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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知多少,竹子葉子

10.選擇

花落知多少,竹子葉子 mango桃桃 3691 2021-09-05 09:30:05

  直到寅時,這場鬧劇才算歸于平靜。

  修士手心里一簇簇的火光如靈蛇環(huán)繞在弦鎮(zhèn)各街,慰問每一位受到驚嚇的百姓。

  好在房屋未塌,唯一受了影響的,是五金閣地面出現(xiàn)的一個大坑,巨石翻倒,沙土飛揚,精致的地穴被炸得面目全非。

  童徒子手持喻煉穿梭在受傷修士中,快速看過熟悉的面孔,腳步不停匆匆慰問幾句后又焦急找尋。

  “我?guī)煾改兀?!”他看到一個身影,立即上前詢問,語氣不善。

  他不知夜半影正處于凝神中,猛地打斷,夜半影手心的光束倏地散去,猝然睜眼,見來人童徒子,沒有像以往那樣怪罪他,只默默再亮起光束,掃過地面。不忘回答:“在找地穴入口,這個洞被堵死了?!?p>  童徒子不會偽裝自己,不滿之意皆表現(xiàn)在面,又顧忌些什么,不敢大聲,只能嘟囔道:“蒼穹派長老眾多,偏偏要選師父,欺負我凌雪峰弟子少,師父女兒身,什么臟活累活都交代給我?guī)煾?,留著那群飯飽思淫欲的長老整日偷奸?;€擔(dān)心自個養(yǎng)在水里旱死?!?p>  他毫不顧忌自己在跟何人談話,口無遮攔地想說便說,哪怕當著初竹的面童徒子也不敢說半句,初竹能罰他半日禁食后再催促他趁著飯點末時填飽肚子。

  夜半影上挑的眼尾滿是笑意,絲毫未顯現(xiàn)出他“口無遮攔”的怒意,闔眼淡道:“你倒是去朝著安排這事的長老不滿?!?p>  童徒子語塞,掌門處理公務(wù)哪管得著雜事,首長老夜半影整日與各派保持聯(lián)絡(luò),自是不得空閑。

  除卻蒼穹派兩大“老虎”,只剩了權(quán)力僅次二人之下的探月長老,看在他是老長老的份上,盡管他思想頑固,掌門仍對他尊敬萬分。蒼穹派誰人不知,探月長老與夜雪長老乃死敵,卷入同一件事必須拼個你死我活的那種。

  探月長老一直反對女子涉事,哪怕當年如須眉英勇的素拓國公主,他也嗤之以鼻,更別說目前暫無功績的初竹了。夜雪長老看不慣愚昧行事的風(fēng)氣,探月長老則是帶領(lǐng)這股風(fēng)氣的領(lǐng)頭,又因為初竹性格方面,時常誤會為不正眼看人,探月長老借此嘲諷“狗眼看人低”,夜雪長老不甘示弱評道“狗吠不予置理”。

  自然,初竹卷入此事的源頭是探月長老交代的,童徒子眼神兇狠,咬咬牙又不敢臭罵,只道:“我最會忍了,忍還不行嗎!”

  四周皆是搜尋的門生,手心亮起的火光忽閃忽閃,封鎖了五金閣,處理黑衣的尸體……

  嚴肅的環(huán)境里無人敢喘大氣,夜半影卻忽然笑了:“你師父真不愧是你師父?!?p>  童徒子疑惑地看他。

  夜半影挑眉望向那個還在被檢查的大坑,笑道:“以你師父的實力,別說一個坑,把五金閣翻了也不成問題。為了樓里的人,自建結(jié)界就算了,估計連緣落都沒敢使全力。”他見童徒子目光凜冽,“你不信啊?等會找到她了問她就是。”

  童徒子道:“我哪有不信——”

  “那是什么!”

  “人?。∈侨?!”

  “快去叫掌門??!”

  這語氣,童徒子以為是有傷員埋在了地底,正要去幫忙,卻又見眾人停滯原地,齊刷刷往上看。

  高不見頂?shù)奈褰痖w,紅漆柱子的頂端有一片小的立足之地,憑空出現(xiàn)了一位身披斗篷不知性別的人單腳立足腳下生風(fēng),掐著眼前人脆弱的脖頸,一松手,她便會下墜。

  初竹手上無力,一陣陣的風(fēng)吹得她頭痛欲裂,脖頸緩緩收緊的手促使她做些無畏的掙扎,滿手血污的手想要去扒開那雙錮住她的手,無稽之談。

  斑斑血跡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眼角浸出了淚,墨色瞳妄圖看清這人的模樣,卻緊閉不聽使喚。昏暗的天際看不出她憋紅的臉,每每要窒息時那人便一松力,使得她大口呼氣,又再次使力。來來回回,初竹心里頓感崩潰,眼淚順著臉頰流進那人指縫。

  恍惚時,初竹聽見那人笑了一聲,說了一句,我們下次見。

  然后是一股灌入胸腔的冷風(fēng),以及從高處墜落的恐懼……

  童徒子抬頭時只能看見一個極速下墜的人影,他一眼便認出了,瞳孔幾乎要爆裂,險些拿不住劍,他強迫自己想起那一瞬間褪去的術(shù)法,念了術(shù)法御劍。

  再快點?。。?!快點?。。。。?p>  再怎么快,也來不及接住。

  一襲白衣騰空而起,不費余力從御劍的童徒子身旁過,足尖點過閣樓尖端,似踩過水面只留下漣漪,最后一跳使了力,如一只閑致的仙鶴。

  明亮的雙眸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像接住一團棉花般擁入懷中,司馬儼細細注視初竹血污的眉眼,眼里的心疼之惜快要溢出來。

  穩(wěn)穩(wěn)落地,部分門生便涌入閣樓搜尋。

  初竹蓋著他的外衣,昏昏沉沉但還有些意識,她靠在司馬儼的肩頭,閉了酸澀的眼睛,像是自嘲般輕笑一聲,聲若蚊蠅:“太慢了……”

  司馬儼一腔怒火,卻不是對初竹,冷聲對身后呆立的門生道:“所有人進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尸?!?p>  童徒子在半空中跳下,磕磕絆絆奔向那方,臉色嚇得還未恢復(fù)血色,只得忍住,帶著哭腔喚道:“師父……?”

  頸上幾道劍傷凝固著血,可一圈紅痕屬實駭人,司馬儼眸光冷色,沉著臉看她費勁地咳嗽,之后便昏睡在懷中。

  一行人走出木門時,恰巧碰上了負傷的葉衍,頓在門外未來得及進去,便被司馬儼冷亮的眸子盯得慌。披著雪白純色外袍的初竹依舊露出了血跡,琥珀色的瞳在火光下發(fā)亮,而后泛起笑意,輕笑道:“我就說過,很危險的?!?p>  當年初竹出關(guān)后,也就是段之盛瞞著她偷跑到沙埋那年,她也偷跑去了沙埋。

  沙埋在險要地帶,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靠近城門,揚起塵土滾滾涌動,白日下明亮的盔甲閃耀光澤,參差的刀劍泛著冷冽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沙埋后是一座荒廢的小城,大多被黃沙所淹沒,僅有的幾個茶館每日招待出生入死的戰(zhàn)士,當作送別當作凱旋,歡聲笑語夜夜泣歌,無人知哪日才是凱旋之日。

  初竹在一間小茶館與段之盛會面,叫囂風(fēng)聲里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馬背上下來一人,身穿玄色盔甲腰佩玄鐵劍,鮮紅的披風(fēng)沿沾上了黃沙。沉重的玄鐵黑靴踩在地上,由堅定轉(zhuǎn)向猶豫。

  半年以來,師徒二人初見面。

  二樓的白衣與這終日血腥的戰(zhàn)場毫不相符,甚至可以說沖撞,熟悉的墨瞳望向樓下停住腳步的段之盛,淡道:“上來吧。”

  一只小銀蝶飛到她指尖,化為點點星光。

  篤。

  段之盛跟著那銀蝶來到,將佩劍取下置于地面,雙手抱拳行禮:“不孝徒弟見過師父?!彼D了頓,“弟子身著軍服,不可下跪,待一日,弟子必會磕頭謝罪?!?p>  “別了,當時走時決絕得像沒有我這個師父般?!背踔裉质疽饴渥沽艘煌刖七f給他。

  “謝師父?!倍沃⒔舆^碗邊幾個缺口的酒碗,只聞著味道,便知是桃花釀。不敢看初竹,眉頭一皺,一飲而盡。

  一碗烈酒在戰(zhàn)場難得可貴,何況一碗桃花釀,醇香濃烈,至少也是十年的珍品。如此想,段之盛抿嘴回味,大概也知道了這是初竹兒時所釀。

  可初竹完全不在意,只顧著瞧段之盛的變化。沙埋氣候不定,這時烈陽灼灼,也許轉(zhuǎn)眼便烏云密布,段之盛一時來定是不適應(yīng),眸光更加深邃,臉頰消瘦了一圈,露出鋒利的頜骨,膚色也黝黑不少,手背還有曬傷的痕跡。

  初竹眼睫輕扇,他不敢對上她的眼睛,只敢看向別處,聽到她問自己:“來了有半年了,在軍營的職位滿意嗎?”

  段之盛點頭,道:“有八萬人的百戰(zhàn)軍,他們來自不同的門派,但都很好相處,稱我‘百戰(zhàn)將軍’?!?p>  提到“百戰(zhàn)將軍”,初竹神情一滯,終于一抹笑掛在嘴角。那年段之盛舞著劍告訴她,他想上戰(zhàn)場,他想掛帥帶兵,他想百戰(zhàn)百勝。

  初竹又倒了碗酒,道:“你那時候追著問我,你何時才能像大將軍,我告訴你,想上戰(zhàn)場必須要打贏了我。那時我不過也是半大孩子,不想讓你去戰(zhàn)場冒險,隨意開的玩笑你卻日日要求與我對決,當那日你勝過我時,我就該知你的選擇?!?p>  段之盛離開前,與初竹的那場對決的確是她敗北,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初竹明顯讓了步。

  嘴上說著不同意的初竹,心里還是希望自己徒弟能成為“百戰(zhàn)將軍”的。

  “身為劍宗段家的后人,你毋庸置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楷模,自小你確是我所見過的人中劍意劍法天賦極高的弟子,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勝過當年初出茅廬的孤江一夜。

  “蒼穹派勸我收下你,我本不愿,你在劍術(shù)上高我許多,而我只不過有一把劍,沾了它的光而已。也是因為這劍,引來不少慕名而來的仙家,見了我,也只是搖頭走了。唯獨你,跪在白玉橋三天三夜也不肯走,倔得很。

  “這才幾年,身披甲腰佩劍,太快了,感覺你昨日進門,今日又離我而去了。”

  段之盛才終于敢看初竹淡墨的眼睛,不遠萬里奔赴戰(zhàn)場的師父面對自己說的這番話,他原以為一輩子不可能聽見。

  戰(zhàn)場上驍勇善戰(zhàn)的百戰(zhàn)將軍這時紅了眼眶,一身傲骨此刻像沒了力,彎下時眼淚一顆顆砸在了手背。

  他不是不能習(xí)慣這里的風(fēng)吹日曬,日日可能犧牲的恐懼,眼見戰(zhàn)友戰(zhàn)死,夢里滿是惡鬼索命。在這里,唯一的希望是回到師父身邊,是帶領(lǐng)大軍凱旋,是一身榮耀歸家。

  在無邊的戰(zhàn)爭中,懷著愧疚與期望,只要沒觸碰到,他就能一直撐下去??善膸煾副静辉摮霈F(xiàn)在這,也不該對他說這些話,怎么會流淚呢,他明明已經(jīng)是大將軍了……

  段之盛掉了兩顆淚,可情緒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以手遮面,啞聲道:“我以為,我可以獨當一面了,為什么……為什么這樣?”

  初竹卻道:“小盛,我今日來此地,不是令你懷疑自己,我要讓你明白,你所做的每一個選擇在以后會以另種方式盡數(shù)返還。好的壞的,對的錯的,要正視不可逃避,這條路很長很難,我們都難。因為你的選擇,我教導(dǎo)了你數(shù)年,又因為你的抉擇,成了大將軍。你要一帆風(fēng)順,平安順遂?!?p>  “軍隊八萬人,一人喝一碗,這二十壇酒也夠了。帶回去,當作明日的勝酒?!?p>  “要記下自己軍隊里犧牲的戰(zhàn)士,工整寫在名冊上,勝利回家后,把名冊交給各派后,你也不能忘記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p>  “師父,我們會贏嗎?”

  “我們會再見的?!?p>  眼角浸出一顆淚,陷入白色深淵,耳邊回蕩著童徒子的呼喚,好像恍如隔世。

  “師父,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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