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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知多少,竹子葉子

26.陌上人如玉(3)

花落知多少,竹子葉子 mango桃桃 3665 2022-08-17 00:15:04

  趕路閑暇之余,初竹想到幾日前的戰(zhàn)事,顧淵棄職,玄鏡軍成了散沙,魔軍大勢既去,不免會再次調(diào)動兵力卷土重來,彼時若水關(guān)無人鎮(zhèn)守。

  后從夜半影嘴里得知,與她所想無差,安連廟果真是利用了玄鏡軍吸引和拖延魔軍,得以沙埋東西二方搶占回了數(shù)座城池,甚至守下了若水關(guān),大創(chuàng)魔軍勢力。

  夜半影摸著下巴,想了想對她說道:“本來按照律法,肆意棄職的人必定會受到嚴(yán)懲。但安連廟念曜天君功大于過,功過相抵,索性隨他了。”

  話音剛落,此時與他們并肩的葉衍探出腦袋,微微瞇著眼,問道:“那沙埋的將帥收到請兵消息了嗎?”

  夜半影看他的眼神略帶打量,一向有問必答的他此刻沉默了。

  其實不然,他不說,二人也能明白戰(zhàn)場的舍小保大,又怎會以沒收到消息為借口呢。

  不過是感慨,上陣殺敵、英勇到甘愿犧牲的將軍,和他的士兵竟被人做了利益的犧牲品。

  大局而言,這是可有可無的犧牲。于個人,卻是慘烈的拋棄。

  衣袖下的手驟然捏緊,夜半影小心著初竹的情緒,望著前路,假意詢問著還有多少路程。

  初竹的下唇有隱約顯現(xiàn)的牙印,淺粉紅艷,淡道:“不遠(yuǎn)了,我們需要警惕四周了?!?p>  葉衍望著她沒說話。

  走了約莫半柱香,入眼半壁纏繞藤蔓的山崖,上方是一座落魄的寺廟,廟宇飛檐攀著的兩條龍失了色澤,仍活靈活現(xiàn),欲騰空飛去。

  腳邊是萬丈懸崖,云霧繚繞,仿佛置身仙境。

  顯然他們無暇顧及山中美境,初竹驚嘆出聲:“居然是座廟……”

  三人從山崖腳下的石梯上去,雜草叢生,亂竄的蟲子直鉆眼睛,等走上去后,初竹的云錦外袍早已沾上污穢的粘液。

  葉衍跟在她后面,臟東西都被她擋了去。

  初竹自己倒不在意,不料葉衍盯著袍邊的骯臟之處抿緊了唇。

  除葉衍外的二人均召出靈器護身,他本想就在外面不進(jìn)去,可林中陰氣甚重,尤其現(xiàn)在臨近黃昏。

  就在葉衍糾結(jié)不知如何時,初竹主動擋在他身前,緊盯夜半影推門的動作,放輕聲音說道:“我怕你又覺得我這個‘朋友’不厚道……”

  話音未落,恬靜風(fēng)聲驟然大作,葉子簌簌吹動。

  緣落周身涌動著桃粉靈流,隨之加重。葉衍緊張著門后的動靜,神經(jīng)緊繃,卻倏地被初竹拉住衣襟扯到面前。

  腦子還未跟上,卻在見到空中一片烏黑時清醒了。

  初竹哪知他的反應(yīng),隨即扯下數(shù)片花瓣向身后空中射去,朝夜半影喊道:“快推!”

  應(yīng)聲倒下數(shù)人,初竹邊后退,邊釋放桃花刃,面朝那群氣勢洶洶的黑衣人,眸光閃爍如星。

  緣落漸失光澤,初竹的動作由流暢變得遲鈍,瞳色與漆黑樹葉一同黯淡。

  夜半影見狀不妙,持破風(fēng)劍去支援初竹。二人與他們廝打許久,初竹的靈力耗費得幾近潰散,夜半影拉住她的手腕,殺出一個空隙,猛地將她推進(jìn)寺廟,使靈力關(guān)上了大門。

  緣落化為一縷靈氣鉆入手心,初竹被推進(jìn)來時全身頓時失了氣力,癱軟在葉衍肩上,低低喘著氣,目光在昏暗的廟里逐漸渙散。

  幾欲昏迷,卻有暖流般的氣息涌入她體內(nèi),支撐著她的清醒。

  葉衍心急如火,抱著初竹的手輕輕搖晃她,擰緊劍眉,喚道:“長老……?”

  聞言,初竹虛弱地撩起眼簾,勉力從他懷中起身。

  借著透進(jìn)來的微弱幽光看清彼此,初竹摸著門上的陣法,門外的打斗聲漸行漸遠(yuǎn),她低聲道:“廟里一定有蹊蹺,你跟緊我?!?p>  二人在不見天日的寺廟里摸索,廟內(nèi)的擺置均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土,鼻息間滿是塵灰,發(fā)潮的霉味。

  僅有初竹手上一簇火光,落在身后的葉衍心生恐懼,下意識拉住她的衣袖。

  初竹埋首找尋,口吻冷淡:“你害怕嗎?”

  葉衍撓撓被灰塵縈繞的鼻子,光聽聲音就知道他在笑:“誰碰上這鬼地方不怕啊,我就壯壯膽。”

  頓了頓,又道:“不過也怪,黑衣人既知道我們要來這里,為何不提前來這守我們呢?”

  初竹將火光點到了墻角,無疑后拉著葉衍繼續(xù)走,道:“此話怎講?!?p>  “我不清楚,瞎想的?!?p>  葉衍撇嘴,盯著那簇明亮的火光,眼睫在眼下映出一片陰影,“昨日他們偷襲失敗,肯定知道了你們的目標(biāo)是一分部,如果我是黑衣人,我絕不會在你們到了之后再行動,就算你們走得快,我也會提前在廟里或四周路上設(shè)下埋伏。他們的劍法利落,一看就是奔著人命來的。但我們一路平安無事,不奇怪嗎?”

  “……找到了。”初竹接道,松了口氣,火光搖曳猛烈。

  葉衍偏過頭看到了她所說之物,積滿塵灰的祭祀臺上擺著一個耀黑干裂的泥塊,拳頭那樣大,不染灰土。

  仔細(xì)一看,與五金閣截獲的泥塊如出一轍。

  “長老……”

  他話還未出口,便聽見初竹的聲音,卻見她看著泥塊,嘴唇未動,卻遞給了他一張符。

  “別問,我破開墻后,你帶著它走。貼著符,你能躲過一刻鐘的追擊,必須快些跑回蒼穹派,就安全了。你的瞎猜是對的,我用靈力探測了一番,我們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一個人?!?p>  初竹捏緊手心,火光熄滅,一眨眼身旁的墻便發(fā)出巨響,墻面坍塌,夕陽的余暉映出只剩她一人的身影。

  咻地一聲無數(shù)桃核閃過金光,在陰暗處戛然而止,落地時清脆密集。

  初竹身后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起,斜照下的影子拉長到無限,眸眼死寂,冷眼盯著陰暗處,傳來靠近的腳聲。

  指尖泛起冷白的靈力,驟然消失,初竹垂眸,淺粉靈力再次召出了緣落,靈流不似之前強勢,輕薄如煙。

  幾招下來,地面殘留著碾碎了桃花刃的桃粉粉末,初竹眼尾殷紅,低喘著氣。

  不露出真面目也能傷她七分,靈力耗盡召不出緣落了。

  初竹后撤幾步,足尖騰空而起,自光亮處進(jìn)入陰暗之地。

  她能感覺到那人近在眼前了,凝聚起最后一絲靈力,卻迎面撲來一陣迷霧,整個人一時陷入迷陣中,失了意識。

  初竹常?;孟耄?dāng)初她若是攔了段之盛離開,凌雪峰每年便會多一雙碗筷,多一個房間燃燈等她回去。

  夢境是無邊的茫白,初竹猛地驚醒,對寺廟的經(jīng)歷心有余悸,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凌雪峰的房里。

  “小竹?”

  初竹立即召出緣落指向背后那人,仍是醒來受驚的模樣,鬢角的發(fā)絲被汗浸濕牢牢黏在下頜。

  一看,卻見司馬儼端著碗湯藥站在床榻前,袖上沾了些打灑的褐色湯藥,尚在擔(dān)憂詢問她:“做噩夢了嗎?”

  初竹緊繃的神情逐漸放松,坐回榻上,微微搖頭,問道:“我不是在一分部殘部嗎?怎么回來了?葉衍把泥塊交給你了吧,和五金閣那塊可是無差的?”

  司馬儼吹著碗里的藥,蹙眉瞥她一眼,瞳色漸滅,道:“你近日真是松懈練功了,明明在一分部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回來后突然就昏倒了。至于泥塊,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見到?!?p>  初竹否定道:“不會的,我很清楚記得我在和那個人打,有一陣迷霧,然后我就記不清了。”

  司馬儼把藥碗遞給她,溫?zé)嵴圃谑中?,初竹垂眸,她相信司馬儼,也信自己。

  香爐嘴吐出縷縷輕煙,司馬儼起身,衣袍撫過薄煙,道:“你病了,休息好了來華璧殿,眾長老要商討沙埋戰(zhàn)事?!?p>  初竹皺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低頭舀著碗里的藥,將碗放在案臺,準(zhǔn)備換衣去大殿。

  門外的桃樹結(jié)滿花苞,花開滿樹,溢進(jìn)屋內(nèi)的桃香確實不太真實。

  未曾聽聞有什么法術(shù)能脫離現(xiàn)世,進(jìn)入到與現(xiàn)世相似的夢境,至少如今修真界不曾有此法門。

  初竹走出房門沒兩步,便頓住腳步,視線聚在樹后,說道:“出來?!?p>  “……”

  “不出來嗎?”

  “……”

  就在初竹打算動手捉弄那人一番時,樹后走出一個白衣點墨的少年,手抵在枝干處偏過頭,星眸耀眼,意氣風(fēng)發(fā)。

  她不認(rèn)識,也不知他如何進(jìn)的凌雪峰。

  少年勾著身從樹下走出,步步留意著腳下珍稀的藥草,嘴角似彎未彎,走到發(fā)愣的初竹面前,奶聲奶氣喚了聲長老。

  雖素不相識,待客之道不應(yīng)缺少,初竹作為東道主,請他品茶。

  少年淺淺抿了口茶,邊夸贊她的手藝極精,邊將茶飲盡。

  初竹印象里不曾與他有過交集,問道:“我與閣下素未謀面,怎的知我凌雪峰?”

  少年似沒聽到她的話,只身撇下一枝含苞未放的桃枝,聞了聞清幽的花香,笑道:“快到桃花開了,長老的徒弟何時回呢?”

  初竹猝然瞪大雙眼,想開口時卻如粘住了嘴,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看著少年喝了茶,對她淺笑。

  “長老的徒弟,多久能回來呢?”

  她的意識驟然被扯入云層之外,眼前白光乍現(xiàn),像溺入了深海的大魚,浮沉不得,擱淺在干澀的沙灘或溺亡于寒冷的海底。

  心底有聲音在打架,救救我和讓我死。

  華璧殿商討戰(zhàn)事的長老圍在她身邊,朝她指手畫腳,吐出的話字字辱她。

  “你初竹的徒弟做了逃兵,丟盡了蒼穹派的顏面!”

  “像段之盛這種逃兵就該被燒死,他間接害死了他自己的兵!”

  “初竹!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嗎?”

  “都看著你呢??!”

  “你是逃兵的師父!你該死!”

  “戰(zhàn)場的冤魂每時每刻都在看著你!都在詛咒你!詛咒你要像他們一樣,死在他鄉(xiāng),魂不得歸!”

  不要說了……

  初竹無意識推搡著身邊的人,卻看不清自己的手,只剩了最為純凈的魂魄在受他們的侮辱。

  “你看看你最信任的人!他無動于衷!誰都救不了你!”

  讓我看……我要看……

  她看不見。

  她不想再受折磨了,卻深知外界對她弟子的侮辱均是如此,與她的教誨脫不開干系,但她從未想過脫身。

  徒弟的錯與她牢牢釘著,她注定要承受萬人唾罵,盡管外表依舊光鮮。

  她的徒弟,名叫段之盛,百戰(zhàn)將軍。從不是逃兵,沒有丟盡顏面,沒有害自己的兵。

  卻“死”在了她最該為他驕傲的那一天。

  她掙扎了好久,直至傳來剜心的疼,一看,好多只手在撕扯她的心,鮮血流了滿地。拿著她尚在跳動的心,眾人爭搶,像地獄的惡鬼。

  她全身是血。

  不要……我好疼,好疼……

  “長老,別往后看了?!?p>  “讓我來救你吧,你應(yīng)該無所忌憚,你是徒弟的光?!?p>  有人輕輕抱住了她,縫補她干枯的身子,拼湊起一顆破裂的心。

  暖意頓時遍布全身,不堪入耳的辱罵被春三月的風(fēng)代替,桃花香充斥鼻息。

  “初竹,向前看,追隨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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