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