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角的陳榮安嘆了口氣,收回了外放的靈識。這一路看過來,雖是確有幾柄不錯的兵刃,然而在《衍星辰》的摧殘之下,其中暗傷皆是無所遁形,縱然賣家吹得天花亂墜,也是對這等外強中干的貨色提不起半點興趣。
站在黑暗之中,陳榮安抬頭看了看天色。雖是在這坊市之中游蕩了許久,然而此刻離午夜還尚有半個時辰,當下只能回轉身形,繼續(xù)向著游蕩過一遍的街市走去。
花溪城的黑市只在每月的月中開市,故而每次開市陳家也會牽頭作一場拍賣,從中撈取油水以補貼家用。每場拍賣皆是在午夜時分方才開始,在此之前的沿街叫賣也只有對自己的眼力絕對自信之輩才會來碰碰運氣,登不得廳堂。
陳榮安自是知曉其中道理,不過在《衍星辰》的相助之下,倒也沒什么被人坑了錢財?shù)目赡埽谑沁@一路看過去自然是無比的放松,只不過重新掃過一遍街,陳榮安也只是拿下了幾株還算新鮮的藥材,沒有見到其他令他心動的貨色。
月上中天,坊市內傳了微不可聞的清脆鐘聲,一時間,無論是叫賣的攤主還是講價的散修,皆是紛紛停下手頭事務,身形閃動間向著坊市中心的聚寶閣掠去。這聚寶閣平日里便是陳家在營運,到了這黑市開市的日子,更是成為夜間坊市之中唯一燈火通明的建筑。三層的八角塔樓開門迎客,朱紅色的建筑在燈火映襯下散發(fā)光芒,只是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人潮,皆是身披兜帽,掩藏行跡,看上去無比的詭異。
隨著人潮一路向前,直至塔樓跟前,陳榮安才是想起自己手中并沒有這場拍賣的入場券。若是跟著陳婉清一同前來,那么這陳家大小姐只需亮個相,兩人便會被請進包廂,然而陳婉清此刻不知去向,倒是令得陳榮安陷入了如此一個尷尬處境之中。
躊躇之間,人群仍然在不止息的緩緩向前,雖是有些發(fā)愁,然而陳榮安靈識向著溫血石中一探,擰在一起的眉頭便是微微松開了些許。掂量著手中的銀白色令牌,陳榮安暗暗松了一口氣,隨之也是加快腳步,到了聚寶閣下。
翻手亮出令牌,那負責驗票的陳家青年眨了眨眼,便是朝著門內吆喝了一聲,當下從黑暗中走出一個身著月白色衣袍的女子,引著陳榮安上了二樓。
走在樓梯上,陳榮安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香氣,他抬起頭看了走在身前的女子兩眼,才忽然反應過來這香氣是從這迎賓女子身上傳出的。雖然一直以來陳婉清身上也會散發(fā)淡淡的幽香,然而陳榮安對那種似有似無的香氣早已喜歡,如今突然被這女子身上的馥郁香氣刺激鼻尖,他只能暗叫一聲厲害,立即將視線掃向他方。
沿著樓梯向下看去,整個聚寶閣的構造盡收眼底。平日里的柜臺等物全部被移開,貼墻擺放整齊,而一樓中心已經(jīng)搭好一個高臺,臺下整齊的擺放著以禽獸皮毛包裹好的座椅,此刻身形各異的修行者魚貫而入,按著入場券上的號碼尋找著座位,林林總總,好不熱鬧。而視線掃向二樓,則是一個個排列緊密的包廂窗口,從窗外向內望去,根本無法知曉其中落座的是何等名貴,然而見得那由紅木制成的欄桿雕飾,其內顯貴的裝潢自然也是可以揣測。
正當陳榮安看著眼前的盛景心境微微有些觸動之時,從身前傳來一個嬌弱的聲音:“不知貴賓欲在何間落座?”
第一次來此的陳榮安自是不知這“何間”所指究竟是何,隨口說了句“離拍賣臺近一些便是了?!蹦前滓掠e聽得此言身形微微一晃,不過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對這等人物多說什么的,當下蓮步輕移,只顧著為身后貴賓引路。
聚寶閣二樓并不大,十幾息過去,二人便已經(jīng)停在了包廂之外。陳榮安抬頭一看,正見得那門上寫著一個“人字七號”。那白衣女子將門推開,陳榮安倒也不猶豫,動身便是入了此間,而那迎賓女子也是輕輕合上了門,轉身走向他方。
陳榮安打眼一看,這人字包廂之中倒也沒有什么特殊,座椅同大廳之中的如出一轍,只是多了紅木桌與幾件擺設,而那木桌之上,放著些閑散茶飲以及一張當晚的拍賣清單。
離拍賣會開始還有段時間,陳榮安也是不急,坐在這包廂之中檢點起了手中的物資。不過說是檢點,他也只是翻了翻手中的溫血石,之前雖是簡單看過一遍人,然而也只是知道其中有陳陌生留下的幾塊金晶,倒是沒具體看過數(shù)目,如今若是有了心動之物,卻是不免要用上些許。不過這一探查,陳榮安也是順帶著將溫血石中的其他東西一并掃了一遍。
看遍溫血石,陳榮安卻是暗暗感慨了一句陳陌生的大氣。那一堆金晶雖然掃過去只有幾塊之數(shù),然而掂量起來卻是要比一般的金晶重上不少,此等質量的金晶放到市面上皆是以一當十之數(shù),如此一來,在這拍賣會上拿一兩件必須之物,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正當陳榮安欲將靈識退出溫血石之時,溫血石內卻傳來了一陣異動,陳榮安心念一動,便將靈識向著那異動之處探去,只是還不等他的靈識探至近前,一股大力便已經(jīng)將他從中轟出。
回到外界的陳榮安被這沖擊一震,精神一陣恍惚,過了半柱香時間才緩過神來。松了一口氣的他抬起手捏了捏額頭,然而手這么一動,陳榮安才是發(fā)現(xiàn),一張褐色卷軸不知何時已經(jīng)是躺在了掌心。
見得這詭異之事,陳榮安的一雙劍眉擰作了一團。雖是不知這溫血石中發(fā)生了何等變故,然而這褐色卷軸顯然便是這異動的源泉。
“要打開看看嗎?”
這突然從心底升起的念頭引得陳榮安一驚,不過少年的心思也是隨之活絡了起來。手中的卷軸可能沾染著其中異變的未知氣韻,只是富貴險中求,能夠在溫血石中攪動風浪的必然不是非凡之物。
陳榮安伸出手捏了捏下頜,知曉一個巨大的誘惑現(xiàn)今就在眼前,他是手握眼前寶庫鑰匙的人,只需輕輕一伸手便能將之打開,只是作為被這誘惑牽動心腸的人,卻時刻畏懼著門后是否藏著一道萬丈深淵。
思來想去,陳榮安反手將卷軸塞入了懷中,無論是否有打開它的那一日,這引起溫血石異動的源泉顯然不適合放回那個空間,當下也唯有貼身保存一途方能使少年稍稍安心。
伸手取過桌上的拍賣清單,陳榮安的視線在那一行行的拍賣物品上飛速掠過,只是越往下看,陳榮安心中風雨欲來的悲戚之感便越是強烈。這一份清單上,不僅要拍賣旁人所寄拍之物,甚至連陳家的基業(yè)都是被拿了出來,明碼標價的在此出售。
一時間,陳榮安有諸多感慨憋悶于心說不出口,到頭來也只能化作一聲綿密悠長的嘆息從口中吐出。
陳榮安整個身體靠在獸皮包裹的椅子上,一時間,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可以說,只是又找不到任何一句來作為開頭的那一句。平日里未覺得陳家如何,可是當這棵參天巨樹真的到了傾頹之日,心中的那份震顫與感傷,皆是從不知所起之處翻涌而上。
陳榮安不知曉陳婉清究竟是何心情,然而他知道,女孩所忍受的必然比他多上千倍百倍。這令他滿心皆是自責,“太衍動,陳家亡?!比羰亲约何丛ビ|動那顆太衍石,若是自己沒有接觸到這《玄血》一途,那么往日平靜的生活是否便能夠一直延續(xù)?陳榮安心里沒有答案,這不切實際的幻想也只不過是少年小小的逃避,以及略略的寬慰。
在陳榮安滿心自責之時,就在他隔壁的人字六號間中坐下了一個黑袍男子。隨著那引路的白衣侍女關上屋門,也不見這黑袍男子作何動作,桌上那拍賣清單便是浮空飛起,轉眼間便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穆湓诹诉@男子的手中。
這男子見得拍賣清單,臉上泛起譏諷的笑意,視線唯獨在最后的“龍涎丸”上略作停留,對其他的拍賣品似乎毫無興趣。
空蕩蕩的人字六號之內,也不見他使用了什么法門,整個人便已經(jīng)飄忽不定的出現(xiàn)在了那座椅之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一時間,靜室之中便是再度恢復了平靜,然而若是有修行者看到剛才發(fā)生的一幕,必定會為破空境強者出現(xiàn)在這場小小的拍賣會而震驚不已!
整個煌國共有百萬人口,而修行者也是有萬人起步,然而整個煌國之內,登記在冊的破空武者也不過數(shù)十人,修行至破空境界,便可謂是站在煌國修行者的頂峰,是受萬人敬仰的權貴之輩,然而此刻,這人竟坐在邊陲的一場拍賣會的人字包間之中,這事不論如何思量,都透露著非同一般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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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璃丶殤殷
又是忘記存草稿箱的一天,請原諒作者粗心大意,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定表存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