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聲脆響。
一絡烏絲如殘葉般輕輕墜落灰白色的石地板,猛然一陣風刮進來,不知所蹤。
永渺長老笑容擴大,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因獰邪的笑容而變得像溝壑一樣深。她的表情充滿愉悅之情,左手再次捉住顏清一把長發(fā),右手打開剪子,眼看就要剪下去時,發(fā)生了她意料不及的事情。
顏清竟然伸手把長發(fā)從永渺長老手中扯走,然而除此之外再無動靜,又像沉沉睡去一般。
永渺長老感到不可思議,瞇起眼盯著顏清后背,確實是一動不動,背部因勻稱的呼吸有律地起復著,可能是睡著后的習慣動作吧?
她吸了口氣,再次捉起顏清背后的長發(fā),這次一捉一大撮,捉好在手后,立刻張開剪子剪過去,突然一道閃電掠過半空,緊接著幾聲驚雷,仿佛在就耳邊劈下。
永渺長老右手一頓,心里有種莫名的感覺,怎么著有點邪乎?到底有些忐忑,她連忙放下剪子走到門口遠眺,只見遠方已經黑沉沉一片,無數電龍在空中張牙舞爪,傾貧暴雨正朝這邊襲來。
不過是夏季正常的大雨而已。
她回頭走到顏清背后坐下,打算繼續(xù)自己的事,然而剪子不見了!
上哪了?
剛才明明就擱在這里,她坐的位置右邊一尺開外!
永渺長老沒了剪子,一下子急了,連忙尋找,可是整個簡心齋翻過來了都沒找到,突然,她死死地盯住顏清,唯一沒搜索的地方就是顏清!
裝睡?還是醒了?統(tǒng)統(tǒng)不可能!
是不是瘋丫頭趁她不注意進來偷走了剪刀?也不可能,簡心齋只有一扇門。
想到這里,永渺長老不由得全身哆嗦,佛門重地,怎么會有鬼呢?若是無有,那她的剪子上哪里了?
不能拖,再拖下去瘋丫頭睡醒過來找顏施主,豈不是功虧一簣。
永渺長老眼中閃過一抹可怕的厲色,接著沖到顏清背后,雙手攥起她一頭烏發(fā),然后用力拉扯——沈靜詩十分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你偷阿娘頭發(fā)?”沈靜詩很快明白了,怒吼一聲:“惡賊,拿命來!”
這時,月桂匆匆趕到,也看到永渺長老拉扯大小姐頭發(fā)的景象,嚇得魂不附體,“你這個尼姑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快快松開我家大小姐!”
月桂先沈靜詩一步沖進去,永渺長老驚訝莫名,明明那么簡單的事,怎么會鬧得人盡皆知還沒辦妥?她怔忡地看著某一處,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是何原因。
睡著的顏清偏偏此時伸了個懶腰,順勢站了起來,在她站起來時,月桂強勢地掰開了永渺師太雙手,但揪住了她的衣領將人拉起來。
“大小姐你醒了,好險,老禿驢你別想跑,竟敢加害我家大小姐,你好大的膽子。”月桂氣得臉紅耳赤。
“??!”永渺長老忽然慘叫一聲,原來是沈靜詩在門口左邊找到了一把掃帚,拿在手里趄永渺長老大腿就是一棍,痛得她呲牙咧嘴。
顏清冷眼看著這一切,紅唇笑意不減,悠然地坐在桌子前,看了一眼那杯還余兩分的水,已經涼透了。
“你你你……你……”永渺長老看著顏清,口舌打結,滿臉不敢置信。
顏清示意月桂去關門,平靜的臉色看不出喜怒。
門是破了點,不能指望它隔音,擋擋視線還是可以的。顏清要等的是詩兒,既然月桂及時趕到,定是有人通風報信,不會是巧合。關起門不僅方便自己問題話,還能試試外頭偷窺的人,在永渺長老事情敗露后的態(tài)度。
月桂怕放開永渺長老后,人會跑掉,便一手去關門,一手拖著永渺長老。
顏清很滿意月桂的做法,黑眸的眸子看向永渺長老問道:“請問你以前經常做這種下藥害人的事嗎?”
“什么?”永渺長老臉色灰敗,眼神變得呆滯,她一頭霧水,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簡簡單單的事情竟然會搞砸。
顏清重復了一遍,永渺長老算是聽懂了,連忙辯解,“沒有,沒有這回事?!?p> “能成為長老第一個要加害的人,雖是不堪,卻也榮幸?!鳖伹逍χf,不急不緩,仿佛剛才的兇險不過是兒戲。
永渺長老先是搖了搖頭,頓了頓后一直搖頭,有些散亂的目光透著濃濃的困惑,“貧尼想不明白?”
她根本不懼顏清,只是琢磨不透明明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何會失敗。
顏清一邊說一邊把剪子從大袖里取出來,擱在桌上,“問我呀,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永渺長老看到那把剪子后,霍地站起來,本來月桂要按住她,但收到了顏清的眼色,便讓她成功站了起來。
永渺長老指著顏清急道:“怎會如此,你明明喝了水!”
那杯水是有問題的,顏清舌頭碰到水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可是那又如何?
“嗯,”顏清把水杯口向著永渺長老,“沒錯,確實喝了水,不過留下了一點,我見長老如此緊張,可能這水有什么神奇之處?慧英師太應該能辨別。”
顏清敢這樣說,首先篤定慧英師太沒有參與其中,藥肯定是收買永渺長老的人給的。每個到連溪寺上香的人都要簽冊子,但不排除那人造假。正主兒當然不會親自出馬,小小的下人身份造假也沒人能夠分辨出來。還有另一咱可能,是她去接水時,后廚的人趁她不備下藥,但這種可能性極低。
永渺長老一聽變了臉色,連忙撲過去把搶水杯,印證了顏清的推測。月桂立刻伸出腿將永渺長老絆倒,她的額頭撞在桌上,登時腫起一個大包。
顏清已經把杯子穩(wěn)穩(wěn)拿在手里,轉身放到床尾的一個小幾子上,并對沈靜詩道:“詩兒,杯子里有很重要的東西,幫我看著別給壞人搶走好不好?”
沈靜詩忙不迭點頭,站到小幾前,如臨大敵。
永渺長老知道沈靜詩的厲害,紅著眼脫口而出:“明明下了藥,你明明昏過去了!我明明看著你喝下去!”
“誰給你的藥?慧英師太嗎?”顏清可不會別人問什么即答什么,她要別人順著她的意思說并答,說出她想要的真相,答出她想要的結果。
永渺長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說錯話了,連忙別過臉:“貧尼不知道顏施主在說什么!”既然顏清根本沒被迷暈,那杯子里的水根本沒問題,慧英如何辨識?只要她不認就沒事。
她打定了主意,慢慢又神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