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別軍醫(yī)打了陶榮一巴掌,又罵他嘴巴里有雞屎味,因而亂哄哄了好半天,堂內(nèi)堂外才安靜下來。
陳度注意到,那兩個老鼠胡須和腦肥腸滿的家伙不見了??纯礆⒁?,殺一點點頭。想是已經(jīng)被他帶出大堂,控制住了。
陶敏和陶榮互看一眼,兩人的眼神一般陰鷙。
“啪”地一聲,陶敏再次拍下驚堂木:“繼續(xù)詰問。”
陶榮裝模作樣、裝腔作勢道:“帶被告,當然啦,他們也是原告!帶肖嬤嬤、唐奎、唐坤上堂!咦,你們已經(jīng)在堂上了?”
陶榮用同情的眼光看著肖嬤嬤等人:“可憐見的,這是在大獄里遭罪了!”
肖嬤嬤等三人趕緊伏地叩頭道:“奴才們在大獄里沒有吃喝,還被人毒打!”
陶榮趕緊道:“你們是瘦了很多,可憐孤苦無依的!不過,口說無憑,得拿出證據(jù)!”
肖嬤嬤、唐奎、唐坤等人還被綁著雙手呢。肖嬤嬤道:“公子不妨看看我們的手臂就知道了!”
陶榮趕緊掀開他們的袖口,擼起袖管。果真是鞭印縱橫,血跡斑斑!陶榮還特地把傷口示意給周圍百姓看。
百姓們凄然作色道:“果然挨了毒打!怪可憐的!”
蘇瑞尚、陳度和劉希、劉奇父子冷冷地看著,腹誹道,這般忸怩作態(tài),又要構陷冤枉誰?
陶榮道:“是誰把你們打成這樣?”
肖嬤嬤道:“是牢里的禁子和禁婆們打的!”
大成的獄卒,男的喚做禁子,女的喚做禁婆。
陶榮道:“禁子、禁婆?不可能吧?我看李旺的精神狀況很好,身體不錯,看上去就不缺吃喝,也沒人打他!同為被告,為什么禁子不打他,偏要打你們?”
陳度心一緊。南監(jiān)的獄卒歸誰管?刑房!刑房歸誰管?通判!通判是誰?劉希,乃殿州衛(wèi)兵威烈將軍蘇瑞尚的連襟!換句話說,誰打了肖嬤嬤等人?是通判,是威烈將軍!為什么打?公報私仇!
果然,肖嬤嬤和唐奎、唐坤道:“禁子、禁婆說,我們得罪了殿州威烈將軍!”
蘇瑞尚氣得大叫道:“好你個刁奴!誣賴官員,造謠生事!”
百姓都臉色大變,有人道:“不會吧?將軍會指使禁子、禁婆打被告?”
議論聲此起彼伏。
陶榮等百姓議論聲完全落下才繼續(xù)問道:“肖嬤嬤,請問蘇長起是你什么人?這些又是誰?”他指著唐奎、唐坤道。
“且慢!”威烈將軍蘇瑞尚跨前一步,沉聲道:“既然這幾個刁奴在知府大堂上言之鑿鑿,狀告本將軍和獄卒勾結,虐待、毆打他們。那么,本威烈將軍,大成王朝堂堂四品武將,可在戰(zhàn)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卻不甘愿受此刁奴、小人當堂污蔑、構陷!今日此事不說清楚,本威烈將軍絕不答應!請知府大人做主!”完全就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
劉希也上前質(zhì)問道:“呵呵,你們?nèi)氇z都十天了,既然沒有吃喝,又怎能活到今日?難道你們都是鬼不是人?!可見沒有吃喝一事,純屬造謠誣陷,無事生非!”
肖嬤嬤和她干兒子們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他們原以為,有陶敏罩著,在大堂上信口胡說,蘇瑞尚和劉希不敢把他們?nèi)绾危涣纤麄儏s緊緊咬住不肯松口!
也怪他們囂張跋扈慣了,以為可以任意栽贓!
劉希喝問道:“好,無可辯駁!這獄中沒有吃喝一事,就算是你們誣陷造謠了!可有異議?”
見無人作聲,劉希繼續(xù)道:“既然你們說在獄中挨了毒打,那我身為通判,不得不過問此事。且問,哪些獄卒打了你們?姓甚名誰?或者有何特點?怎么打的?他們又是怎么說,是因為你們得罪了殿州威烈將軍?你們又是如何知道獄卒和威烈將軍勾結的?呈上證據(jù)來!書吏記錄可要認真、仔細些!”
劉希平時溫厚寬和,可發(fā)起官威來也是嚇死個人!記錄的涂云甲等人早就嚇呆了。
本就是誣告,又胡謅慣了,肖嬤嬤哪里有什么證據(jù)?只得吭吭哧哧,企圖蒙混過去。
陶敏正想說就此放過,劉希卻大喝一聲道:“沒有證據(jù),就是誣陷!”
他一鼓作氣道:“依照大成律令,當堂構陷、誣賴官員,當罰二十殺威棒!來人,這三個家伙,每人二十殺威棒!給我狠狠打!”
陶敏趕緊攔住道:“慢著!二十殺威棒,這不是要人命嗎?況且肖嬤嬤年齡不小了,而且還是京城侯府的人!”
劉希還真是存了幾棒子打死這些王八蛋的心事。當即反駁道:“這可是大成王朝的律法!難道知府大人想徇私枉法?”
百姓也轟動起來了。就是,當庭誣陷朝廷大員,那還得了!
陶榮眼珠一轉道:“依小子看,先打兩棒子,剩下來的以后再打!不要搞得案子還沒有審,人先被打死了!”
陶敏驚堂木一拍:“來人,肖嬤嬤、唐奎、唐坤三人,每人打兩個殺威棒!”
劉希心里嘆一聲,也只能如此了。
幾個衙役怒吼一聲,如狼似虎般地撲了上去。
肖嬤嬤等三人立刻被掀翻在地,棒子就向他們劈頭蓋臉地打去,直打得他們鬼哭狼嚎!可憐幾個家伙雙手還被捆著呢!
卻聽得有人哈哈大笑,高呼痛快。原來是李旺和阿水娘、曲瑯母子。
肖嬤嬤和她干兒子被痛打兩棒,幾近暈厥。
劉希上前查看傷情,戲謔地道:“嗯,這打的才是真?zhèn)W匀缓颓懊鎮(zhèn)卧斓膫谕耆灰粯?!好!好!?p> 肖嬤嬤聽了,氣得眼睛一翻,真的暈了過去。
眾人都哄堂大笑。
劉奇眼神一凜,道:“既然之前的傷口是假的,待他們醒了,該仔細問問,這傷口是怎么偽造的!”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陶榮無語,渾身不自在。
等了好半天,見肖嬤嬤醒轉,陶榮才繼續(xù)問道:“肖嬤嬤,請問蘇長起是你什么人?這些又是誰?”他指著唐奎、唐坤道。
肖嬤嬤上氣不接下氣,柔弱可憐地道:“蘇長起是老奴的相公。這兩位唐奎、唐坤,是我們夫妻的干兒子。”
陶榮道:“剛才仵作說,蘇長起的尸體還在義莊,你們?yōu)槭裁礇]有為蘇長起辦喪事???”
肖嬤嬤和她兩個干兒子立刻伏地痛哭:“我們冤枉被抓,身陷囹圄,不能辦喪事,可憐夫君(爹爹)不能入土為安!落葉歸根!冤枉啊!”
陶榮繼續(xù)問道:“你們是怎么來到殿州的?”
肖嬤嬤氣喘吁吁地道:“我們夫妻乃是京城永昌侯府的仆人。我夫君是外管家,我是內(nèi)管家。我們夫妻和干兒子都是五年前受侯爺和侯夫人指派到這殿州來的?!?p> 陶榮道:“你們既是侯府內(nèi)、外管家,那就說明你們是侯爺和侯夫人的心腹、忠仆咯?”
“那當然!”肖嬤嬤驕傲地昂著頭道:“對侯爺和侯夫人主子忠心耿耿,為主子赴湯蹈火,乃是我們夫妻和兒子們的榮光!”
“好一個忠仆!“陶榮贊道。
堂內(nèi)堂外的百姓也紛紛議論,原來蘇長起一家是京城永昌侯府的忠仆??!
陶榮裝模作樣地道:“不知侯府派你們到殿州所為何事???”
肖嬤嬤道:“侯爺和侯夫人讓我們只做好一件事情,”她的聲音突然銳利起來:“那就是,替侯府庶子管家!”
“侯府庶子?誰呀?”陶榮面帶嘲諷地道。
“就是他!”肖嬤嬤一指蘇瑞尚道,“殿州衛(wèi)軍威烈將軍,朝廷四品大員蘇瑞尚,就是我們侯府的庶子!”
陶榮故作驚訝地道:“什么?堂堂正四品威烈將軍蘇瑞尚,竟然是永昌侯府的庶子?這我倒是不知!”他走到百姓中間,問道:“你們可知,蘇瑞尚將軍竟然是京城一品軍侯永昌侯府的庶子?真是聞所未聞!”
有些百姓也像吃了補藥似的興奮起來:堂堂殿州正四品威烈將軍蘇瑞尚,竟然只是侯府的一個小小庶子?這太可笑了!
劉奇大怒,吼道:“陶榮,你好不要臉!這跟案件有何關系?”
蘇瑞尚氣得臉色發(fā)青。眾人也憤怒地看著陶榮和肖嬤嬤等人。
陶榮陰笑道:“你馬上就會知道有沒有關系啦!”他對肖嬤嬤等人道:“將軍大人是朝廷四品大員,又在殿州公干,你們怎么能夠替他管家?”
肖嬤嬤嘴一撇,輕蔑地道:“朝廷律法,高堂尚在,庶子不能另行開府。替庶子管家,這可是侯爺?shù)穆氊熕冢彩翘e這庶子了!”
陶榮道:“喔,原來庶子不能自行開府??!那侯爺和侯夫人派你們來替將軍大人管家就是合理合法,合規(guī)合情的了!”
“這位公子說得極是!”肖嬤嬤道,“其實,公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嚴格來說,這朝廷四品大員蘇瑞尚,連庶子都算不上!”
“這話怎么說?”陶榮故作驚訝道。
為了抹黑丑化將軍,肖嬤嬤不惜自黑自丑道:“說起來,那是我們侯府的一段丑聞!這四品大員蘇瑞尚,其生母不過是銘城教坊歌女,慣會撒嬌賣乖!幾十年前,我們老侯爺?shù)姐懗枪桑恢趺吹?,被這個污爛糟的歌女糾纏上了!若非沾上了侯府的光,他能有今天?”
蘇瑞尚氣得臉色烏青,渾身顫抖!
量無量心里陣陣發(fā)寒。這永昌侯府果然歹毒!在將軍的傷口上撒鹽,這是要往死里逼啊!
“原來如此!”陶榮聽得津津有味,繼續(xù)道:“你且說說,你們是如何管理庶子的?!?p> 肖嬤嬤得意洋洋地道:“侯府庶子蘇瑞尚,自十多歲離開京城侯府后,先是去了隴東、西北、漠北,后來又到了殿州。二十幾年來,只回過一次京城!還是為了娶親才回去的!”
陶榮道:“怎么,除了娶親,一次都沒回去?”
“是啊,真是不孝,枉為人子??!”她滿嘴噴糞道:“老侯爺那時還在世呢??墒俏覀兝虾顮敽屠虾罘蛉四赀^古稀,身體違和,三天兩頭就要延醫(yī)吃藥??墒?,這么多年來,就只有我們侯爺和侯夫人侍奉在前,早晚請安,噓寒問暖,求醫(yī)問藥,舍財請道,捐金求佛,問卜打卦,遭災時我們設粥場,捐冬衣;瘟疫流行時,我們?yōu)榘傩彰赓M請醫(yī)看病,施舍藥材,憐貧惜窮,但凡只要對兩位老人有丁點的益處,我們侯爺和夫人都會四處張羅,不吝金錢!就是為了給兩個老人家積福!可是這個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