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死蠱

　　你會因為什么而愛上一個人？

　　相貌？人品？財富？還是權(quán)勢？

　　阿涼愛上了一個女人，她美麗，妖艷，而且狠毒。為了她，他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愿意為她去殺人，哪怕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把刀扎進她的心臟。

　　有個藍(lán)衣男人告訴他，他之所以對這個女人如此癡戀，如此執(zhí)迷不悟，是因為她在他體內(nèi)種下了一樣名為惑心蠱的東西，那東西會讓他離不開蠱的主人，唯一解蠱的方法，就是讓對方也愛上自己，或者，直接殺了她。

　　“是嗎？”阿涼笑得慘淡。

　　大概無論是誰聽說這件事都會覺得他瘋了，但阿涼知道，他愛葉靈知，從來不是因為什么惑心蠱，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愛上了她，一直到現(xiàn)在，從未停止。

　　那天他像接待任何一個普通來客一樣，招呼進店的她是需要打尖還是住店，葉靈知摘下兜帽，兩人四目相對，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這位公子，你長得好像奴家認(rèn)識的一個人?！?p>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輕浮的笑，若是換做其他人，定會把這句話當(dāng)成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曖昧玩笑，可他偏偏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了幾分認(rèn)真。

　　明知自己的所作所為是背離道德，為世人所唾棄的，可他仍義無反顧地與她廝混在一起，即便情到深處時，她口中呼喚的永遠(yuǎn)是一個叫“樂辰”的男人。

　　嵐葉已經(jīng)與他僵持了半個時辰，無論威逼還是利誘，都無法撬開阿涼的嘴，他將其中原因歸結(jié)于是惑心蠱發(fā)揮作用，于是繼續(xù)勸阿涼：“只要找到葉靈知，我一定會幫你解掉身上的蠱，到了那時，你便能從她的迷惑中清醒過來?！?p>　　“你們直接殺了我吧，反正得不到她的心，我一樣會死，與其那樣，我寧愿為她而死。”

　　阿涼的神色滿是堅定，不像是在逞強。嵐葉拿他沒辦法，傅靈犀抽出鞭子，往他身上一甩，道：“沒關(guān)系，既然你想死，姑奶奶就成全你，只是我絕對不會讓你死得那么痛苦?！?p>　　“靈犀姑娘，快住手?！睄谷~一把拽著她的鞭身，將阿涼護在身后。

　　“嵐大哥，你放開，再這么和他磨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嵐葉冷靜道：“總會有辦法的，只要他還在我們手里，葉靈知就一定會現(xiàn)身。”

　　身后的阿涼聽聞此言，不由得笑他的單純道：“不用白費力氣了，她不會來的?！?p>　　他的語氣里透露出了些許諷刺和無奈，傅靈犀甚至覺得，這話與其說是在奉勸他們，倒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

　　許是元氣尚未恢復(fù)，又帶著這么重的一個男人趕起路來著實有些不方便，葉靈知耗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李渭楓帶回樂辛所在的小院里，這里是阿涼父母的老屋，除了她跟阿涼，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兒的位置。

　　她還差最后一條蠱蟲，便可以喂飽冥府幽曇，只需要再堅持兩個時辰，等待李渭楓體內(nèi)的蠱蟲成熟，她便可以煉成生死蠱，救活樂辛。

　　高漲的情欲可以催化出更多的精血，從而加快蠱蟲的成熟速度，葉靈知將李渭楓壓倒在地，企圖褪去他下身的衣物。她的手剛要碰上李渭楓的褲帶，一道人影便破窗而入。

　　一只大手牢牢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將她舉至半空，朗月初渾身散發(fā)著可怖的怒氣，葉靈知的臉肉眼可見地逐漸漲紅到了極致，她沒料到他們會追的這么快。

　　也是，有嵐音的靈蝶加持，她根本無處遁形。

　　“阿朗……放開我……”她在他手中垂死掙扎著。

　　一滴淚滑落到他的手背之上，朗月初如夢初醒般回過了神，手中的力氣慢慢減弱，葉靈知趁機扒開了他的手，掉落在地上，嵐音上前扶起李渭楓，從懷中里摸出之前給晴芳吃的解藥，喂他吃下。

　　葉靈知見她如此，急道：“不要！”

　　“不要，就差……就差這一只，樂辛就有救了……”她伏在地上，有氣無力地伸出手想要阻止。

　　朗月初將滌邪喚出，橫在葉靈知身前，冷道：

　　“是你殺了沈晴芳？”

　　葉靈知抬頭望向他，這才注意到他平日里清亮深邃的紫眸已經(jīng)變得赤紅一片，面色慍怒至極，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明明小時候的他感情遲鈍到連什么是難過都不知道，長大后無論別人怎么對他，他都只會笑臉相迎，喜悅，悲哀，痛苦，不舍都是一個樣子。

　　“你說的是剛才客棧里的那個小姑娘？”她費力地支起身子，看著他諷刺道，“如果我說不是我殺的，你會信嗎？”

　　他的劍尖又逼近一寸，逼問道：“不是你，那是誰？”

　　“你心里清楚，不是么？”她似之前那般扯開一個鬼魅的笑容，右手用力握上滌邪的劍身，殷紅的血順著刀身流下。

　　嵐音慌忙上前打落朗月初手中的劍柄，道：“不要碰到她的血！”

　　朗月初反應(yīng)過來，立即將滌邪召回扇子形態(tài)，收進袖中，這女人，竟將幼體的蠱蟲養(yǎng)在自己的骨血之中，怕是已經(jīng)瘋到入了魔了。

　　心知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葉靈知開始盤算該如何帶著樂辛脫離眼下的困境。

　　“收手吧，葉師姐，”嵐音上前一步道，“你已經(jīng)做了太多錯事，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p>　　“來得及？”葉靈知挑眉，“你是說，就算殺了這么多人，只要我愿意及時收手，你們就會放了我？”

　　“還是說，哪怕我費勁千辛萬苦，不惜墮入邪道，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就差這臨門一腳，你們卻要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放棄這一切？”

　　“我……”嵐音被她懟的無言，看向一旁的朗月初。

　　朗月初始終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那里，冷漠地看著她略微猙獰的樣子，似乎她說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阿朗，”葉靈知緩緩靠近他，道：“我還記得初見的時候，你又瘦又小，像個小猴子一樣，連句完整的話都不會說，是我，日復(fù)一日一字一句地教會了你讀書寫字?！?p>　　“你來到谷中學(xué)會的第一句話，是‘阿姐’”她在他面前站定，嘗試打感情牌。

　　“事到如今，你還把我當(dāng)成是你的阿姐嗎？”

　　朗月初沒有回應(yīng)，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更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從前不管是面對什么樣的事情或者麻煩，他都能夠游刃有余地面對和解決，他能演算占卜出這世間的一切天道與命數(shù)，卻唯獨看不清自己的心在哪里。

　　“你若是真的能狠心到完全不念往日撫育之恩，那你就動手吧，我沒什么好說的?！?p>　　她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葉靈知一步一步緊逼著他，事到如今，她跟他，總是要瘋一個的。

　　明知她是在演苦肉計，可朗月初仍舊被她動搖了幾分，他后退一步，癡癡地低笑起來：“呵呵……哈……好，好得很，我既殺不了你，也救不了任何人……”

　　“哈……哈哈……”他頹廢地跪倒在地，“原來最沒用的是我……”

　　“師兄！”嵐音扶住他，瞪著葉靈知氣憤道，“葉師姐，這話本不應(yīng)該我來說，可今日既然你先提起，那我也不怕你說我不念師門舊情，我倒是想好好問問你?！?p>　　“當(dāng)初，違背谷中規(guī)矩收留中原男人的是誰，引狼入室差點釀成滔天大禍的是誰，以自身性命威逼谷主婆婆放走樂辰的是誰，為了一己私欲盜取神木禁書叛離出谷的又是誰！”

　　葉靈知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她。

　　“你還不知道吧，在你為了那個男人痛不欲生自暴自棄的時候，是朗師兄，在谷主婆婆門前跪了整整兩天兩夜，求婆婆放了你男人一命。都是為了換取你和樂辛能夠繼續(xù)留在谷中的機會，朗師兄才會答應(yīng)那個臭老頭，離開月靈谷跟他回中原，都是因為你，他才不得不離開我們，孤身一人漂泊在外?！?p>　　嵐音一邊說一邊開始哽咽，她緊緊地抱著朗月初，將他的頭壓在自己肩上。

　　“師姐，我還記得，小時候我跟朗師兄總是打架，是你，總是溫柔地安慰我們，給我們收拾傷口，你那時候跟我說，我們是一家人，將來就算不得已彼此分離，難過，寂寞的時候，只要抬頭看著月亮，就如同看見了彼此?！?p>　　“你難道忘記，朗師兄的名字，都是你還給他取的了嗎？你是不是也已經(jīng)不記得，你給他取名字時候說過的話了？”

　　話音剛落，嵐音感覺懷中人僵了一下，葉靈知也愣在原地。

　　「阿朗，你的阿娘她沒有給你取名字嗎？

　　既然如此，阿姐給你取一個可好？

　　嗯……就叫月初好不好？

　　一來是因為咱們在月靈谷初見的，二來是阿朗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有如天上的朔月一般，你覺得怎么樣？

　　從今往后，阿姐一定會保護你，讓你可以開心快樂地長大，永遠(yuǎn)擁有像新月一樣的笑容。」

　　肉乎乎的小手指同另一根纖細(xì)的手指勾在一處，那是屬于他們的最初的最簡單的誓言。

　　可惜這世間最廉價的東西，就是誓言。

　　“到此為止吧?！崩试鲁鯊膷挂魬阎姓酒穑匦聢?zhí)起滌邪，“所有的債，就都在今天一并清了吧，我們彼此再不相欠?！?p>　　角落里吃下解藥的李渭楓緩緩蘇醒過來，眼前的景象讓他感到陌生，緩過勁來，他從地上站起，皺眉道：“這里是哪里？”

　　嵐音驚訝道：“李大哥，你這么快就醒啦？”

　　“嵐音姑娘，我們怎么會在這兒？”他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額頭，無意中低頭撇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衣領(lǐng)大開，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

　　“說來話長，”她想起晴芳的事情，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

　　“晴芳呢？”李渭楓整理好衣物，四下環(huán)顧了一周，這里很明顯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房間，不知為何他們會一起出現(xiàn)在這里，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與葉靈知在客棧房間內(nèi)對峙的時候。

　　見朗月初沒有反應(yīng)，嵐音只好磕磕絆絆道：“晴芳姑娘她……”

　　趁著朗月初和嵐音因此分神，葉靈知從袖中掏出一把迷魂散，飛身轉(zhuǎn)入里間抱起樂辛，打開密道跳了進去，密道大門一瞬間合上，嵐音緊追上來還是慢了一步，嘗試著到處拍了拍，仍舊毫無反應(yīng)。

　　“讓開。”

　　朗月初略一施力，用滌邪強行劈開了密道的大門，經(jīng)過一番對密道地形的預(yù)判，二人最終將葉靈知攔在了院子里密道的出口處。

　　已知是窮途末路的葉靈知沒有再做掙扎，她將樂辛放在墻邊，孤身迎向他們，打算做最后殊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