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祖宗救命
姒瑩與兩個孩子在樹蔭下藏著,她悄無聲息地閉目養(yǎng)神,像斷氣了一般。姒千已經(jīng)很累了,他不知道還會面對什么危險,又怕無法應(yīng)對突發(fā)的情況,不敢閉眼,默念起姑姑以前教過的口訣,運轉(zhuǎn)真氣調(diào)息,盡力恢復(fù)著體力。
而臨霜卻在消化著剛才聽到的信息,國破家亡,大啟沒了?!根據(jù)小郡主的記憶,姒氏是大啟皇家,而雪氏滿門忠烈,據(jù)說是開國大帝最忠誠的追隨者,各代家主更是歷代君主的左膀右臂,又世代通婚,可以說是焦孟不離,只要有雪家在,姒氏的江山就在。
這下,姒家沒了,雪家也沒了,國沒了,家更沒了!看來啟王與雪家家主,都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
師尊又是誰,姒瑩的師尊竟有本事在這種情況下護(hù)得這幾人的平安嗎?
臨霜正胡思亂想著,突然感到姒瑩動了,只見一艘小小的云船到了幾人面前,還沒臨霜的小手大,而姒瑩卻是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接住小船一陣擺弄,從船上發(fā)出一陣霧蒙蒙的光,把幾人攏住。
一團(tuán)青煙過后,姒瑩與兩個孩子消失了。只留那艘手心大的船,船又嗖地一下縮的更小,只有蚊蟲一般大小了。
小船上,三人圍坐在軟榻上,姒千全身緊繃,警惕地打量著周圍,小船行駛地飛快,宛如流星穿行,卻平穩(wěn)極了,內(nèi)部一點兒都感受不到顛簸。船艙里的布置很是清幽雅致,整體是白色調(diào),天花板與墻上繪著極淺的冰雪花紋,地上鋪著不知什么皮毛制成的厚毯,也是晶瑩剔透,家伙什不多,遠(yuǎn)不及皇宮富麗堂皇,卻別有一分開闊的意境在。
“聽我說,我的時間不多了?!辨Μ撜{(diào)息了半晌,臉色好多了,摸摸姒千的頭:“我的師尊,是修仙界的一位大能,同時,也是我們大啟的一位先祖。我們大啟,之所以能夠在這東大陸上,在這眾多修真門派的壓迫下,以凡人之身抗衡,就是因為這位先祖的存在!姒家每代,都要派天資最好的女孩子,去跟隨這位先祖,修行十年,學(xué)習(xí)淺顯的修真心法與術(shù)式,來應(yīng)對凡界之外的危險,歸國后能守大啟百余年平安。”
姒千細(xì)細(xì)聽著,知道這船是先祖的庇護(hù)后,終于放下心來,整個人癱軟了下來,他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即便是學(xué)習(xí)武技,也是被眾人圍捧著,從沒有真正面對過生死之險,這次的危難,讓這個十幾歲的孩子迅速成熟了起來。
“本來,這是歷代國君繼任時,才能知道的秘密,但是現(xiàn)在,大啟已經(jīng)沒了,姒家,也只剩你,這一個、太子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姒瑩氣息有些不穩(wěn),緩了緩:“姒家,沒有女孩了!現(xiàn)在,唯一一個,與你血脈相連的,身上跟你有著一樣的血的,只有霜霜了!”
姒千連忙接話:“還有姑姑呀!姑姑也是我的至親之人?。 ?p> 姒瑩卻慘然一笑:“阿千,霜霜年紀(jì)尚小,在她能保護(hù)你之前、請你保護(hù)她。我……你們不必考慮。我陪不了你們多久了?!?p> 臨霜猛然抬頭,她從姒瑩的話里感到了一種很不好的寓意。雖然來到這個世界還不到兩天,但是她對姒瑩已經(jīng)有了一種依賴感,一半是這個小郡主的記憶作祟,一半是姒瑩這兩天帶著她這個累贅逃亡的情分。臨霜自意識到自己真的成為這個小女孩后,沒有說過一句話,但這時,兩種感情一齊涌上心頭,她不禁湊上去抱住了姒瑩,她想開口卻說不出話來,只從喉嚨里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句:“娘親。”
“放心,娘親還能撐住?!辨Μ摰皖^回抱住小女兒:“至少,要等帶著你們見到了先祖?!?p> 姒千從聽到起,就在發(fā)愣,很明顯他和臨霜想到一起了。少年的眼圈紅了紅,又強行憋住了淚意,他拉住臨霜,向姒瑩保證道:“姑姑放心,以后霜霜就是我的親妹妹,我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保護(hù)她!即使再也沒有錦衣玉食,宮闕萬千,我也會盡我的全力,讓霜霜平安幸福!”
姒瑩極淺極淺的笑了笑,摸摸二人的頭:“你們還太小,根本不知道,大啟到底意味著什么。阿千,修真者……他們不是神仙,他們也是人!可他們卻不給普通人活路,我們的祖先,就是為了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上,給天下蒼生掙出一片樂土,這才有了大啟。修真者不過是凡人的千百萬分之一,可凡人終日辛勞卻食不果腹,修真者凌駕其上肆意妄為,自古以來,凡人都是被壓迫、被欺凌、被視為螻蟻!”
說到這里,姒瑩情緒激動了起來,猛烈地咳嗽了一陣,又慢慢緩過氣來:“那些大能,只為了尋歡作樂,就能隨手滅了一個村鎮(zhèn),說起這些殺孽,還當(dāng)做什么值得炫耀的功績!凡人,因為弱小,就要任人宰割嗎!”
姒千面露沉思,而臨霜更是被這話所激蕩了心神,她想到當(dāng)策劃組寫劇本時,對于某些反面人物塑造,確實是常常寫他們滅了多少多少門派,通過什么什么事件來得到了力量,只苦了她畫過場CG畫到想殺人。
“大啟,是凡人的大啟,是為天下人撐起的一道屏障,是為了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道上,給凡人掙出一條活路,給黎庶百姓,一片安居樂業(yè)的家園!姒氏祖訓(xùn),大啟君王在位期間不得修真,除了每代的護(hù)國公主之外,姒氏子孫一旦踏入修真路,就永不得再回凡界,就是為了防止繼任者忘了大啟的立國之本!”姒瑩聲音雖然虛弱,卻無損其中的鋒芒,說道這里,又皺起了眉頭。
“阿千,這次屠殺我姒雪兩家的,正是修真者。靈界不插手世俗界本是約定俗成,不知為何這次來了如此多的修真者。我不過學(xué)了十年淺薄心法,如今能在他們眼皮子下護(hù)住你與霜霜,平安等到師尊來接應(yīng),已是透支了全部心力,經(jīng)脈俱裂,過不了多久,我的身體就會開始萎縮、衰退、而后死亡。阿千,你在,大啟就還在!你要記住這仇恨!記住這屈辱!阿千,你是未來大啟的君主,是世俗界與修真者抗衡的力量!你要復(fù)國!你必須復(fù)國!大啟不是你的大啟,也不僅是姒家的大啟,更是天下蒼生的大啟??!”
姒千急忙跪在她膝下,連連叩頭,將姒瑩的一字一句都記在了心頭,刻在了腦海,將怒火與仇恨壓在了心底。
正在這時,云船停了下來,他們這沒說一會兒話的功夫,竟已經(jīng)到達(dá)了修真界,聽到了船外傳來一聲空靈的呼喚:“下來吧?!?p> 姒瑩不敢怠慢,急忙帶著兩個孩子走出船艙,這時臨霜發(fā)現(xiàn),這巴掌大的小船,竟變得比尋常的畫舫更大一些,停泊在一片淺藍(lán)的冰河里,這里的溫度很低,臨霜和姒千都開始打擺子。
岸上的白色身影抬手朝幾人一揮,臨霜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感到溫暖,在這冰天雪地的茫茫雪川中,顯得有幾分詭異。
姒瑩急忙上去叩頭,口中直喚師尊,想必這位,就是她口中的楚家先祖了。
姒千立即拉著臨霜跟上去,一同向那人叩首,臨霜也認(rèn)認(rèn)真真的跟著磕了頭,不說這人是她這個世界的祖宗,而且以后還要靠祖宗給自己一口飯吃,就憑姒家那個宏偉的理想,還有這位對子孫的代代約束,他也值得臨霜屈膝折腰。
那白衣人也沒有攔,等幾人重新站起身時,才開始細(xì)細(xì)追問姒瑩。
臨霜偷偷去瞄這位祖宗,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長得并不老,甚至可以說得上年輕,并不是那種皮肉上的稚嫩,而是眼神中的精氣神和身段的輕盈。祖宗的眼睛是那種眼角略略下垂,卻并不軟萌,反而透出幾分堅毅,還有一對粗眉,鼻頭也偏圓,不像那種歷盡千帆的老油條,而像一個熱血仍在烈烈燃燒的理想青年。
相似的眉眼在姒千和姒瑩身上就顯得稚嫩和柔美了許多,臨霜心想,在這個世界的自己,說不定也長了一雙同樣的眼睛。
“先是京都城門失守,周邊鎮(zhèn)守的隊伍全來支援了,一邊組織城里的百姓們逃離,一邊抵御外敵,整個王城淪為一片火場,城防軍打完了,祖宗留下的五萬雪陵衛(wèi)也打完了,整整十萬將士啊!十萬!全沒了!”姒瑩說著,眼里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身為護(hù)國公主,帝都周邊的幾支軍隊,都是她親自訓(xùn)練的,那些將領(lǐng)與士兵,也是她一路帶出來的,打造這支威武之師,她傾盡了半生的心血,卻不到十天就被殺的全軍覆滅,她心痛!
“那些人,我大部分都不認(rèn)識,他們不是一伙的,像是幾方不同的人馬聯(lián)合在一起,我只看出來了,您之前教我認(rèn)識的靈界六大門派,竟然有三個都在!”
“如今的凡人軍隊竟能在這幾股勢力的聯(lián)合圍剿下?lián)问??”那位老祖宗也非常驚訝,既沒想到這次來的竟是這樣的大能,又對大啟如今的實力感到震撼。
“他們一路打到王宮,羽林衛(wèi)已先行一步帶著皇兄與阿千逃出了,宮里只留下了夫君、與雪家私衛(wèi)斷后。他讓我跟著王兄一起走,我不依,可他說,我是全大啟最強的戰(zhàn)力了,要保護(hù)王兄,我只好走了!”
姒瑩的眼淚像決堤了一般,眼前這位是教導(dǎo)她的師傅,更是姒家的先祖,她這多日來的委屈與恐懼終于有了發(fā)泄的出口。這是她從未見過的陣勢,但是作為護(hù)國公主,她不敢害怕,不敢軟弱,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驚懼,甚至沒有時間去悲傷,她的情緒會影響全局。
此刻在這里,在強大的先祖面前,她終于敢大哭一場,敢把這些日子里自己的痛苦細(xì)細(xì)訴說。
“后來……后來他們追了上來,把夫君的頭顱,扔在車前!霜霜一見到他父親……就暈倒了。王兄眼看著逃不掉了,讓我?guī)е⒆觽兣?,他動用了您留下的秘法,燃燒盡了自己的壽命,換了半個時辰的力量……王兄自己迎戰(zhàn)他們,和羽林衛(wèi)用血肉之軀,和他們死戰(zhàn)到底,生生給我們掙出了逃離時間!”
“在靈界的尋人秘法下,我們恐怕躲不過他們的搜尋,我想起了您教過的藏匿法術(shù),但是我,我不過是修行了十年,說到底還是個凡人,沒有那么高的修為來施展,只好透支了全部的天賦、壽命、乃至血肉和靈魂,全用來施術(shù),這才徹底藏匿了氣息,才將這兩個孩子,一路平安的帶到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