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小力看著這道人，發(fā)絲已白，額頭和眉間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一般。眼窩深陷，雙目對視。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珠子在哪里。極是深邃。小力正在看著道人，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什么，一陣山風吹來，卷起了小力的衣衫。

　　道人的眼睛閃過一道亮光，走過來，拉著小力在茶桌旁坐下。伸手拿起掛在小力腰間的一塊小牌子，正反面都仔細的看了看。溫和的問道：“孩子，你知道你的這塊福牌哪里來的嗎？”

　　小力剛一直想看清這個道人爺爺?shù)难劬?，現(xiàn)在距離近了，自然就看的清楚一些，這道人臉色紅潤，氣色很好，就是額頭和眉宇間的皺紋就像是拿毛筆在上面直接畫出來的一般，又黑又深。見道人爺爺相問，就說道：“我聽姨母說過，這塊福牌是我父親傳給我，保佑我平安的?！?p>　　道人說道：“這塊福牌很是特別，上有道家陰陽八卦符文。這孩子與道家頗有緣法?！?p>　　孫福一聽，說道：“老神仙，好眼力！不瞞您老，這塊福牌乃是當年一位老道長親自送給我家小少爺?shù)模斈晁瓦@塊福牌之時就曾說過，會得到一個兒子，并且這塊福牌可以保佑子嗣福澤長遠。”

　　瞎眼道人點頭道：“這孩子確有福澤，我?guī)熜骤徔諘⒋烁Ｅ苽鹘o這孩子，定然是有他的想法?！?p>　　旁邊的老陳醫(yī)官和孫福原本看見瞎眼道人似乎認識這塊木牌，才問小力木牌的事情。不曾想?yún)s說這木牌是他師兄鑿空所贈。

　　孫福更是驚呀，當時鑿空在家里給小少爺算命之時自己就在旁邊。想起當時老道正是自稱鑿空。不想眼前的道人，竟會是鑿空的師弟，這緣分實在奇妙了。

　　時隔幾年，在幾千里之外。有此奇遇。雖然老人家見多識廣，也不免驚嘆起來。

　　瞎眼道人見大家都有些驚呀和好奇，又給請大家斟了茶，然后一起坐下，微笑著說道：“關于這塊木牌說來話就長了，貧道視兩位為至友，前塵往事，說來只當是品茶之余的故事罷了，”道人端起茶杯一口喝下，繼續(xù)說道：“我?guī)熜肿杂自趲熼T修行，當年我拜師入門之時，已是四十出頭了。師兄年歲比我大著六七歲，玄門道行已經(jīng)十分高深。當年師傅在塵世與我結識，后因我做事糊涂，不辨忠奸真?zhèn)危赶聵O大的罪孽。內(nèi)心極是苦痛，又無力擔責，苦求我?guī)熓珍?。我?guī)熣J識我多年，知我尚有良知，才勉力收錄門下，但因年已古稀，不能事事都親歷教導，有些功課就交與我?guī)熜纸虒?。我名曰入道，實則心念繁雜，并不能潛心專研一門，師傅也不禁止，我愿學的就加以教導，故此我之所學雜而不精，道法，武功，醫(yī)道，樂器這些都有涉及。這道法以道家自身內(nèi)修為主，武功則以強身健體為主，說起醫(yī)道更是讓人笑話了，只是粗通而已，我自己喜好的無非是這品茶之道，還有就是把玩樂器一類。半路學道，只是學個樣子，讓人見笑?！闭f著自嘲一般，面帶微笑。

　　老陳醫(yī)官搖手說道：“道長何必過謙，旁的我是完全不懂，但你的醫(yī)道確是十分精到。我們?nèi)粘Ｏ嗾?，我多有受益的?！?p>　　道人微笑著說道：“陳老居士過譽了?！?p>　　小力正聽老道人講故事聽的入神，見道人停住不說了，就問道：“老爺爺，講講福牌的故事吧?！?p>　　瞎眼道人甚是和藹，點頭微笑道：“再說這福牌，據(jù)傳說是我們前代祖師傳下來的，祖師爺曾曾用此物飛天遨游，凌波渡海，天地之間暢游瀟灑。后祖師爺駕鶴仙去的時候，親手把此物化為八塊福牌遺贈給自己的各位弟子。傳了很多代以后，我?guī)煾甘掷镉袃蓧K，當年師父坐化之前就傳了一人一塊給師兄和我?！?p>　　孫福越聽越是驚異，原本以為這就是一塊道人算命之后贈送給人的祈福之物，不曾想到這塊福牌竟然是如此珍貴。趕緊對小力說道：“孫少爺，這塊福牌你可要好好保管”說著給小力整理衣服，檢查扎福牌的繩子是否結實。一番細致檢查這才放心。

　　瞎眼道人點頭道：“這福牌確是珍貴之物，”說著從腰間也解下一塊福牌放在茶桌上。外形，顏色，八卦圖形和小力這塊一模一樣。

　　老陳醫(yī)官和孫福，看了這塊醬紅色的木牌，也是一番感嘆。

　　小力對道人說道：“老爺爺，我聽太姥爺說我們要住在這附近，以后我可以來這里玩嗎？”

　　瞎眼道人笑道：“自然可以了，今日你聞我琴聲而有感，你乃是我的知音。與老道也是緣法不淺。以后可以隨時前來?！?p>　　小力笑道：“謝謝老爺爺，我想學彈琴。我聽著琴聲甚是好聽，我要會彈就好了。”

　　老陳醫(yī)官與瞎眼道人相知已久，本就是無話不說的摯友。今日見自己曾外孫小小年紀與道人有如此緣法，不免心有所感，拱手笑道：“道長......”這話說半句，意味深長。

　　話音剛落，道人笑道：“陳老居士，日后常來常往。你家小友之請，也不必一時就定。若日后確實不嫌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淺陋，貧道自當傾囊相授。”

　　老陳醫(yī)官大喜，知道道人之能深不可測，且為人極為信義，一諾千金。趕忙拱手以謝，又叫小力給道人磕頭見禮。老道也是捻須坦然而受。

　　一會小道童來請，說是有施主上山，老道謝過，自去接待。

　　經(jīng)過六七天，周邊查探下來，沒有合適的現(xiàn)成房子可以入住。云湖村都是窄小的山民居所，老陳醫(yī)官孫福一大家子根本沒法住。這一日午后又與瞎眼道人一起飲茶敘話。

　　瞎眼道人道：“既然沒有現(xiàn)成好的房子可以入住。陳老居士，離此五里，有一出名曰高地嶺，山頂平坦，上面有四間木石建造的兩層房屋，原是初來此地時，我搭建的簡陋道觀。后有施主捐建了這里，就搬到此處。這已經(jīng)是八年有余了。那幾間房子都朽壞了。雖是不能直接住，不過位置甚好。周圍四面的山都比高地嶺要高，很是適合隱居，再則原有的土路修整一下應該還可以使用。不如叫些工匠前來，加上你家里的一些幫手，我們自行搭建一些房舍。高地嶺山頂有林木可以就地取材。且附近有一處小湖泊。日后生活也是方便。還有些空地可以開墾出幾壟菜地。不知意下如何？”

　　這一番言語一說，老陳醫(yī)官和孫福聽了都覺不錯。眾人一番查看，當即決定就地重新翻蓋。

　　有了合適的地方。找來了專門的工匠。眾人又齊心協(xié)力。二個月過去，房子終于落成。一大家子自此也終于有了安身之處。

　　家宅落成之禮，兩位老人單獨請了瞎眼道人吃飯喝茶。以表謝意。老友新朋歡聚，自是開懷。

　　席后太姥爺喊來小力，與瞎眼道人單獨鄭重敬茶。

　　瞎眼道人見小力天性，靈性都是極佳，心中早已喜愛。既然是緣分到了，方外之人不計俗家輩分，正式收為記名弟子。為專心學習，方便教授學業(yè)。三位老人一商議，決定讓小力年幼之時搬入道觀。

　　兩位老人深知這瞎眼道人文武全才，小力能得道人垂青，俱都大喜。于是隆重備辦了拜師之禮。

　　擇了吉日，一家人送小力入道觀學習。姨母孫福心下雖不舍。然畢竟學業(yè)為重。

　　太姥爺家坐落的高地嶺，已是深山。繞過四周環(huán)繞的山脊，從山縫之中盤旋而入。山坡上的一塊緩坡地上錯落分布著前后三進木石結構的民房。

　　太姥爺家人住了中間一進。孫福孫大牛住在前面幾間。后面一進則離前面兩進有十來米距離，中間是廚房，左右兩邊分別住了陳忠父子和胡媽田氏。

　　自從小力去了道觀。孫福孫大牛閑下來，在山坡地翻出了十幾畝梯田，開了一大塊菜地，養(yǎng)了幾十只雞。幾頭豬。

　　孫福時常挑幾只雞，各種新鮮蔬菜瓜類送到道觀感謝瞎眼道人。平常想念小力，擔心影響了他的學業(yè)。并不過多打攪。

　　老陳醫(yī)官知道孩子不可寵溺，需得錘煉方能成器。且與瞎眼道人多年好友，深知他品性行俱佳，孩子交給他自然是放心。所以只在四大節(jié)時接回家中團聚，日常也不特意看望孩子，只是拜訪老友之時，順道看望。

　　春日，凌晨，太姥爺起個大早，帶了新茶來看望老友。腳踏露水，一路行來，到道觀之時，旭日初升。

　　瞎眼道人正帶著小力和道童，正做完早課。見老陳醫(yī)官前來，微笑著打了個稽首。

　　小力見了太姥爺，自然也高興，隨身伺候。道童拿了茶葉自去準備。

　　太姥爺笑道：“道長，剛見道長懸空立桿，功力越發(fā)精進了?！?p>　　瞎眼道人笑道：“陳老居士，又取笑貧道了。”

　　太姥爺哈哈一笑，輕捻白須道：“我看力兒，剛才的架勢也有進步。沉穩(wěn)了許多。”

　　瞎眼道人點頭道：“這孩子近日所練基本功法，確有進境。體質體能皆已有了很大提升。我正欲與陳居士商議孩子的課業(yè)，具體如何安排，今日居士既然來了，我們稍后商討?！?p>　　“多謝多謝。小力課業(yè)煩勞道長?！?p>　　“居士不必客氣，這孩子天資極佳，學東西很快，但后天的刻苦才是真正重要的?！?p>　　“道長所說極是，玉不磨不成器，學業(yè)不刻苦不能成才，萬望道長嚴格教導?！?p>　　瞎眼道人頷首道：“貧道之意，學業(yè)還是以儒學為基。雜學輔之?！?p>　　老陳醫(yī)官道：“甚好。此為國學正統(tǒng)?！?p>　　道童準備好茶具，棋盤，前來相請。二老品茶下棋。小力自去學習師傅所教授的課業(yè)。

　　一家人自此在這深山之中，逐漸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