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若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問看,可好?”
云影初歇,天光盡現(xiàn)。
顧湘看著沐浴在陽光之下的陸九,竟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經(jīng)不夠資格讓他喊自己一聲“小姐”了。
她素日里并沒有討厭過什么東西,唯有一物,讓她不甚喜歡。
那便是菟絲。
菟絲非依附其他植物才能生長,一旦沒有依附,便會很快死去。而她,最看不起的,便是依附他人而存在的人。比如,她那位未來的夫君。
可是,在陸九面前,她卻突然有了自己其實是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種人的錯覺。就好像沒有了陸九,她就寸步難行,亦或者說,沒有了陸九,自己便孤立無援了。
顧湘捏緊了手中的絹帕,仰頭問道:“原來,你們已經(jīng)找到她了?!?p> 陸九不知顧湘為何沉默良久,尚以為她是在思慮著與玉屏有關(guān)之事。見顧湘開口,才回應(yīng)說道:“也是前兩日,自京郊處找回的。彼時她穿戴得也不似一個丫鬟,倒有了幾分大戶人家內(nèi)室的風(fēng)范。包袱收拾了兩三個,身上還帶著大額的盤纏。想來,是在等什么人,不然也不會這么久了還在京郊呆著。”
“什么人?是她的施家情郎吧?”顧湘冷笑一聲,“看來還是個重情的多情種子,若非是她那情郎,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連她的影子都見不著了?!?p> “小姐可要現(xiàn)在就去見見?”陸九將自己的外衫、腰帶都拾掇好了。
在顧府,他畢竟是一介武夫,在形象方面倒也沒有過多的追求和要求,穿戴好、能見人也就夠了。
“自然是要去見的?!鳖櫹婺樕蠐P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抬手撣了撣衣裳,又說道,“她十歲那年進(jìn)的顧府,跟在我身邊,也有好幾年了。我自認(rèn)待她不薄,又抬她做了我的貼身大丫鬟,在顧府內(nèi)也算是有頭臉的人了。顧府內(nèi)的婢子見了她,也得稱一聲‘姐姐’、‘姑娘’。我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東西能引得她做出如此背主之事?!?p> 她抬起坐手,就著日光細(xì)細(xì)地在廣袖上逡巡了好一會兒,才用絹帕輕輕地在上面拭了拭,說道:“有些灰塵,它落在復(fù)雜灰暗的花紋中,隱藏得極深。就是那日光照著、眼睛看著,也得要好久才能找出它們的蹤跡。有時候,縱然是找了,也可能一無所獲?!?p> “只要它們存在,便是隱藏得再好再深,也抵不過勁風(fēng)之掃、流水之滌?!标懢乓婎櫹嬉庥兴?,便隨聲應(yīng)和。
顧湘也聽出了陸九的言外之意,不由無奈一笑:“阿羨,我有時候真的害怕。”
阿羨?
陸九一愣,連帶著臉上的疤痕也有了呆滯之意:“小姐?”
“怎么?”顧湘笑問。
陸九搖搖頭,有些受寵若驚:“小姐從未喊過在下的這個名字,有些驚訝罷了?!?p> “以后......之后,若是再見,我也是要喊‘阿羨’的。這是你的名字?!鳖櫹姹鞠胝f,以后只要沒有外人在時,便要喊這名字??伤_口后就想起,她跟他,哪有什么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