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弟子在煙波樓,劈劈柴,挑挑水……什么苦活累活都被他們干了去,有的人底子好,有體力做許多活,得了獎賞,還要被上頭的人夸兩句,有的人,平日里在家中被慣著,哪做過這些活,也只是咬牙能堅持就堅持,還少不了上頭的一頓罵,有時候一頓飯就這么沒了。
劉君武是個倒霉孩子,新來的這批雜役弟子他最大,干得活兒卻不一定最多,煙波樓里頭呆了四五年的老人看不慣他。
這時辰已經傍晚,“小子,活干得挺少,天天喊多累,你配嗎?”這人是個光頭,兇神惡煞的模樣,一身的腱子肉,拿手指點了點劉君武的肩膀,劉君武就感覺那一處好似被石塊兒砸了一下,不是青就是紫了。
新來的那群小孩兒樂意看熱鬧,“打他,這個廢物東西?!?p> 被擠在角落里頭的劉君武抬起頭露出難以形容的目光,像只被咬了的餓狼,但他還是忍著沒有動手,打是打不過的?!傲肿铣健!彼炖锬钸吨@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名,熟悉得是那次的羞辱他記得牢牢的,每天都在腦海里過一番,要不是氣不過,當時怎么會留在煙波樓當一個小雜役,還不是為了在俞小落面前好看些,要是沒有林紫辰,他帶著俞小落就走了,在這兒受苦,呵。
不過想起俞小落他的心還是有些柔軟的,自己對俞小落和紅姨的誤會確實有些傷人心,他是很愛俞小落,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俞小落會拜師林紫辰,他總是想俞小落明知道自己被林紫辰羞辱了,自己像條哈巴狗一樣不敢回嘴,都這樣了,俞小落怎么會做出他最不想的事——與林紫辰產生瓜葛,“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道理他是懂的。
“你們住手!”此時一道女聲喝出,正是來給劉君武送功法的俞小落,她看見一群人將劉君武圍住,心也慌慌的,就擔心劉君武出些什么事兒。
一眾雜役弟子回轉過頭來,只見得一個宛若仙子的人兒立在那里,紗裙罩住如月華般肌膚,看得一眾雜役弟子口水落了一地,俞小落這才修行幾天,姿色竟比之前又添了幾分?!皢眩琅?,這是來給這個小白臉找場子的?”說話的還是光頭弟子,是個老雜役弟子,但也沒有資格參加這次的摸骨測根,所以不知道俞小落這一號人,以為是個普通的弟子,便仗著自己資歷深想欺凌一番,若是能過揩下一些油來,自然是極好的。
“你們欺人太甚!”俞小落本來開開心心地找過來,向夢初晨夢師兄打聽才知道劉君武在這兒,看到這一幕,心都氣得顫了。
“大哥,這是林紫辰長老的親傳弟子,你說話注意點?!贝藭r一個新來的雜役弟子拉住光頭,他們平日里早就拉幫結派,不過這劉君武性子古怪,也是個大少爺,平素就不屑和這些人在一起,所以總受些罪。
“長老親傳弟子?”光頭是個欺軟怕硬的角兒,此時被這么一提醒,小著聲問了一句,便噤住聲,哆嗦了起來,“師姐好?!苯o俞小落讓開了路。
此時的林紫辰正運氣修煉,因為比較輕松,只是日常的修行,便探出神魂感知天地之氣,無意中感受到一絲怨氣,也是出于好奇探視了良久,待他起身,他傳音給正隨著穆若依學琴的王詩涵,“正北山腰,雜役弟子處,將你俞師妹喊回來,為師有要事交代,不可耽誤?!?p> 王詩涵應了聲,告辭穆若依,向山腰趕去。
俞小落這兒,一眾雜役弟子知曉前來的姿色姣好弟子的身份后,紛紛讓路給俞小落,俞小落性子軟,還就是面對這么些男子有些怯懦,沒有責怪他們,徑直走到了劉君武面前,拉住他的手,“君武,你沒事兒吧?!?p> “我沒有事,上次倒是我錯怪了你,我心里難受得很,對不起,小落。”劉君武為上次對俞小落的質疑道了歉。
“沒事的,君武,我一直都是那個跟在你后面的小姑娘,我們之間沒有必要說對不起的?!庇嵝÷潆m然想起當時劉君武的模樣還是會落淚,但此時看見劉君武只有著喜悅,說到底,俞小落是個癡兒,認準了自己喜歡的人,便一心鉆到了底,可以原諒他的所有過失。
“君武,這是我為你向師父求來的功法,你可以拿著練著,我知道你平日里會很累。但是也要帶著修行,你好好堅持,遲早有一天師父會收你為徒的?!庇嵝÷鋵⒛氯粢澜o她的功法交給了劉君武,只記得后來穆若依找了俞小落,讓她不要說是林紫辰給的,所以俞小落索性就說這是她向林紫辰求來的。
穆若依是個很細的女子,她總感覺劉君武和林紫辰對不上,就好像對冤家一般。
這下劉君武心思可就活絡起來,他是個商人,最看中的便是價值,俞小落既然能夠為自己求來功法,他就可以分析出俞小落對林紫辰的價值應當不小,若是有俞小落幫忙,他平步青云不說,至少脫離雜役苦海指日可待?!靶÷?,你平日里……”可是有時候,若是將感情算計成了利益,那味道就變了質,劉君武現在妥妥的商人嘴臉,成了感情里的商販,算計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把愛自己的人算丟了。
“俞師妹,師父喊你速速歸去,說有要緊事兒。”王詩涵落下來,輕微地喘著,吐出如蘭似麝般的氣息,惹人迷醉,但王詩涵身來具有的氣質,高貴大方,跟俞小落的軟弱成了鮮明對比,王詩涵一眼望去就令人有種高攀不起的姿態(tài)。
“想必這就是王詩涵王師姐了?!惫忸^陪笑著,低著頭,連眼睛都不敢向上瞟一眼。
“離我遠點?!蓖踉姾山z毫不給面子。
“師姐,我好不容易……”
“師父說了,不得耽誤?!蓖踉姾熘嵝÷涞氖郑白甙?,師妹,下次還有機會?!?p> “好吧,那……君武我先走了?!庇嵝÷鋺賾俨簧岬仉x開了,不是還回過頭看一眼劉君武。
劉君武一臉的歡喜,“你們慢點,小落常來看我?!贝齻冏吆笥珠_始咒罵,“王詩涵,你個婊子,若我還在江北,你不是被我騎著的東西?!碑斎粵]出多大聲,他可怕有些人嘴漏了風,傳到她們耳朵里,自己也不會有什么好日子過。
不過劉君武的嘴臉倒是漏出來,讓別人,特別是那個光頭看這張臉看得挺不順眼,“那兩個女人可以騎在我頭上,你什么時候也騎在我頭上了,靠著女人的廢物,給你臉了?”光頭“呼”得一巴掌扇在劉君武臉上,那半邊臉很快就腫了起來。
劉君武只能夠收斂自己的表情,一邊捂著臉一邊道歉,心里頭也想了不少事情,“你又是個什么東西,若是……”他就悄悄在心底琢磨著,等什么時候死光頭不注意,拿藥放倒他,嘿嘿。
劉君武被光頭打了一頓,渾身青紫回了房,仰在地上,看著空蕩蕩的屋頂,旁邊睡覺打呼的兄弟看到他這副模樣還有點不忍心,問了一句,“還好嗎?!?p> 劉君武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自個兒閉了眼睡上覺。
那人自覺沒趣坐著拿出紙筆記了什東西,一行一行的,也不知道是啥。
俞小落跟著王詩涵回了住處的院子里,林紫辰籠在外頭的神念這才被收了回來,他手中還在澆著花兒。“師父,什么事兒讓師姐去喊我?”
“我啊,想讓你回來澆澆花?!绷肿铣揭灰u白衣,在夕陽下笑得很溫和,這道身影看在王詩涵和俞小落眼里各不相同。
“師父,我……好吧?!庇嵝÷溆行┎粷M,她急匆匆得趕回來,去攬了個沒多大緊要的事情,換做是誰也會心生芥蒂,但也虧是她的師父,這幾日待她還不錯,也受了這個氣,接過林紫辰手里的水壺,給花澆起了水。
“你呀,澆花要好好觀察,哪些花能澆水哪些花不能澆,我這株海棠你澆這么多水過幾天它指定葉子都黃嘍。干什么事情都好好看看,別認準個什么就是什么,讓你澆水你就只澆水,稍微看一看,心里有個定數再去澆水……詩涵,今天也晚了,就別去打擾你師娘,待小落把水澆完,一并去休息吧?!绷肿铣綌[了擺手,向她們兩個告了別,“這兩天還是專注修行吧,莫亂跑?!彼持郑位斡朴?,回了屋,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關他一般。
合上了門,穆若依就在他門前,“怎么,劉君武……?”
“那孩子不知怎么,好像有點邪,我只感覺他們那片屋子怨氣沖天,定什么不好的事兒要發(fā)生,他也有些記恨我,我去和夢初晨知會一聲,讓他好好引導,只希望劉君武那小子別負了小落這么好一個姑娘?!?p> “你當時罵了他幾句,被他記恨上了,當時會不會罵得狠了?!?p> “男人嘛,罵這幾句應該不會念念不忘的,他現在需要個發(fā)泄對象吧,若是這小子能走上正途我也沒什么的。”林紫辰念叨了幾句,感覺心里總有些不舒服,但說不出什么來,“算了,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今天也有些乏了?!?p> 當月光輕輕灑下,外面就剩下幾只蟲兒鳴叫,還有幾聲低語,該是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